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雨磅礴，屋內氣氛冰冷。

偶爾出現的刀叉瓷盤碰撞聲，都顯得格外小心翼翼，一如屋內大部分人的心態。

挨著餐桌左首的寧煦而坐的陸宇，看看主位吃著沙拉的顧靈思，又看看隔著桌子一臉若無其事的明黛與夏凌，再看看那些低著頭作鴕鳥狀的圍觀群眾……

好好一頓飯，硬是吃出了期末考試的沉重。

陸宇忍不住戳了戳身側的寧煦，想讓他說點什麼打破尷尬。

寧煦斜睨著他：「有事？」

沒有刻意壓製音量，就像往平靜湖面丟了顆石子，所有視線都嗖嗖而來。

陸宇連笑都擠不出來了，礙於煦哥之威不敢發作，只能弱小無助地縮在椅子裏。

「我是想說……下一道菜來了！」

感謝顧家大廚救他狗命！

順著陸宇手指的方向，端著第二道菜的傭人們陸續而至。

第二道菜是奶油蘑菇濃湯，所有食材打碎了混合在奶白色的湯裡，香氣四溢。

此時的顧靈思終於回神注意到了糟糕氣氛，作為主人家，怎麼也該維持一下。

便就這這道濃湯問大家：「味道怎麼樣？還可以嗎？」

「好喝極了！」

「靈思姐你家大廚手藝太棒了！」

「……」

此起彼伏的熱情彩虹屁，中和掉原來的冷凝。

明黛舀起一杓湯正要送進嘴裏，忽然鼻翼動了動，敏銳地聞到了一些味道。

「怎麼了？」

夏凌注意到明黛的動作。

明黛遲疑：「這湯裡……好像有龍蝦？」

夏凌聞言，嘗了一口：「嗯，的確有龍蝦肉，你是怎麼發現的？」

明黛惋惜地放下杓子：「我海鮮過敏，對這方面比較敏感。」

顧靈思離得近，自然聽見了這句。

「明黛你海鮮過敏啊？」

不適時插話進來的卻是陸宇。

他像是憋得狠了，叭叭叭好一通說：

「靈思姐也海鮮過敏哎！好像是家族遺傳吧？反正顧叔叔、魏阿姨還有長明哥都海鮮過敏來著！」

「巧合吧，海鮮過敏的人很多，不是嗎？」

明黛語氣淡淡，瞧著不以為意。

她當然知道這是家族遺傳，前世更是險些因為這不知道的遺傳過敏病丟了命。

陸宇：「不，說不定不是巧合，而是緣分呢！上天註定明黛你要和靈思姐成為朋友啊！」

明黛：「……」

抱歉陸宇，能看出來你在努力撮合，但緣分什麼的還是算了。

「喂！」夏凌不爽地敲了敲桌子，「明黛正牌朋友在這兒坐著呢！」

陸宇嗷嗚一聲閉麥了。

顧靈思眸光閃了閃。

「夏凌，陸宇的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

又對明黛道，

「抱歉，都不知道你跟我一樣海鮮過敏，我讓廚房重新給你準備一份。」

她招招手，無聲站立在陰影裡的傭人立刻走過來，撤走了明黛面前的那份湯。

小插曲過去，所有人都沒放在心上。

唐雪離開帶來的影響逐漸褪去，這頓飯的氣氛開始變得正常。

大家開始閑聊，話題完全脫離校園，從包包衣服聊到藝術展覽，順便不忘吹捧一下顧靈思。

比如：

「靈思姐你可太幸福了！聽說叔叔上上個月在蘇富比給你拍下一條兩千多萬的粉鑽項鏈當作生日禮物哎！不像我爸，我想買輛跑車都罵我不務正業！」

「顧叔叔是神仙爸爸嘛！比不得！比不得哈哈！」

「……」

在一眾吹捧聲中，寧煦忽然問起身邊的陸宇：

「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陸宇眼睛跟燈泡似的噌的亮了，受寵若驚道：

「我生日還沒到呢！煦哥！我的煦哥！難道你是想給我送生日禮物嗎？我已經想好我要限量版的……」

「滾。」

果斷略過陸宇之後，寧煦又問夏凌：

「你的生日？」

夏凌抱著手臂，臉上明晃晃寫著「你是不是想死？」。

寧煦嗤了聲，繞過夏凌，終於問到了明黛。

他單手拖著下巴，眼窩深邃，眸光深情：

「你呢？生日是什麼時候？」

他的聲音不算大，卻讓所有嘈雜閑聊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向明黛和寧煦。

是錯覺嗎？寧煦跟明黛說話的聲音好溫柔！

而且問個生日，先問陸宇又問夏凌，繞了這麼遠主要是為了明黛吧？

——在場一些對寧煦有好感的女生，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都想看明黛的反應。

明黛正在喝重新送來的無龍蝦版濃湯。

聽到寧煦的問題，頭都沒抬：

「九月七號。」

答是答了，語氣裡半點曖昧都沒有，板正得跟上課回答老師問題似的。

寧煦唇邊笑意微收。

不知道是誰脫口而出：「那不是跟靈思姐同一天生日？」

對啊！

剛剛他們都被主動撩人的寧煦給驚住了，竟沒發現明黛顧靈思是同一天生日！

陸宇喃喃道：「真緣分沒跑了！」

夏凌輕哼了聲，對明黛又很親切：

「今年生日過了，明年我會記得給你過的。」

「真羨慕啊。」

顧靈思笑意溫柔地望著她們，

「你們感情真好！倒是我和明黛，真有緣分的話，不知道能不能成為朋友呢？」

明黛扯了扯嘴角。

「有點難吧，畢竟不是誰都能像我這樣，成為明黛的朋友！」

夏凌接過話，語氣自豪，神色坦然，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問題。

顧靈思：「……」

眾人：「……」

我的姐，你的高貴冷艷、目中無人呢？

為什麼你遇上明黛就跟戀愛腦上頭一樣啊！

別說他們一臉的無語，連明黛都快覺得不好意思了。

那眼鏡後的琥珀色眼眸裡盛滿笑意，如搖曳柔光，美不勝收。

而寧煦目光則停留在明黛的側臉上。

他好似才發現明黛皮膚很好，細膩如凝脂，白皙勝積雪，連髮絲間露出的小小耳垂都跟白玉似的。

只是那臉頰現在正因害羞而染上淡淡緋色，包括耳垂都一併變得紅紅的、粉粉的，可可愛愛。

「哼。」

寧煦將手裏的刀叉丟到桌上，發出哐當一聲。

不少人在看他。

偏偏明黛連餘光都沒瞟，就顧著和夏凌說話。

兩人腦袋湊在一起，說不出的親密。

寧煦一顆心像是泡在檸檬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