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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釵記》96宜男
又過一年底。

兩個丫鬟伺候著段氏穿衣打扮,這中間,段氏打發了兩遍人去請夏譯,一請不成,二請不成,三請,段氏在鏡中看著身上嶄新的大紅洋縐金銀鼠皮夾大襖,頭上的赤金八寶攢珠釵,看了又看,轉身親自去請夏譯,丫鬟媳婦皆站在台階上,段氏自己打簾子進去。

夏譯穿著半舊的刻絲長袍,隨便坐在一張椅子上,手上拿著一本書,似乎在全神貫注的看書,連媳婦進來了也未察覺,其實,握著書,眼珠子沒轉動一下。

一套嶄新的石青色斜紋綉團蜀錦緞袍疊放在桌子上,段氏賢惠的拿起新衣展開走近丈夫。夏譯拿著書,身子一轉,側身背著段氏,無言的拒絕。

段氏凝聚起來的耐心,一下子泄了一半,木木的後退半步,直直的坐了下來,夫妻倆兒一時緘默,段氏不甘的問道:「今日,是我大哥的大喜之日,你真的……不陪著我過去。」

段氏的娘家是興濟伯府,這個爵位是元興二十一年,段家在梁寧之戰中掙來的,第一任興濟伯是段氏的父親,元興二十五年底身故,現在的興濟伯是段氏的胞兄,段家之前在陝西為官,老伯爺身故後全家守孝,去年夏末重返京師,興濟伯現在升任了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一職,右軍都督府遙領在外雲南都司、貴州都司、四川都司、陝西都司、廣西都司及其所領衛所,興濟伯今年二十九,端的是年輕有為,讓現年二十六,革職在家思過的夏譯,心裏怎麼想。

夏譯甩甩手上的書,道:「才三天前陪你回了娘家,今天又去……」夏譯轉頭,看到段氏快要起火的表情,也厚不起臉皮說下去。

三天前是姑奶奶回門日,前些年段家不在京城,這還是段氏第一次在年初二回門,夏譯實在躲不過去,只能陪著段氏過去,一上酒桌,猛灌了自己三杯酒,就醉到扶著出的段家。三天前好歹是家宴,這次賀興濟伯高升,五軍都督府都督僉事以下,不少人要來賀喜,其中不乏夏譯昔日同僚,夏譯這雙腿怎麼邁得出去,站在那裏,就是所有人眼裏的笑話。

段氏想起回門日,對夏譯的不滿就壓不住,現在看夏譯又要推脫,忍不住道:「大爺,昨天當著老爺太太的面兒,說好了的事,今天你……」

夏譯用書砸著扶手,不耐道:「我自己不知道應酬辦事,還要老爺太太說一句,我應一句?」

昨天當著夏文衍和喬氏,孝字在身,夏譯只能模糊應對,當著妻子,做丈夫的,就能耍橫了。

「誰沒有個登高跌重,跌了下來,重新爬起來就好,事情過去有一陣了,你也該寵辱不驚,好好籌謀往後才是。」段氏忍耐著鼻尖的酸楚,勸著。

「說得倒容易,跌下去,爬起來。」夏譯自暴自棄的道:「寵辱不驚,誰能做到?寵辱不驚是聖人的品德,我做不到,你也別逼我,你們都別逼我!」

說到最後,壓著聲音吼著對段氏說,說完又無顏以對,整個身子背過去。段氏張了一下嘴,卻不知能說什麼話,眼淚便先掉了下來。

夏語澹似乎聽到了段氏的哭聲,轉過身來,果然看見,段氏在默默的掉眼淚。夏譯和段氏成婚多年,已經生了兩個兒子,段氏的家世,容貌,性情,皆和夏譯的心意,夫妻感情不錯,可是現在看見段氏哭了,夏譯站起來,躲都來不及。

女人的眼淚最能得到男人的憐惜,但,當男人自己都在自怨自憐的時候,還顧得上別人?夏譯最怕看見段氏的眼淚,那是對自己無所作為的不滿,夏譯也不想無所作為,可是讓他站到興濟伯的賀席上去,他躲都沒有地方躲,只能一刀一刀的挨著昔日同僚,嘲笑的眼光。

夏譯這樣不負責任的逃了出去,外面都是丫鬟婆子,段氏的教養,也讓她做不出來,當眾拉扯哭鬧的舉止,只能伏在桌子上,蒙頭哭一回。

過了一會兒,段氏的奶媽程嬤嬤打簾子進來,服侍段氏簡單收拾了一番哭得繚亂的妝容和髮髻。段氏平復著情緒,拿著手柄鏡整理鬢髮道:「這裏我自己收拾就行了,你去請五姑娘,六姑娘過來。」

夏譯不肯去,段氏就帶夏爾釧,夏語澹過去。

程嬤嬤遲疑道:「大奶奶,太太都沒有帶兩位姑娘出去,太太回來了,大奶奶如何向太太交代。」

段氏理著鬢髮的手一頓,又繼續自然的整理道:「太太說的話,大爺都不聽,太太從來沒有明說的話,我何必尊的像奉了聖旨似的。」

過年,從小年夜到正月十五,家家排宴,今日一早喬氏去紀王府赴席去了。

程嬤嬤試探著又道:「五姑娘十五了,若是她的,今年便能成事。六姑娘,六姑娘年紀小了些,若為了子嗣納個年紀小的也說不過去。不如換了四姑娘過去,想來那樣的好事,二房老爺太太也是願意的,就是四姑娘,這半年也有來大奶奶這裏走動,可不也想著伯府裡的位置。」

那些個人來段氏身邊獻殷勤,說明娘家還是有靠的,段氏浮起一絲笑意道:「二房和我們這邊已經分了家了,我有嫡親的小姑子放著,四姑娘還是讓二太太操心吧。且這個事情,我也有問過老爺主意,老爺屬於六姑娘,要抬舉的是她,我做媳婦的,怎好違背了公公的意見,萬一福氣落在了六姑娘頭上,太太自去和老爺說去。六姑娘年紀是小了一些,卻有另一股子動人之處,也怪道,在喬家養了兩年,像養活了似的,沒準我大哥能看上,小些無妨,你不是說她是宜男相,能生孩子要緊!」

十四歲的夏語澹,兩年來在喬家滋養著,心情暢快,已經出落成女人的模樣,三分乖巧,三分靈敏,兩分端莊,兩分矜持,宛若一朵盛開的海棠花,風姿動人,和夏爾釧,夏爾潔站在一起,身量身形也不像小一歲的樣子,相差幾個月,那份動人的風姿,已補足了!

程嬤嬤親自來請,夏語澹被夏爾釧拉來,和著夏煙霞,正在夏爾釧裡猜枚玩。程嬤嬤突然到來,夏爾釧時刻關注段氏那邊的事,知道段氏今天要回娘家,待程嬤嬤格外熱絡,笑道:「程嬤嬤這會子有空來我屋裏做做?春蘭,快沏杯茶來,寒蘭,給程嬤嬤搬把小杌子。」

也不急著那麼一時,程嬤嬤受用的接了茶,含笑坐下,先側著身子和夏爾釧道:「年底下了調令,委了興濟伯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一職,年底各府諸事忙不開,便把賀席排在今天了。」

「也是大嫂的兄弟有本事,一出頭,就是正二品的高位。」夏爾釧溫婉的說著。老伯爺一死,興濟伯守孝二十七個月,出孝還京,冷遇了半年,掉下了都督僉事的位置,這才是榮辱不驚。

程嬤嬤笑著謙遜了幾句,才道:「一家子親戚,時常來往著,才坐實比別家親近些。大奶奶想著,五姑娘正月裡有閑,不如也去伯府坐坐?」

「正月裡針線也不能動,我不過和姐妹們天天玩著,難得大嫂願意帶我出去見見世面。」夏爾釧的笑意,從眉眼裏舒張開來。

程嬤嬤側轉過身去再對夏語澹道:「六姑娘,大奶奶說,六姑娘在家沒事,也順便去伯府坐坐。」

夏爾釧笑道一半,僵了一下,隨即自然的接著笑下去。夏語澹還沒說話,夏煙霞先起來,站起來道:「兩位姐姐有事,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了。」

說完,和作為屋主的夏爾釧致意,從容的離開了。興濟伯,一個興濟伯就留給夏家的庶女們掙吧,喬氏現在正在給自己安排的,才是好去處。內閣已經在年底接到了皇上為太孫採選嬪妃的聖諭,雖然採選一層層的從民間篩選良家子,仕宦之中,有能令皇家垂青的,也能塞到太孫身邊。

夏爾釧說得那麼有興緻,夏語澹也沒有推拒的理由,不明所以之下,夏語澹也不會把『出去見見世面』的機會往外推,也接著起身告辭,回臥曉軒準備出門。

眾人一走,空谷館的人也為夏爾釧忙碌起來,夏爾釧正穿著衣服,時刻關心女兒的鐘氏也忙忙趕來,幫著夏爾釧妝扮,盡量把人往清新脫俗了打扮,穿了一件淺紫色百合如意大襖,月白底的百褶裙,戴著去年鍾氏從夏文衍那裏,張口為女兒討要來的成套白玉頭面。

夏爾釧氣得咬牙切齒,道:「上回喬家那件事,她要來和我搶,現在那裏沒有了奔頭,被人當著伎人養著,又回過頭來,要來和我掙。」

夏語澹拜了一位,在棋盤街開裱畫店的男先生為師,從師畫技,夏家每個人都知道。仇九州是名士不假,可名士有什麼實用,不得志的人才混個名士噹噹。他和孟大人保持的情人關係,外人談起視為風雅,也只是外面風雅而已,擺不到正式的家庭關係中說,所以,在夏家人眼裏,夏語澹被喬家貶了身價。大家小姐,是琴棋書畫熏陶著,那也只是熏陶而已,誰像個技工一樣,去外面拜個先生來一頭死扎到那裏面去。夏爾彤也學著畫,在英國公府的閨學裡,請了供奉帶著幾個興趣一致的姑娘們教著,姑娘們彼此參悟著,以畫論交,這才是大家小姐學畫,作畫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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