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能不讓如來驚駭。

他知道，無天也清楚。

現在天機未到，根本不是無天可以脫困而出的時機。

世人隻以為如來出面鎮壓了孫悟空，然後又派出觀音菩薩，將他收服加到取經小組當中。

是看中了孫悟空的修為戰力，還有作為天生靈胎與妖界大聖所攜帶的偌大氣運。

如果能夠將其收入佛門，自然裨益於佛門氣數。

這話……

對也不對。

他們知道的還是太過片面了些。

如來這般做，其中還有著他的一番私心存在。

他與無天源出同門，法力根源自有其共通之處。

但是卻又走上了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

魔羅，是將惡念催生到了極致。

如來，則是眾生心中那一點善念發揮到極限。

與斬三屍成聖的法門，有著相似相反異曲同工之處。

當然。

畢竟是有情生靈，即便他們修行到了他們這等級數，也不可能將之完全摒除。

就好比元始天尊師兄弟三個，雖然斬去三屍成聖，不還是拋不去私心雜念與個人好惡。

甚至通天教主見到門人慘死上榜後，忍不住發狠就要重開地水火風。

如來的小心思，絕對不會比他們小上分毫。

是以，兩人的法力都遠遠未能臻至完美無瑕之境。

若非如此，如來也不會敵不過按說法力應該與他相當，不分高下的無天，被迫轉世輪迴。

就是因為彼時的他雜念過重，遠遠敵不過積蓄了三萬三千年恨意怒火的無天心意純粹。

甚至，無天的善念還自萌動，現出他未化身成為魔羅之前的原身緊那羅菩薩。

如果真讓兩人修行到極致，他們果位也就能夠真正成聖了。

正因為都還不夠純粹，所以還存在著被擊敗的可能。

無天克制如來，同樣，他也要被孫悟空壓勝。

當然，孫悟空也必須要投入佛門，洗鍊過一身氣數後，才算是真正的無骨舍利。

可以駕馭十七粒萬佛之祖所化的舍利，將境界法力臨時擢升到「善」的極致，從而擊敗無天。

孫悟空，就是如來用於對付無天的暗子。

他的作用，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

然而現在……

西行尚未開始，孫悟空的所謂「鬥戰聖佛」更是連個影子都沒有。

誰曾想，剛才三界氣運震蕩，如來加持在黑暗之淵的封印出現鬆動，居然被無天尋到了機會脫困而出。

這下子，就算如來，也不知道做什麼了。

自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重新被從佛祖的位子上趕下來，哪裏還有多餘的心力去管其他的事情。

追捕搜查是沒用的，不說無天法力決不在他之下，就算對上也沒絲毫勝算。

更主要地……

天機變化，使得無天脫困。

那麼現在無天就是順天而行，有天地氣運加身。

就算如來法力比他高明，也不會有任何機會。

————

天地無限遠處。

天、地、冥三界在這裏交匯，再沒有了明顯的分界，灰濛濛的，混沌一片。

日月潛行，難辨天時。

不要說飛禽走獸，就連草木都看不到一根。

畢竟，這裏無數虛空縫隙隨滅隨生，就算是仙人之身，一經遇上，也只有身死一條結果。

身死之後，魂魄也無法投入地府轉世，只能在三界縫隙當中來回漂移遊盪。

直到被罡風消磨一空，徹底形神俱滅為止。

驀地……

一道烏光現出。

並不如何強烈宏偉，然而光華只是隨意一披拂。

此地已經肆虐了不知多少年的虛空罡風，居然就自停滯下來。

跟著……

一條純由黑光凝聚而成的坦蕩大道憑空現出。

這頭定在空中，另一頭延伸在無限遠處的濛濛黑暗當中。

一朵烏紫蓮花，悠悠蕩蕩地沿著黑光大道飛出。

烏光一閃，蓮花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兩條人形。

皆是黑衣。

一人即便披著鬥篷，也無法掩蓋他魁偉雄奇的身軀與氣勢。

單單站在那裏，就彷彿面對座龐然大山一般。

此時在長安聚會的神佛如果到來，看到此人，就會察覺此人法力，竟是比身為三壇海會大神的哪吒還要來得更為強大。

然而，無論鬥篷男子多強，對旁邊那個文質彬彬有禮，彷彿教書先生一般的中年男子卻是無比尊敬。

甚至不敢與其並肩而立，而是主動拉開距離，保持在一兩個身位，不遠也不近的距離當中。

蟒妖黑袍，還有……無天！

三界交匯處的元氣，已經不能簡簡單單用貧瘠來形容了，而是惡劣無比。

常人甚至根本無法呼吸一口。

無天卻是閉目體會了足足半刻鐘，方才開口。

「黑袍，距離你上回呼吸新鮮空氣是過去多少年了……？」

黑袍搖搖頭，恭敬回答。

「回稟無天尊者，黑暗之淵沒有日月，天時混亂。

黑袍也不知道，但是幾千年應該是有的了。」

「是啊，幾千上萬年。」

無天沒有多說什麼，同樣感慨一句。

就算是對他這種距離成聖只差半步絕頂大能來說，也不是段可以忽視的期限了。

黑袍抿抿嘴唇，無比興奮地建言。

「尊者，我們是不是應該……」

無天一眾弟子下屬中，就數黑袍跟隨他時間最多，法力最強，最為忠心，也最懂他的想法。

黑袍佩服的，可不只是無天的法力，更是他打算推翻天庭靈山，取而代之的雄心壯志。

黑袍常年跟隨無天身側，對於天機自然也心知肚明。

本來他一直以為，還要再等五百年後才會有機會。

萬萬沒想到，居然今天就能脫困。

他是蟒蛇成精，本身就不是什麼良善性子，又在黑暗之淵中被關押了那麼多年。

早就憋出了滿肚子火氣，現在好容易出來，自是想要大殺特殺，發泄一場。

「怎麼手底下全是這種人，無人可用啊……」

將黑袍神情看在眼中，無天忍不住暗嘆一聲。

他法力高明無儔，就連如來，都要忌憚不敢直接抗衡，只能轉世交給孫悟空對付。

但是一班手下嗎，法力倒還不錯，但實在是烏合之眾，難以成事。

其實也不難理解，被發落到黑暗之淵，又能在這裏活下去的，能有什麼好貨色，全都是些作惡多端的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