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孩子沒事就好。

接下來的日子，韓毅幾乎寸步不離的守著我，我沒有開口說話，他幾乎每天都是自言自語的同我聊天。

有時候我半夜醒來，見他在病床邊打瞌睡，原本俊朗妖孽的男人，幾天下來，變得憔悴不堪。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怎麼會不動容呢。

大概一個星期後，我終於恢復了不少，可以下床走動，也可以開口說話了，只是因為嗓子受了傷，說話時聲音總是有些沙啞，但好在能發出聲音。

下床的第一件事，我便是看著韓毅道，「能帶我去看看孩子嗎？」我知道那樣環境下還能活下來的孩子，身體自然弱的，但只要能活下來，便是最大的恩賜了。

見我開口，他看著我，遲疑了片刻道，「嗯，我一會帶你去，不過你得先吃點東西，我也去收拾一下自己，我這樣出去，怕是叫人看了，會退避三舍。」

一連幾日的照顧，他原本白凈的臉上佈滿了濃密的鬍渣，雙眼都是血絲和憔悴，頭髮油得不行，瞧著確實是邋遢。

我點頭，「好，你去吧。」

見此，他拿了外套便離開了，沒一會病房裏便進來一人，我原本以為他會隨便叫一個人來給我送飯，不想來的人是胡雅。

胡雅手中提著餐盒，進來後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隨後便默默的開始打開餐盒，看向我道，「可以吃飯了。」

她的言語陌生又冷漠，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般，我看著她，張了張口後，終究什麼都沒說。

安靜的吃了幾口飯菜，胡雅沒有和我說話的意思，我不開口，她便也沒有開口。

吃完後，我看向她道，「謝謝。」

她嗯了一聲，隨後看著我道，「有什麼需要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點頭，看著她不知道要說什麼。

好在沒一會，韓毅就來了，他剃了鬍子，換了衣服，洗了澡，儼然還是從前那個俊朗妖孽的男人。

見他到來，我連忙下床，看向他道，「我們可以去看孩子了嗎？」

他點頭，朝著我伸手道，「走，去看孩子。」

我愣了一下，隨後也沒多想，便同他出了病房，只是胡雅臉色有些不好，不知道怎麼的，我總感覺她對我的態度，似乎有些複雜。

來到兒科門口，韓毅帶著我找到嬰兒箱，孩子很小，還放在嬰兒箱裏，一旁還有醫生和護士，我看著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第一次見到孩子，總覺得怪怪的。

見我看著孩子發獃，韓毅道，「怎麼了？」

我搖頭，有些躊躇道，「這真的是我的孩子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只是覺得保溫箱裏的孩子很小，很陌生。

也讓我很不安。

韓毅微微愣了一下，看向我道，「怎麼會不是你的孩子？我把你帶來醫院的時候，你和孩子都幾乎沒了呼吸了，孩子是刨腹產，還在你肚子裏憋了氣，剛出生的時候，他臉都是青紫的，一點血色都沒有，如今雖然過了那麼久，但他還是很虛弱，你從未見過他，所以看著陌生是常事。」

我挺著他開口，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那孩子，他確實很小很小，比普通的嬰兒要小很多，看著十分瘦弱可憐。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我們在看他，他突然蹬起了腳丫子，看著格外可愛。

能撿回我和孩子的命，這已經是萬幸中的不幸了。

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韓毅開口道，「好了，孩子也看了，你該回去休息了，你現在還沒出月子，還需要好好養身子，不能站太久。」

我點頭，可目光依舊看著孩子，總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若不是韓毅強行將我拉走，我都不知道要在這裏站多久。

離開兒科後，我緩緩走在走廊上，看著空蕩蕩的走廊，忽然看向韓毅道，「梁落生了嗎？」

他大概怎麼都沒想的，我會突然開口問梁落，微微愣了片刻後，看向我道，「生了，也是個兒子，顧家已經派人來將她接回京城去了。」

我抿唇，心口說不出的壓抑，「顧知州也回京城了嗎？」

他頓了一下，臉色有些沉重的看著我道，「還放不下嗎？你吃了那麼多苦，還放不下他嗎？唐黎，你知不知道，如果那天我沒去，你根本活不下來。」

見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我看向他道，「沒有放不下，我總要為自己遭的罪，討個公道吧？」

大概是我說得太平靜，他有些看不透，看著我道，「你打算怎麼做？」

我沒有開口回應他，只是沉默著走回病房，看著窗外稍顯明媚的陽光，不覺有些刺目。

報仇嗎？

朝著閻王殿裏走了遭，我怎麼能不恨。

見我一直不開口，韓毅走到我身後，開口道，「你如果想要對付梁家兄妹，我可以幫你。」

我抿唇，心裏堵得難受，「對付？像他們一樣殺人滅口嗎？」

他擰眉，「你想怎麼樣都行。」

想怎麼樣都行？

看著窗外，我深深抽了口氣，說實話，我恨極了梁家兄妹，可如今我更多的是茫然，我若是找梁家兄妹報仇，那勢必會牽連到我的孩子。

沉入水裏的那一刻，我是恨的，甚至是憤怒，我那時候暗暗發誓，若是我能活著，我定然不會讓梁家兄妹好過。

可剛才看見那孩子的時候，我猶豫了，也退縮了，我是個容易安穩的人，看著那小小一隻的孩子，我突然不想要去再和顧知州包括梁家兄妹糾纏了，我隻想好好的把孩子養大，好好照顧他。

沉默許久，我看向韓毅，看著他定定道，「韓毅，報了仇之後，你快樂嗎？」

他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問他，有些頓住了，隨後沉默片刻之後開口道，「快不快樂重要嗎？唐黎，人這一輩子，都是為了心中的執念而活，仇恨無論報不報都不會快樂，我為的不過是死去的那個摯愛的人。」

執念？

我的執念是什麼？讓梁家兄妹不得好死？還是帶著孩子平平安安的過日子？

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