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呆大黑鷹》第二十二章
她匆匆記下,再詢問客人要的附餐飲料,這才趕緊把單子拿到廚房去。一陣忙亂之後,好不容易吃飯的人潮終於過去。
下午兩點,餐廳裡的客人只剩下三三兩兩。
大家輪流吃過了飯,各自散去休息,屠鷹被海洋叫去魚市場幫忙運魚貨,水凈則把整理到一半的日記和筆電,拿到了靠窗的位子坐著。
她應該要工作。
瑪歌請她幫忙整理日記時,她答應會在六月弄好,但日記上的字句,卻老是停在同一行,她怎麼樣也無法讀下去。
她應該要打電話和母親聯絡,卻又不想讓她太擔心。
不自覺的,她撫著自己的小腹。
懷孕的事,遲早是要和母親說的,只是她真不知該如何開口。
心思煩亂的,她放棄繼續閱讀整理那份日記,只看著外頭的景物。
早上的雨,已經停了。
窗外,提早開的鳳凰花,因為連日來的雨,落了一地殘紅。
那棵鳳凰木的樹榦是歪斜的,但上面的枝葉卻像是傘蓋一般,跨越了莫家和屠家的圍牆,紅花落在黑色斜瓦的屋頂上,也落在旁邊的走道和圍牆上。
「很漂亮吧?」
看見她在看那棵歪歪斜斜的鳳凰木,桃花走了過來,將一盤乳酪吉士蛋糕和桂花茶放到桌上。
水凈聞聲回首,看著桃花,回道:「嗯,很漂亮。」
「我們家以前也曾失火,那棵鳳凰木,被大火燒得坍塌下來,我本來以為它沒救了,誰知道沒有多久,又長出了新芽。」
桃花笑了笑,看著窗外樹上依然開著艷紅的鳳凰花,一邊替她倒茶,一邊道:「在我小的時候,本來鳳凰花都要等五六月畢業季才開,最近這幾年氣候變化無常,花都不照季節開了。不過你瞧,即使經過祝融肆虐、天候異常,它還是努力的開著花,」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不安,桃花低下頭來,瞧著她說:「生命是很強韌的,有時候順其自然就好。」
水凈喉頭有些緊縮。
「來,剛出爐的。」
桃花把蛋糕和桂花茶推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還熱著呢,吃點吧,不用想太多。我知道你現在可能覺得像是被困住了,其實就當是放假,喝點茶,吃些蛋糕,休息一下,放鬆一點,然後試著從另一個角度去看事情,等時間到了,你自然會知道要怎麼做。」
門外,來了新的客人。
桃花拍拍她的手,微微一笑,這才轉身迎上前去。
水凈看著手中那杯溫熱的桂花茶,慢慢輕啜了一口。
茶很香,小小的桂花在白色的瓷杯裡飄蕩著。
天上的白雲被風吹著跑,她捧著茶,看著天上的雲,鼻間都是桂花淡淡的清香。
喝點茶,吃些蛋糕,休息一下……
桃花的話,回蕩在耳邊。
乳黃色的乳酪吉士蛋糕,看起來十分誘人,她放下茶杯,拿起小叉子,切了一小片放進嘴裏。
微熱的乳酪蛋糕,像白雲一般柔軟,入口即化。
喝著清甜的茶,吃著甜蜜的蛋糕,不知怎地,事情好像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
莫名的,她放鬆了下來。
當屠鷹回來時,只看見她坐在那個靠窗的位子,腦袋靠著牆邊,睡著了。
他小心翼翼的替她蓋上披肩,拿了一本書,靜靜的陪著坐在她身邊。
幾分鐘後,她在睡夢中換了個姿勢,不自覺靠到了他身上。
他沒有動,只是偷偷的握住了她的小手。
窗外,如火一般紅的鳳凰花,又悄悄飄落了幾朵。
沒有人注意到那小小的動靜,只有春風,輕輕溜過……
他是在這裏長大的。
一天又一天,她漸漸了解認知到這件事。
清晨,他陪著她去單車道散步時,有好幾次都遇到從小看他長大的長輩:他的老師、他的學長、附近菜市場賣乾貨的老闆娘,甚至是從小看他長大的小兒科醫師。
他指給她看,他讀過的小學,國中、高中,他兒時跌破頭的山坡,和人打架的公園……
「那一次,嵐姊本來是來勸架的,哪知一聽到對方罵我們是雜種,氣得她破口大罵,結果來勸架的她,反而和對方打了起來,變成我們要把她抓住,可她力氣很大,掙脫的技巧又好,最後我還被她的手肘撞斷了鼻子。」
「你的鼻子是她撞斷的?」
她一愣,脫口問。
「嗯。」他摸著有些歪掉的鼻骨,點頭。
「當時我鼻血流個不停,這才讓她打消去追那些傢夥的念頭,趕緊把我送回家。」
她好笑的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工作的時候,不小心受傷的。」
「不是。」
屠鷹一扯嘴角,輕笑,「是她打斷的。」
他陪著她走上單車道的斜坡,看著海上升起的朝陽,邊說:「我們小時候,常常會遇到這類的事,一直到高中偶爾還會發生,但那時,我們的身手在海洋的教導下,都已經變得很好了,可以輕易避免被人打傷,或打傷人家。」
青少年時期的他,不知是什麼模樣?
應該,也很帥吧。
她可以輕易了解他為什麼會被人找麻煩,人們總是會排擠和自己不一樣的人,而小孩子,有時候是很殘忍的。他真的很幸運,能夠被懂得武術的海洋領養,否則不知道會被欺負到什麼程度。
水凈看著身旁的屠鷹,好奇的開口再問:「為什麼……你都直接稱呼海洋或桃花的名字,而不是喊他們爸媽?你介意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嗎?」
屠鷹愣了一下,「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太陽在海面雲層間若隱若現,陽光像是替海上的雲彩鑲上了金邊。
看著從海面雲層間逐漸爬升的金陽,他認真的想了兩秒,然後說:「我並不介意自己是不是他們親生的,我是個孤兒,從小就在一個研究機構裡長大,我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完全沒有印象。對我來說,海洋就是海洋,桃花就是桃花,他們就是我爸媽,稱呼只是習慣而已,他們從來沒有要求過,我們也就一直這樣叫到現在。」
她理解的點點頭,然後過了兩秒,才慢半拍的理解到中間有一段不太對勁。
「研究機構?」
她呆愣的脫口詢問。
有那麼一瞬間,他微微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
然後,他停下了腳步,深吸了口氣,看著她說:「我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樣,」
一道金光,穿透海天相接的層層積雲,劃破天際,在他英俊的臉上形成明顯的陰影。
他很緊張,她感覺得到,他全身都是緊繃著的。
忽然間,她知道,這是他幾乎不曾主動和人說過的事。
也許她不該問,她可以跳過這個問題,但她想了解他。
眼前的男人,很少說起自己的事,但最近他漸漸開始談起自己,一次一點點的,把關於他的過往,告訴她。
即使她拒絕了他兩次,他依然沒有掉頭離開。
所以,她問了那個問題。
「哪裏……不一樣?」
他沒有說,他伸出了手。
山坡上一朵開了一半的牽牛花,緩緩落到了他的掌心上。
那朵淡紫色的花,不是從山坡上掉下來的,它是被摘下來的,花梗的斷面,還有著新鮮的汁液。
那朵半開的牽牛花,在他的掌心中,緩緩舒展開來,然後微微騰空,離開了他掌心,旋轉了起來。
她訝異的捂住了唇,看著那朵旋轉的花,直到它又慢慢落下,回到他手掌中,她才有辦法抬頭看他。
「你可以……這是……」
她沒有辦法找到正確的辭彙形容,她沒有辦法解釋眼前的現象。
「我可以移動物體。」他低頭看著她,語音低啞,「不用手。」
她微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好半晌,腦子才把字句整理出來,「你有特異功能?」
「嗯。」他點頭。
「但是你……」她看著那朵花,再看他,「這些年,我從沒見你用過,為什麼?」他盯著她秀麗的面容,悄聲道:「因為沒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