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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羅場中養崽果然有問題》第22章 第 22 章
因為提前到了火車站,原本定在晚上的火車也就改到了下午,到達東京的時候太陽還沒下山,鹿野憐提著伴手禮走進家門,還來不及放下東西,男孩就迎面撲過來抱住她。

江戶川亂步勾著鹿野憐的脖子,叫她低頭看著自己,碧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歡迎姐姐回家!」

一個小黑影快速跑到茶幾附近,偷偷摸摸把什麼東西抱走,廚房那邊也傳來動靜,鹿野憐權當沒看見,替江戶川亂步擦乾淨嘴角的薯片沫:「嗯,給你們帶了伴手禮。」

「哇哇!」男孩像是很感興趣的樣子,看著她手裏的禮品袋,語氣誇張:「是什麼呢!完全看不出來啊,可惡,姐姐不要動!亂步一定要猜出來才行!」

鹿野憐輕輕笑,索性閉上眼睛:「有東西不想讓我看見的話,那我待會再回來,好不好?」

「不好不好。」

江戶川亂步牽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到庭院,這裏有著園丁打理,植物依舊整整齊齊,胡蘿蔔們也乖乖地發了芽,只是從茶室到小菜園子本來是一座很美的廊橋,現下已經變成了簡易的籃球場,油漆散落、歪七八扭的的樣子。

江戶川亂步悄咪咪看她,少女依舊笑著,一絲生氣的跡象也沒有,只是揉揉他的腦袋,問道:「油漆是在哪裏買的?弟弟還小,這一類的東西要好好挑選。」

「保鏢大叔。」提到禪院甚爾,江戶川亂步就把臉鼓了起來:「姐姐一走,保鏢大叔就不好好乾活了,還跑出去賭馬!」

「他一直都看賭馬頻道,出去的時間和賽馬場次吻合,回來的時候黑著臉,一看就是賭輸了,因為輸了錢,他煎的雞蛋都黑掉了!」

江戶川亂步滔滔不絕地告著狀,說到最後,他叉起腰,指了指左邊:「昨天我們還遇見咒靈了,要不是家裏還有其他的叔叔,小惠就要被咒靈吃掉了!」

姐姐臉上的笑容停住,緊接著,就像剛剛下過雨的天空突然放晴了那樣,江戶川亂步心裏的怨氣消失得一乾二淨。

陽光暖洋洋的,好舒服,但是此時此刻,江戶川亂步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完蛋了,太宰說過不要告訴姐姐的。

**

禪院甚爾是在天黑之前回去的。

說來奇怪,自從搬到米花町以後,咒靈就變得異常少見,頂多也只有二級三級的出沒,毫無威脅,就連跟在小崽子們身邊的護衛都可以輕鬆將其解決,身為保鏢的他也就變得無所事事起來。

閑下來就去賭,這些年一直是這樣,把卡裡的錢輸得一乾二淨的那瞬間,不甘和暢快的感覺會同時襲來,就像少年時候一樣。

那時候,總有人過來挑釁他,他會把那群人都打趴下,然後坐在角落裏等待懲罰,就像看著他挑中的馬在賽場上馳騁,等待著它的失敗。

以前輸光了就去接單,只要給錢,他什麼都乾,但更多的還是殺人,拿到任務地點——出發——動手——收錢,整套流暢輕鬆而又簡單。

現在輸光了還要回去給幾個討厭的小崽子們做飯。

他很多年沒有下過廚了,咒術界大名鼎鼎的天與暴君系著圍裙,被能夠輕鬆擰斷的鍋鏟鍋柄折磨出手忙腳亂的意味,多少顯得有些狼狽。

禪院甚爾以為自己是厭煩這一切的。

但是在她把茶和解僱合同一齊推到面前的那刻,男人下意識退後了一步。

「之前是我不對。」她的聲音聽起來和以往沒什麼兩樣,空氣裡瀰漫著茶香和垂絲茉莉的味道

——這種花來自荷蘭,從前她很喜歡,送禮的時候都會附贈一枝。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再養了,只有在她開啟術式的時候,禪院甚爾才可以聞見這種香氣。

淺淡的,溫柔的,因為人生中只收到過她的禮物,所以常在他夢裏出現的香氣。

僅僅是在她這裏,禪院甚爾可以找到他的自尊。

於是他扯了扯嘴角,在合同上面乾淨利落地簽下自己的名字,毫不留戀地推回去。

做完這一切,他才開口,像是隨意一問:「開術式了?」

為什麼?

是因為五條不在,她害怕自己會因為情緒波動做衝動的事,還是說,她怕自己會露出和禪院直哉一般無二的表情叫她心軟,所以提前安撫?

都不是。

「抱歉,也許是因為最近使用得有些頻繁,我的術式失控了。」她說。

她從來坦蕩,印象裡,只有為了保護自己,她才短暫地說了一次謊。

現在,即使要趕走他,她也會給予一個座位,一杯茶,一場溫和的談話。給人遐想的空間——就好像下一次見到,二人還有笑著寒暄的餘地。

禪院甚爾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沒有咒力,受到她術式的影響也就相對而言更小一些,但他並不比任何一個咒術師弱小,自以為,他是最適合保護她的人。

所以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解僱自己?

「只是對您感到歉疚。」

她低著頭:「每年四月,打開罐子裏的茶,我就會想到大人。」

「時常說著自由的甚爾君,在離開禪院以後,會過得很好吧?抱著這樣的想法,家裏的白茶無人眷顧這件事,憐也就不再感到遺憾了。」

禪院甚爾突然感覺手裏的茶杯有點燙手,又聽見她說:「重逢之後,憐總覺得做錯了事,怎麼能因為弟弟的安危,就重新給您加以鎖鏈呢?這實在是太自私了。」

一張嶄新的紙推到他面前。

「我一無所長,能用來做補償的只有這個。」

禪院甚爾低頭看,這是他年少時夢寐以求的事,只要寫上新的姓氏,再去役所走一趟,他就可以徹底脫離禪院這個姓氏,擁有嶄新的人生了。

不知道為什麼,比起喜悅,是惶恐和緊張更多,因為多年來的經驗,禪院甚爾還是好好控制著力道,沒有將手裏蛋殼般的茶盞弄碎。

「小崽子很喜歡你。」他看向鹿野憐,說不清楚是什麼心思,好像什麼也沒想,大腦一片空白,就這樣說了出去:「姓鹿野也不是不行。」

紙被按住,男孩站在她的身邊,冷著臉,眼中滿是輕蔑,語氣少有的尖銳:「你少做夢。」

少女把弟弟抱進懷裏,臉上是繾綣怡然的笑,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那樣,她看向他,對他說:

「要是大人也姓鹿野的話,旁人怕是會加以議論,對您的聲譽有損。」

她從來尊重他,即使是拒絕,也說著替他考慮的話。

留下來不算丟人吧,也不會像一條狗。

禪院甚爾這麼想著,也就真的留了下來,以免費的價格,以家人的身份。

「保鏢大叔不能再去賭錢了。」

拿著他銀行卡算數的新晉家庭理財師鼓著臉,話裡還有對他的不滿:「現在你的錢全部都是姐姐的,每一分錢都要用來給亂步買點心!」

「……」讓這樣的孩子管錢真的沒關係嗎?

禪院甚爾扭頭看,小海膽本來很乖,但在她的縱容下,總是會少見地表現出孩子的任性,對著一個又一個的姓氏搖頭,緊緊抱著她的手臂不肯鬆開。

很奇怪,反倒是和她真正血脈相連的那個孩子最不像她。

陰鬱、冷漠,即使他已經俯首稱臣,那孩子看過來的目光依舊鋒利刻薄,就像是淬了冰的利劍,直直抵著野狗的頸尖。

「既然挑不出喜歡的姓氏,那就抓鬮吧。」

太宰治才不會準許別人跟著姓鹿野,不論以什麼名義。

他把盒子遞到禪院惠面前:「改完姓,也可以去上幼兒園了。」

總感覺哥哥生氣了。

小海膽往姐姐懷裏躲了躲,被摸摸腦袋,才把小手手伸進盒子裏面。

伏黑。

不是鹿野,是伏黑。

紙條上的字跡很漂亮,是姐姐寫的。

小海膽頓時就喜歡起來,看向姐姐:「我以後就姓這個了嗎?」

四個音節對於小孩子來說稍微有點複雜,小海膽磕磕絆絆地念著,等他念完,少女把他抱起來,輕輕喊他:「是呢,以後和人自我介紹,就可以說你是伏黑了哦。」

不必再和初次見面的人交付名字了。

伏黑惠把紙條看了又看。

「謝謝姐姐。」

**

早早睡下,六點起來,在三樓的茶水間吃過早餐以後,就窩在陽台上面看書,等到他們背上書包走到庭院裏,輕輕朝他們笑,和他們說再見——術式失控以後,她和之前好像沒什麼區別。

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背著書包雙雙逃學,因為太宰治提前打過招呼,老師打來的電話都被伏黑甚爾接了。

「姐姐的術式很奇怪。」

鹿野憐常看的咒術書早被江戶川亂步翻了個遍,男孩坐在石墩上面:「像是一個光環,在漫畫和遊戲裡,這樣與生俱來的光環都是不可控的,而且不只是咒術師,姐姐的術式對普通人也有用,這麼強大的術式,姐姐身上反倒沒有咒力。」

他摸摸下巴:「亂步覺得,與其說那是咒術,不如說是異能?」

太宰治垂著眸:「能用科學的辦法解釋嗎?那個無理的偵探,每次和他待在一起,總是會發生奇怪的事,但是他們把那當成了一種科學,即使我指出怪異的地方,也會被很快遺忘。」

「這麼說……小黑子他們打起籃球來也很嚇人啊,但是每當我這麼問:「你是不是咒術師?」、「你是不是異能者?」他們總是會覺得我漫畫看多了。」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因為姐姐術式的失控,他不得不放棄以往的厭惡,和眼前這個勉強被他認可的人合作。

「你覺得……我們可能有咒術,或者異能嗎?」

「不會吧。」江戶川亂步從書包裡掏出一包薯片啃:「爸爸媽媽說過,亂步只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孩子。」

「哪怕只是一刻,你沒有覺得周圍的人都是笨蛋嗎?」

只有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所擁有的才能,才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它,因為這個,太宰治勉強願意給予一點幫助,加速眼前這個天才對自己的認知。

「我可以從別人細微的表情中讀取信息、捕捉破綻,可以輕鬆地識破他人的謊言,領悟到別人的弦外之音,毫不費力地預測大人下一秒要說的話,但即使是這樣,你看見的很多東西,我也無法看到。」

「太宰……」江戶川亂步眼睛微微瞪大,慢吞吞地嚼著嘴裏的薯片:「你看這麼多枯燥無趣的書,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糊弄我?」

「……」太宰治看了一眼他塞滿零食的書包,放棄了和他交流的心思。

「要想知道我們有沒有異能,只需要去一趟橫濱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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