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網作為頂級門戶網站，少數2000年就在納斯達上市的巨頭，辦公樓自然在全平京最好的地段。那裏同時也是最好的寫字樓，可惜的是每天早晨八部電梯同時運行，卻還是不夠。人總是擠著人，擠到電梯不耐煩地發出超載的警報聲。

梁喬早早就來了，卻還是等了一趟電梯。

他現在已經明白自己前世最大的錯誤，就是離開東方網，離開這個巨頭的懷抱。尤其像他這樣的人，出身寒門，只有平台才能提供足夠的能量，包括那些不斷更迭的職場政治，反覆但不重複的爾虞我詐。

巨頭是一個世界。

他坐到工位上，打開電腦，發愣的功夫，陳燦進來。

梁喬還盡量讓自己笑著，招呼對方，叫了聲燦哥。

人人都說員工是公司的寶貴財富，可老員工就未必了，尤其陳燦這種人。

看他打開電腦沒一會兒，起身去了總監辦公室，在那裏待了大概二十分鐘，又回到工位上。很快他打開文檔。敲出來一行字：東方網2003年度市場推廣計劃……遊標就停留在這個字最後……

梁喬的Msn響了。

「小梁，跟我來一趟小會議室。」是陳燦在線上叫他。

梁喬起身走進去。

那是間只能容納六人的小會議室。陳燦坐在主位，翹起二郎腿，悠哉的端著個茶壺，指著旁邊一把椅子，說道：「坐吧，小梁。」

看他那副居高臨下的姿態，雖然明白溫明無非是手裏實在沒人，死馬當活馬醫。

可這種貨色，怎麼可能是馬，它分明是一頭豬。而且在大平台，恰恰是豬比人多。

在心裏啐了一口陳燦。

梁喬面露無害的笑容，想像自己是一隻乞食的貓，問陳燦：「燦哥，怎麼了？」

「剛才去溫總監那屋子聊了會兒。」陳燦開始故弄玄虛：「對，你知道吧？他是我大學同學，我們一批校招生過來的，絕對的自己兄弟。那會兒我們都一起在四惠住，天天沒事就喝喝酒。」

「我知道，您說過。」

梁喬說，真想把他從椅子上拽下來，教給他該怎麼做個人。

「他剛才跟我抱怨，說部門現在人手不全，現在又快年底了，咱們年度計劃得趕緊出來了，因為公司出來這個計劃後，還得簽新一年的廣告框架。」他說，故意在這裏頓了一下，嘆了口氣。

賤人就是矯情，梁喬想，嘴上卻說：「哥，我覺得您應該爭一下這個部門經理的位置，想總監所想，及總監所及。而且論資歷，論能力，還有您和總監的關係，咱們部門誰能比啊？」

「小梁，別瞎說，單位同事人人都有能力。」陳燦立刻打斷他。

「我沒看到，我就看到您了。」

梁喬一頓吹捧，陳燦嘴上阻止，可臉上抑製不住的樂開花了，說道：「是這樣的，我自告奮勇就和他說了，年度計劃我來做，你輔助。你把框架這些都搭起來，我來給你把握大方向，到時候弄成了，你肯定有一半功勞。」

「功勞都是經理的。」

話到此，梁喬已經完全明白，這是溫明讓他做年度計劃，他不會做，讓自己來。到時候有功勞是他的，他升任市場部經理，要是做砸了，當然是自己背鍋。

沒想到這廝當了三年老員工，還不明白這種年度的市場方案，關鍵是提交的人和具體執行。尤其東方網這種大集團，重點依託優勢資源和兵力配給，方案本身反倒是其次。

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需要這麼個機會，給這廝裝進去。

梁喬最後滿是真誠地說道：「經理放心！方案保證通過！！！」

他微笑著回到工位，卻並沒著急幹活，畢竟從前世回來，經典方案記錄了一大堆，這點事還是搞得定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了幾下，看到張婧正和人聊天，他忽然有了想法。

於是開始做方案，儘管信手拈來，但還是希望精彩至極，不只有幻燈片，甚至梁喬還幫這傢夥準備了份Word版的說明文檔，裏面把可能會面臨的問題都解決了。

接著，他複製了其中一段內容，假裝誤發給張婧，問：「燦哥，這段綜述可以嗎？要是談架構的話，是不是要加上一點有關點擊的內容？」假裝虛心，張婧猛地轉回頭來盯視他。

「不好意思，發錯人了。」

梁喬忙擺手，假做尷尬，其實是希望張婧明白，陳燦想爭這個部門經理的位子。

就這樣，梁喬一直忙到很晚，還故意和陳燦一起走。

把話說給身後張婧聽：「經理，談架構時您能帶上我嗎，我很想漲漲見識，因為都說架構是一年裏最關鍵的。我特別想你能給我指點一下，這樣以後我再做方案會更好的。」

「嗯，看機會吧，小梁。」陳燦拍了一下他肩膀。

兩人走進電梯，轉過身子時，見張婧也跟著，陳燦像做賊了，趕忙收聲。

梁喬覺得信息泄露得差不多了，以張婧的性格，空降誰來做市場部經理都可以，就是不能從部門裏選。她一定會想辦法，幹掉陳燦的。

「陳經理，你往哪走？」電梯裡張婧忽然問。

「回家。」

「你家在哪啊，可以捎我一段嗎？」

張婧話語中帶出嬌媚，梁喬很震驚她動作這麼快，這才剛知道消息就開始了。

當然，陳燦此時還很警惕，直截了當回絕：「今天不行了，下次吧。」

「好吧。」張婧翻了個白眼。

電梯門開了，他們各自分開。

梁喬走到半截，身後張婧忽然叫住他，說道：「小梁。」

「嗯？」

「有時間嗎？我請你吃個飯吧。之前方案的事，一直都沒來得及感謝。」張婧說，用得是肯定句的腔調，她以為梁喬一定會立刻答應。

「不用了。」

梁喬轉身就要走，張婧又叫住他，像受了委屈的少婦：「小梁，我知道你生氣。」

「生氣？」梁喬裝傻。

「其實那個方案我是準備告訴經理，它是你做的，你都沒給我機會說。」張婧趕緊解釋，兩人站在路邊像吵架的情侶。

懶得跟他墨跡，梁喬直接了當：「你找我又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我……」

「直接說！」

「陳燦是要做年度計劃嗎？」她問。

「對啊。」

「小梁，你給他做沒好處的，這傢夥什麼人，我太清楚了，他真是用得著人朝前，用不著人朝後。你要是給他，還真不如給我呢。」張婧著急了，說：「我要是做了經理……」她還沒死心。

「這個你和燦哥說吧。」

火拱得差不多了，梁喬直接打斷她，然後離開了。

晚上司圖和他一起吃飯，知曉此事後，感慨道：「但張婧真能管用嗎？」

「張婧這人別看幹不了事，可壞事的能力還是一流的。」梁喬笑著說。

「那就看陳燦信不信她了。」

「不！要看我們遞的刀子，要是夠鋒利，只需要一下就能要了陳燦的小命！」梁喬說著，吃了一口竹籤上的烤肉。

「可刀子是什麼呢？」

「我正在給他做！」梁喬最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