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為地子為天，色按陰陽造化全。下到玄微通變處，笑誇當日爛柯仙。

黑子在手，李修道先行。

想也不想地，「啪」地一聲，李修道落下第一顆棋子。

「天元！」

心中有事，魏徵心思原本全然沒在棋盤之上，只是李二有令，不得不從才是。

但是李修道這一子落下，卻是一下將他震醒。

天元！

李修道居然開局選擇天元落子。

正所謂先下手為強，手談對弈一事，率先落子者佔據著極大優勢，可以營造先手攻勢。

而選位落子亦是極為重要。

下棋如打仗。

中央地帶無險可守，乃是四戰之地，無險可守。

無論是圍地還是佔目，都全然沒有任何優勢。

是以必定先佔角，後站邊。

從邊角落子，逐步積蓄大勢，才是堂堂正正之法。

天元乃是棋盤正中，根基最是不穩，落子此處，等若於將執黑先行的先手優勢一舉葬送。

但凡對奕理有所了解者，都不會做此選擇。

而且。

天元落子，等若視對手於無物，乃是不折不扣的挑釁行徑。

饒是魏徵先前思緒不寧，把想法都放在了揣摩李二、李修道、觀音菩薩等各方想法打算之上。

但是見可李修道這手，仍是忍不住心生怒火，一時沖昏了頭腦。

將落座時打算的，廝殺幾手後，賣個破綻，讓李修道取勝的想法摒棄到一旁。

而是下定決心，要給李修道一個厲害瞧瞧。

然後……

「九五！！！」

李修道反應極快，魏徵剛落一子，他便不假思索地跟著落下。

只是這位置……

九五。

李修道下的第二子，還是全無章法，讓人無法理解他的意圖。

與天元這子，沒有任何關聯，氣勢無法相互呼應，很容易被人貫穿。

依然還是一步廢子。

只是這位置……

食中二指拈住棋子暫不落下，魏徵用眼角餘光偷摸摸看向李二，微微投過去一個眼神。

要知道。

九五可是象著著人間帝王之意。

李修道上來這麼一手，還是當著李二的面，說他有不臣忤逆之心毫不為過。

只是。

出乎魏徵預料的，李二笑眯眯看著這幕，絲毫不以為意。

開什麼玩笑，不說今天這局棋，李修道早就知會過他。

就沖著李修道所贈的靈果、龍馬，李二都不會多想分毫。

有哪個想要謀逆造反的，會給皇帝延壽的靈物，幫助其長命百歲呢。

見試探與挑撥統統無效，魏徵沒有任何辦法，隻好硬著頭皮，接著落子。

然後……

魏徵眉毛緊緊皺起，驚惶無措地看著棋盤。

這是什麼鬼？！

李修道明明不過才落兩子，棋盤上彷彿就籠罩可一股無形氣場，將自己排斥開來。

手臂似有千斤之重，根本無法提起，和你不必說落下。

李修道輕笑不語。

先落天元，再登九五。

對於其他人而言，這是不折不扣的蠢招，但是落到身懷龍氣的他身上，可就不是這樣了。

龍氣者，至陽至剛，無所退讓。

天元一子，又怎麼能夠讓給對方。

至於九五，就更不必說了。

如果連得了人道龍氣認可的他都不敢下，還有誰有這個資格。

至於棋盤上的輸贏……

本來，這局棋的重心就不是在棋面之上。

李二在棋局之外，自然無法切身體會到魏徵感受，但也看得出來魏徵情況有些不對頭，半笑不笑地打趣。

「魏愛卿，怎麼了，難道吾兒僅僅兩子，就將你難住了不成？」

他臉上在笑，然而聲音種卻殊無半分笑意。

木吒是觀音座下弟子，鬼鬼祟祟摸到自己身前意圖不軌。

自然而然地，李二對佛門以及他們相關人、事都連帶著厭惡起來。

既然現在已經知道魏徵與佛門有染，又怎麼可能給他好臉色看。

本來魏徵一直以來都是跟隨著自己的對手，雙方之間沒有半分恩義，與房玄齡登大不相同。

如果不是因為想著放長線釣大魚關係的話，李二早就直接下令將魏徵押入大獄當中了。

聽出了李二聲音當中的壓迫感，魏徵無可奈何。

咬咬牙關，閉上眼睛，拚著付出受傷吐血的代價，魏徵死命向著棋盤按下。

也顧不得到底是落在哪個位置了，只要能夠落子就是好事。

「咦……？」

伴隨著一聲重「啪」，魏徵疑惑睜開眼睛。

這回落子，竟是出乎意料的順利輕盈。

彷彿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並不是錯覺。

接下來，就像是尋常對弈一樣，再無異象發生。

只是兩者速度俱都快到異常。

平時與人對弈，魏徵每落一子，都要在腹中斟酌許久，力求不失。

現在卻是一子快過一子，幾乎連讓人喘口氣的餘地都沒有。

也顧不得算計什麼得失後手了，雙方只是完全根據自身本能落子。

不過短短半盞茶時間，就已經連應了三四十手。

局勢逐漸鮮明起來。

一黑一白兩條大龍，在棋盤上相互絞殺。

明明只是盤棋，竟是下出了金戈鐵馬，血戰黃沙的慘烈感覺。

「時辰已到。」

聽著鐘鼓樓中，悠悠響起代表午時的鐘鼓之聲，李修道眸中猛然綻出一道精芒，重重朝棋盤上落下最後一子。

「起……！」

人道龍氣所在，神通術法不顯。

有人皇李二坐鎮的皇宮，無疑更是如此。

然而現在。

棋盤之上，卻是兀地升起一黑一白兩道霧氣龍捲。

霧氣升騰，將棋盤以及對弈的魏徵、李修道一併捲入其中。

明明不過是徑長尺許左右，但此時卻彷彿另行造出一片嶄新天地。

將皇宮內的一切盡數隔絕。

時間、空間，在此完全失去了意義。

僅有兩道光輝從魏徵、李修道天靈之上飛騰而起，徑自投入其中。

光輝流轉，能夠看出李修道、魏徵地面目模樣出來。

只不過兩者截然不同。

魏徵的，頗為黯淡模糊，只是中間包裹著一道有形無質的篆書方才能夠勉強穩定形體，不至於直接崩潰為漫天流螢。

李修道的，則明顯要光輝燦爛許多。

五色流轉，光輝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