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戰地醫院，白夜開始了自己的巫醫之路。

作為一名醫生，自然是要認識草藥，而認識它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嘗一嘗，看看是什麼味道，什麼藥性，會不會死人。

當然，一般人沒有百毒不侵的本事，所以拿動物先行嘗試也是一種方法。

只是動物畢竟與人不一樣，動物可以消化的，不代表人也可以，因此最好的測試工具還是人。

所以巫醫的名聲好不了，大概率也是因為奴隸製的時候，用這些奴隸試藥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甚至再血腥一些，解剖了看各個部位受到的損傷，看看草藥是對哪些地方起作用。

屠戮，也不過是一場儀式，一顆顆頭顱，也不過是祭品。

而這種舉措，在巫的思想之中，也並非是與「殘忍」掛鈎的，僅僅只是需要，僅僅是祈福而已。

因此族群越是發展到後期，越是脫離「獸」，源自莽荒的「巫」，就越容易被「文明」排斥。

並且文明不斷的發展，擁有了原始手法得出的資料，擁有了更多的檢測用的工具之後，也再用不到這樣粗糙的手段去認識草藥，自然也就不再需要活人充當檢測的工具。

白夜認識草藥的過程自然也是同理，不再需要神農嘗百草一般一一去嘗試，只需要根據圖鑑查看，用各種工具與法術輔助分析。

巫或許與愚昧糾纏不清，但是並不代表眼瞎耳聾。

不會有現成的工具不去用，非要一點點從自然取材，從耕種開始挑選植物。

對巫來說，象徵，認可，靈性，要高於一般的物理規律，甚至也並不在乎能量、靈氣……

只要完成儀軌，與靈定契，那麼後續的一切，自然是水到渠成。

而認可的第一步，自然是說服自己，使得自己堅信。

當然，白夜麻煩一些，因為他需要額外的衝破【常識】的束縛，不然就會因為迷信「科學」，導致巫的作用方式一點兒都不玄學。

或者說，白夜需要額外的「能量」或者「世界背景」，才能接受類似巫毒之術，與死人通靈等巫的本職可以發揮效果。

而白夜雖然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金手指，但是也明白【巫】更偏向風俗與常識，因此選擇從【醫】的分支之中，更具備混沌民俗的【葯膳】。

畢竟白夜的三觀之中，「以形補形」的各類**烹飪的菜品一向是與壯陽掛鈎，而同樣的，各類以木瓜牛奶為主料的菜，也經常與美容和加厚前置裝甲聯繫在一起。

加上山海經那一個又一個食之xxx的異獸，也讓白夜錯誤的產生了長得奇奇怪怪的東西，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作用的認知。

當然，至於有啥用，還需要白夜親眼看了，試了，才會記載在自己的小本本之中。

而出於習慣，也出於對某大帝前車之鑒的顧及，白夜並沒有像記日記一樣把自己的心裏話寫進日記裡，而是更側重自己路上的見聞。

這片大陸並非是短小的副本，悠久的歲月間，世間留下種種玄奇詭聞不亞於聊齋異聞，以人之身，借鬼神之力，而有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本事的巫，更經常是其中客串的一份子。

巫王的秘寶，更是像那樓蘭、苗疆與夜郎古國的傳說一樣，引人無限的遐想。

白夜記錄這些故事，也並沒有想過用個杯子召喚靈體，然後手撕七個靈體許願世界和平，而是單純的記錄當地的風俗，就像大唐西域記一般。

而這個過程之中，白夜也收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偏方，以及一些祝福儀式。

……

由告別了一處村落後，白夜來到了一處孤廟。

周圍的樹林周圍轉了轉，很快便在樹林附近的積雪中翻找出一些植物。白夜刨開積雪掰下一下段，一個簡單的偵測毒素後，丟進嘴巴裡嚼了嚼。

略微有澀味，但也有一些清甜感，白夜猜測應該是一種野菜，樣貌類似村民跟他介紹的「小銅錢」。

白夜也不再找其他的食材，拔了許多這種植物，決定今天的食物主要就是它了。

孤廟附近有一個淺水塘，不知道以前是不是還曾經被人細心打理，現在卻已然荒蕪，塘面被冰雪封凍，再不見曾經的風景。

鑿冰取水，回到孤廟。

白夜用雪將用乾柴與獸肉干從村民那裏換來的廚具擦乾淨，然後便點燃乾柴，先把冰水燒開。

雪水沸騰，隨後白夜便將野菜丟進去，用樹枝開始攪拌。

沒有拿出什麼調料，甚至連隨身攜帶的肉干與鹽也沒有放，白夜就這麼慢慢的熬煮著。

這一鍋野菜湯，正常的烹飪的話，味道是不能指望的了。

不論烹飪的人再用心，也影響不了食物丁點的味道，但是這個世界並非是物理規則嚴密，物質決定精神的世界，用心，真的可以做出更美味的食物。

沸騰的湯，燃燒的木頭票進去的細碎的灰，起起落落的野菜，不斷攪動的樹枝，此刻在白夜眼中，逐漸變為一個虛幻的世界。

那是森林與江海，是慘白死寂的雪地之下的翠綠的生機，與漆黑樹榦上早已死寂的枯枝。

同樣是水與木，卻呈現出兩種既然不同的面目。

隨著白夜的攪拌，那一鍋浮萍野菜湯，逐漸浮現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慢慢由淡而漸濃，最終，化作一股裊繞孤廟而不散的異香。

最終，那一鍋湯，最終浮現出淡淡的光芒。

隱約間，白夜彷彿聽到了這沸騰雪水的歌唱，也看到了野菜的喜悅，這種超乎尋常的感知隨之擴展，向著外面拓展。

白夜腦海中莫名泛過歡欣，隨後，似乎自己與大地，瓢雪，森林建立起了一絲玄之又玄的聯繫。

而後，藉助這般聯繫，一道莫名的氣韻也隨著他的手，傳入了那一鍋雜菜湯中。

「發光料理？」白夜有一些意外，雖然會發光的才是好料理是常識，但是當一碗普普通通的菜湯發光，最意外的是白夜自己。

「這是我內心所認同的廚藝？好原始啊。」

先是感慨了一下自己對廚藝的認定底線如此之低，而後直接端起鍋喝了一小口湯。

隨後白夜陷入了沉思。

這一碗湯，白夜沒有加調味料，野菜也沒有特殊的味道，那莫名的鹹鮮味，是哪裏來的？

「有些像血，但是我又沒有口腔潰瘍，就算是牙齦出血，也不至於嘗到鹹鮮味啊？」

白夜雖然也算是一個廚藝愛好者，但其實他對品鑒美食沒什麼研究。

就算烹飪的再精緻，他的舌頭也只能給出好吃，一般，難吃一類的評價。

要是再細緻一些，就只有一個入口即化，以及口感勁道了。

更多的時候，各種高級料理精細製作，對白夜來說還不如加一包速食麵調料包，又或者一杓老乾媽來的美味。

但此刻，這閃光的野菜湯猶如一把鑰匙，一點點打開了白夜麻木的味蕾。

舌頭感受到的信息，遠比往昔任何一個時刻所感受到的，都要複雜難明。

這些信息傳遞到大腦之後，白夜的眼前似乎出現了一朵朵紮根於黑土之中，倔強生長的無名野菜，看到了被風雪壓榨生機，最後逐漸壞死，被白夜掰下的枯枝。

僅僅是一口湯，白夜就從這理應無味甚至是苦澀的野菜湯中，品出了複雜的味道。

白夜沉默了，自己味蕾真的感受到了這些不可思議的味道嗎？

藍條並沒有絲毫的改變，自己的精神也依舊飽滿，白夜也確信自己在熬湯的時候僅僅是一時興起，並沒有寄託什麼深情厚誼，但是這湯，似乎就是不一樣了。

湯的不同，讓白夜對菜也來了興趣，然後他夾起一根野菜放入口中。

並非白夜所預料的苦澀，野菜一入口，回饋到白夜腦海之中的，是難以言喻的清甜。

白夜也明白自己品嘗到的「味道」的來源，那並非是因為什麼心意，而是源自野菜蘊含的「生機」，在巫的視角之中，任何的生命都具備「靈性」，山川江河，風雨瓢雪也有自己的生機。

而那充滿鹹鮮的湯，也確實是野菜的「血」反饋與白夜的腦海之中。

這每一口野菜，都彷彿歷經千年時光的人蔘，甘甜鮮明，回味無窮。

喝完一碗湯，也吃了一些野菜，白夜放下碗筷，隻覺得身心無比的滿足。

「這就是我心中對「食」的理解嗎？」

白夜看著篝火，覺得是因為烹飪形式，以及科教貧道那人猿的視頻看多了的原因。

對於小當家所說的料理的原點什麼的，白夜是不太認同的。

因為白夜並不覺得初心就一定貼合本心，就應該變成恆心。

人是會改變的，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對於世界的看法，對於食物的看法，都是會發生改變的。

當然，初心也確實很重要。

那是很多人最初的夢想，是曾經憧憬著希望未來的自己的模樣。

被逼迫著走上不喜歡的路，強迫自己成為其他人眼中更好的自己，最後心裏難免會不舒服，導致這樣那樣的心理疾病。

自己選擇這條路的話，哪怕會覺得當初腦子進水了，但是並不會在他人的期盼與自身的渴望之間反覆搖擺，在糾結之中逐漸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