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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之女》第一卷 將頃 第二章 近煩深慮


秦淮河旁的林宅,一輛馬車停靠在正門前。

「大娘子,阿郎回來了。」隨身小廝大強朝著林宅正門方向喊著。

梁萱梅聞聲帶著四名提著燈籠的侍女快步走了出來,才出大門便聞到了林成順身上的酒氣,梁萱梅眉毛微挑。

「怎麼喝成這般,大強你怎麼不攔著點?」

大強訕訕的撓了撓頭,憨笑道:「大娘子,阿郎沒讓小人在身邊伺候著,小人沒法攔啊!」

在這個家裏,林成順的脾氣還算溫和有度,梁萱梅才是說一不二的那個,林家三年前來江寧府落戶,今有這般殷實的家底也不見林成順納妾,由此可見家裏的女主人有多強勢。

梁萱梅上前攙扶著林成順,正色道:「今後不管什麼場合都務必守在阿郎身邊,若是實在不方便,記得知會我一聲。」

古代不安全,宋朝更是盜匪猖獗,不加上六年前殺死原身的那一夥水賊,林家一家子一共遇到過四次賊人。在這個信息閉塞,交通費力的年代下,稀裡糊塗死掉的案例多不勝數,梁萱梅對此很是後怕。

「小人定當謹記大娘子今日之言。」大強沖著梁萱梅作揖道。

「好了,你們也早些歇息吧。」

有身材高大,體壯如牛的大強做林成順的隨從跟班,梁萱梅還是挺放心的。

「謝過大娘子。」車夫老陳頭和大強同時作揖謝道。

梁萱梅雖然說一不二,可其並沒有像那些沽名釣譽的主家那般毆打家中奴僕,苛責家中奴僕。賣身到林家已有三年,林家一家子的好,他們記得很清楚。

後院的主臥燈火通明,梁萱梅扶著林成順進屋,待貼身女使紅柚端了一盥熱水進來後,梁萱梅壓低聲音說:「你也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夠了。」

「好的,大娘子。」

紅柚把盥放在盥架上,她雙手合攏在胸前,頭微低,微彎膝行了一禮,隨即緩緩退出了房門。

暖色的燭光微微蕩漾,紅木雕花大床前,梁萱梅在盥裡擰乾帕巾替林成順擦拭臉頰。

「文長貢是不是又邀請你去他身邊做幕僚了?」

林成順揉了揉太陽穴,鼻間的熱氣徐徐呼出,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閉著眼睛說:「這也是奇了怪了,文長貢調任知江寧府,這事,我事先竟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今日突然找我吃酒,我挺惶恐的。」

在江寧府經營了三年,對於官身,他已經沒有剛來到這個世界那會那般看重了,如今家底殷實,官身對於他來說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梁萱梅放下手中的帕巾來到桌前給林成順倒了一杯清水,把茶盞遞給林成順後,她又自顧自的搓著帕巾,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一口喝了杯盞中近乎一半的清水,林成順長長的「嘶」了一聲,他雙手握著梁萱梅擰著帕巾的兩隻手問:「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有心事?」

梁萱梅眉毛微蹙,一副愁容。

「要不,你去博一個官身回來吧!」

林成順聞聲把臉湊到梁萱梅的眼前,一臉錯愕的問:「萱梅,你這是………當初可是你說朝堂裏面明爭暗鬥,危險至極,我這種人不適合當官,家裏有錢就成,官不官的這都不重要。」

當初就算是日日夜夜看書看到現在,他對於高中都不抱有任何希望,更何況當下可是足足有六年時間沒看書呢。

梁萱梅把林成順的腦袋推遠,神色凝重的說:「當初初來乍到,誰能想到古代會是這般的行景,我們這個年紀已經無所謂了,你有想過家裏的姑娘該怎麼辦嗎?」

初來那會,身處泥濘,對於未來幫女兒找夫婿的事情,夫婦二人沒有絲毫多餘的精力去想,後面甚至還打趣過,直接找一個童養夫養著就成。

如今家裏的姑娘林抒清已是豆蔻年華,十三歲這個年齡在一些貧苦家庭裏面該是早早結親的,稍微富貴些的家庭則是等及笄過後在尋適齡才俊。

然這些家庭中只要女兒嫁的人家稍微有那麼點錢便都會納個幾房妾室。

男主人就算不想納妾,家中的長輩,親朋好友都會替其物色。女主人不同意還不行,不同意就是妒婦。

每每想到這點,梁萱梅便會聯想到自家姑娘身上去。作為一名正常的現代人,怎麼可能容忍自家姑娘的夫婿納個幾房妾室呢。

林成順呼了一口熱氣出來。

「找個皮相好點的童養夫,聰不聰明無所謂,只要不亂來就成,以後繁事有業局幫忙照顧,出不了什麼大事的。」

對於林抒清的婚事,林成順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到什麼好的解決方法。

要知道,宋朝只要夫家夠厲害,駙馬都能納妾,更何況是平民百姓。

時代造就英雄,英雄影響民眾。

這個時代的人所受的教育是婦從夫德以及一夫一妻多妾製,在這種國情理念下,少有有出息的男人會不納妾。

寵妾滅妻,這是一條風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方娘家若不是權勢滔天,同男方的和離權都沒有,這又是一條風險。

人這種生物本就善於偽裝,今年,明年,近十年是好的,可誰又能想到十年後會變成什麼樣,會不會變心或者是膩味?

結婚有七年之癢,一年新鮮、二年熟悉、三年乏味、四年思考、五年計劃、六年蠢動、七年行動。

諸多誘惑在前,現代人都常有出軌養小三的案例,更何況如今是古代。

梁萱梅把帕巾砸到盥裏面,她眉頭緊皺,氣沖沖的站了起來。

「你是當爹的,咱家的姑娘會不會同意,你心裏就沒點數嗎?我若是男兒身,我肯定會為了自家姑娘拚命去博一個官身。你看看你,什麼德性,六年了,貢院你也去過一次,自己考不上不要緊,你還舔著臉逼自己如今十五歲的兒子去考,臉都不要了嗎?」

開個玩笑,沒曾想梁萱梅會發這麼大火,林成順低著頭,畏畏的抬眼偷瞄著梁萱梅。

在這個年景裡,娘家若是高門大戶清貴人家,女兒嫁出去定能受到婆家尊敬,丈夫禮待。

就算丈夫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只要娘家勢大,最壞的情況下都能爭取到一份和離書。

然商賈家族,在這士農工商的階級制度裡,那是最被瞧不起的那類。

「怎麼不說話了?啞巴了嗎?」

望著林成順,梁萱梅就氣不打一處來,林成順十年前就是個舉人,十年後依舊是個舉人,六年前那般高的起點,卻被林成順給熬廢了。

「娘子,你是不知道那科考有多難。我跟你講啊,那個題目就是我不認識它,它也不認識我的狀態。我去年入貢院,憋了十天,愣是答不及題,一手亂通,監考官都差點把我給趕出來。」

酒已經被梁萱梅吼的醒了三分,林成順很是鬱悶,他以前就是一名飯店小老闆,最高的學歷也就堪堪小學畢業。

做菜、經營飯店,他非常懂,古代政治,那真的是一竅不通,唯一懂的一些粗淺道理在饒州府給文長貢做幕官時早已抖的一乾二淨。

「三年一次的科考,算算日子,今年秋天又要開始,家中產業的帳目有我,你這段時間和林業局一起去找姑娘好好補習一下,看看有沒有考的上的可能性。」梁萱梅認真的說道。

「啊………?」林成順差一點崩潰,都已經三十好幾的人了,還要被媳婦逼著讀書,這簡直太難了………

狠狠地挖了林成順一眼,梁萱梅用帕巾擦著手。

「這事就這麼定了,晚間我有時間便來查作業,你和林業局好自為之。」

林成順是飯店小老闆,梁萱梅是小學數學老師,林業局是陸軍軍人,林抒清則是法律碩士。

說的通俗易懂些,林家一家四口裏面,兩女對於古代文學還算是略懂,林成順則是手藝人,林業局那更是嚴重偏科的體育生。

………

翌日,日上三竿。

點點陽光透過二樓的窗戶縫隙落了進來,縮在被子裏面的林抒清揉了揉眼睛,她翻了個身子撓了撓後背,繼續舒服的側躺著。

沒有手機電腦等電子產品,娛樂產業更不發達,在這樣的生活狀態下,每天好似除了睡覺和吃東西便再無其他樂趣了。

「業局啊,但凡你稍微爭一點氣,你老子我也不至於一大早就跟著你一起過來聽什麼《四書五經》《三綱五常》什麼什麼的。」

二樓走廊外,眉宇間夾帶英氣的少年郎林業局瞥了林成順一眼。

「爹爹,你摸著良心說,我是不是因為你才來的?」

今天天氣放晴,暖陽四起,本該是騎馬射箭的好日頭,卻要來找林抒清講解《四書五經》的道理,這簡直就是折磨。

來到林抒清的房門前,林業局連續敲了三聲門,有些不悅的喊道:「林抒清,你還沒有起來嗎?」

側躺著的林抒清嘴角抿了抿,她伸手撓了撓鼻頭。

敲敲停停約莫有了小半刻鐘,一旁的林成順擼起袖子上前靠在門邊不停的拍著木門。

「太不像話了,姑娘家家的,日上三竿也不見起來。」

林業局倚靠在一側,按照林家目前這個情況來看,他今後必須得考取功名獲得官身,林成順和梁萱梅才會罷休。

按照林成順和梁萱梅的意思就是他有官身在,林家也能沽個清流人家的門庭在外,林抒清將來找夫家多少能體面些,選擇範圍也能廣不少。

若他在爭氣點,將來得個勛爵之位,那個時候的林家門楣便能更高。真要有了勛爵之位傍身,那林抒清不管是出嫁還是招上門女婿,男方多少都能安穩守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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