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劍心無悔執念生

劍聖敗了！

凡是看到了這一般情況都知道，劍聖敗了！

之前的中氣十足的樣子早已經是消失不見了，此時不過是一個蒼老無比的老人而已，每一次的吸氣以及呼氣都需要用盡全力，步履蹣跚、形神枯竭也不足以形容此時此刻劍聖的處境。

無雙劍已經崩碎了，但是英雄劍依舊是筆挺握在無名手上。

「因為我曾經敗給了無名嗎？」

喃喃自語著，劍聖想起了曾經的戰鬥，那一次酣暢淋漓的戰鬥，也是第一次和無名戰鬥的時候。只是在那場戰鬥之中，聖靈劍法被無名乾脆利落的全部破掉了，無雙劍鋒刃上面的二十一個缺口，就是這樣出現的，而現在又成為了聖靈劍陣最致命的缺陷。

「你已經油盡燈枯了，在戰下去也沒有意義了！」無名苦澀一笑，雖然是使盡全力將使出了威力無窮的聖靈劍陣的劍聖擊敗，但是無名卻也絕不希望劍聖就此倒下。

正所謂天道之下，尚有一線生機，否則的話只要是一開始便將劍聖擊敗又如何，只是因為他是天劍啊，斷不可為一人之私，殺任何一人。

而此時此刻的劍聖早已經是失去了擊敗雄霸的能力，雖然因為培元丹的原因而得以施展出如此強橫至極的劍術，但是在剛才的那一招之中，早已經是耗盡了生命力，縱然是再次服用藥丸，也是無效了。

所有的真氣都消失不見了，每一個人都知道這一件事情，劍聖那行將枯朽的身體正在一步一步的踏向了死亡的旅途，不需要多長時間劍聖就會徹底的死在這裏，毫無疑問。

誰也不會認為，一個已經沒有了真氣的老者，還可以做出什麼事情來，畢竟內力乃是所有武術的基礎，沒有了內力什麼都不能做到，即使是劍聖也一樣。

「為什麼我會有悲痛的感覺！」

低聲的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呢喃的訴說著這藏在了心底最深沉的感情。一滴濁淚淡然的滴落在了地面上，似乎曾經消失的感情又重新的迴轉過來了，劍聖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慘然而又酸澀一笑說道：「還是說，七世無情，終於解決了嗎？」

「劍聖居然哭了！」詫異看著老淚縱橫的劍聖，周圍人士卻是驚訝說道。

腦中驟然間湧現出來無數的場景，那是劍聖這一生所經歷過的一切的事物。

偌大但是蕭索的後園之內，有一個不小的池塘，池塘中央，更是立著一個涼亭。而在這個涼亭之內，不過是五歲多的小身影的劍聖獨坐在了這裏，竟像充滿無限寂寞。

在這偌大的庭園內，雖是環樓玉宇，卻是空洞寂寥，庭園內根本沒有其他人，甚至其孩童與他嬉戲。

陪伴他的，只有一柄劍！

雖然此劍長不及尺，鋒刃無光，平平無奇，一點也不鋒利，但是卻像是感受到了劍裏面的東西，劍聖還不時對著那柄短劍喃喃低語：

「劍兒劍兒，你可比我快樂多了……」

「你不懂哭，活著不用發愁，也不用怕爹娘不疼你，你根本就沒爹沒娘，但我雖然有爹有娘……」

「爹娘卻不疼我！」

雖是童稚的話聲，但說的話卻絕不像一個五歲小童，誰都無法想像，出這樣有條不紊的話！

「滴」的一聲，鹹澀的淚珠落在短劍上面，只是因為自己的怪異之處。

只因為劍聖出世當晚，藏於無雙城寶庫中的無雙劍，竟驟然散發一股耀目光華，儼如劍也在為等首了一個絕對匹配自己的知己，而感到萬分雀躍興奮。而在劍聖出世後不久，學會說的第一個字，也並非什麼呼爹喚娘，而是一個「劍」字，彷彿，他到這個世上來走一趟，是全為了劍而來！

而劍聖正是在無雙城歷代之中，唯一一個能與無雙劍互通的人！

但是權力讓人迷心，卻也因為被其父親所敵視，六親不認，骨肉無情，竟然生生冷落不過五歲稚童，甚至因為權力更欲噬親。

只可惜劍聖年紀這麼小，竟有這麼多的苦澀、冤屈與哀傷？人生的路曲折漫長，他可知道，還有數不清的挫折和悲傷在等著他？

「爺爺！爺爺！」

驀然間小劍聖一面破涕為笑，一面已站起往回走，卻見後面朝著涼亭走來了兩個漢子。

為首一人年約六十，身材魁梧，一張國字面極具正氣，再加上一雙老目蘊含無限暖意，令人一見便知是個慈祥長者，望而生敬。

隨後一個年約半百，卻與為首那人完全相反，非但臉形冷削，面色更白裡透灰，加上一身黑素衣，整個人看來就像一塊奇硬無比的鐵。然而一個人看來像鐵，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人若像鐵般硬直，總算深具節氣，總算忠心。

小劍聖一把便撲進為道那名慈祥長者懷裏，而這名極具正氣的長者，自然是劍聖的祖父，無雙城的老城主——獨孤無憾！

他身後那名冷削漢子，應是其貼身隨從。

獨孤無憾將小劍聖擁在懷裏，溫柔地撫著他的小頭兒，見此子眼角尚有未乾淚痕，不由老目一跛，道：「劍兒，你，又哭了？」

小劍聖輕輕一抹自己眼角，不語。

獨孤無憾似若有所悟，問：「孩子，你是因為今天是一年之始，本應是一家團聚的好日子，但你爹娘卻不許你到廳堂中與賓客一起賀歲而哭？」

小劍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垂首道：「爺爺…我真的是爹娘的…兒子嗎？怎麼他倆…總是不想在人前…認我似的？」

獨孤無憾乍聞此言，不由嘆道：「傻孩子……，你怎會不是你爹娘的兒子？只是……，這世上有各式各樣的父母，有些父母，他們不懂得疼愛自己的孩子吧了，唉……」

「但……」小劍聖又張著小咀道：「爹娘卻很疼弟弟……」

獨孤無憾輕撫著他溫軟的髮絲，勸慰：「那只因天生與眾不同；你的天資，你的鶴立雞群，令你爹娘也相形失色，你長大後自會明白……」

小劍聖又淚盈於睫，你嚷：「爺爺！我不要……什麼天資，我隻想……爹娘疼我！」

是的！一個五歲的孩低等還有什麼心願？還不是想得到父母疼愛？哪個孩子會希罕什麼驕人天資？即使強如劍聖的童年如是！

獨孤無憾當場鼻子一酸，險些便要掉下老淚來，道：「可惜……，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人有各人的命運，你註定是一柄舉世無雙的劍，你的路也是一條與別人不同的劍路……」

「劍路無情，至死不悔，六親無認！總有一日，你的心只會容得下劍；總有一日，你再不會希罕你爹娘是否疼你；甚至總有一日，你也會忘記爺爺……」

小劍聖但聽獨孤無憾說出『忘記爺爺』四字，即時大急，緊緊抱著獨孤無憾不放，哭著道：「不……！劍兒不會……忘記爺爺！劍兒永遠……也會記得爺爺！」

看著自己長孫如此不捨得自己，獨孤無憾一顆心固然老懷大慰，但他今日似是有些心事，突然饒有深意地嘆息道：「只是…，有時候太美好的東西，你永遠記著它，只會令你畢生都在遺憾，都在思念和痛苦。有時候，人若能無情一點，若能忘記多一點，反而是件好事……」

自此服下了七世無情。

時光飛逝，卻已經是到了青年時候，而這已經是洞房花燭的時候，雖然已是三更時分。與雪心羅同睡床上的劍聖，在黑暗中鬥地雙目一睜，接著便緩緩坐了起來，悄悄地下床。

身體劇烈的顫抖著，似是在承受著莫名的痛苦，但是卻依舊是緊抿著的嘴唇已經發青，臉色上面早已經是佈滿駭然的可怖，只見劍聖取出筆墨，開始在一紙信箋中不斷地寫著，彷彿有些不完的心聲，彷彿有訴不盡的真情，彷彿有吐不完的苦衷。

「心羅吾愛：

一切，也全是我的錯！

我千不該，萬不該前來東瀛，更前不該萬不該前赴天涯絕角尋找半心，以至也將你拖進我本來無情無義的世界，誤了你，也誤了自己！

也許，一切也該由我追求完美劍法說起

我習劍十五載，憑藉天賦，雖已超凡入聖，惟我的劍法，卻一直冷而無情，儘管強絕中原，卻並不完美。緣於無情之劍，往往劍走偏鋒，一旦偏鋒，更與完美無緣。

我遂閉關苦思，望能悟出何謂完美，隻惜要悟出最完美的劍法實談何容易？我閉關逾月仍無結果。

然而在閉關之中，卻給我意外發現先祖有關半心之記載。所謂半心，原是一種融合世上所有奇毒催生而成的奇花，據聞其汁液可令天地間的所有人神魔妖，受盡極度痛苦而死。

而所謂極度痛哭，原來是源自情！

半心，原來強得可令世上最無情之人如我，也會驟生七情六慾，令最不該有人間情愛的神佛，也要癡戀凡塵，甚至鄙視人世情愛的妖魔，亦難逃半心情劫，也要動情！

可是，半心的毒只能持續百日，故服下縱有七情六慾，百日之後，毒力一過，一切情**絮，便會煙消雲散，服下半心的人非但會將曾經發生的情愛盡忘，無情如故，更會比前更無情！

而所謂極度桶苦，卻並非由服者承受，而是由與其一起陷於情網的人獨自承受！

除非，服下半心之人，能在百日未過之前，捨棄一些比其生命更為重要之物，以割愛之痛蓋過半心毒力，否則百日一到，服者必盡忘情愛，只會留下極度痛苦給其所愛之人！

在閉關中得悉半心之說，我腦海頓如靈光一閃，歷史心生一念！

我驀然悟到，所謂最完美的劍法，其實也必須要擁有一個最完美的人生！

而只有嘗便凡塵一切生死愛很，人生才得以完整，才得以完美，才算是最完美的人生！

但，我雖曾經歷至愛祖父及恩師亡故帶給我的痛苦，更嘗盡遭父母怨對之恨，我的人生，還像欠缺一些東西，才算完美。那其實是愛，男女之愛！

可是，我小時候已服下七世無情，棄絕七情六慾，我的心已如一潭無波井水，遇變不驚，遇情麻木，我根本已沒有親情、手足之情、甚至男女之情！

…………………………

明天一早，便是半心賦予的百日期限屆滿之時，當明天你一覺醒來，我，可能已不再認識你，更極可能不認你。我很後悔，可惜已無法補救，唯有在這個新婚之夜，夜半起來，為我所愛的人，乾最後一件自己應乾的事

而要在自己還沒忘記一切情愫之前，在自己還有七情之前，在這封留給你的信中，清楚寫下我的悔意！我更要寫下自己對你的心，好讓你能明白，我忘記了對你的情，並非我想忘記，而是我無法不忘記你。

我更要你能明白，縱然我們一起的時日異常短暫，但你仍是我一生之中最愛的人！我對你的心，若然沒有半心左右，將會終生不變！

今生緣盡，而若真的還有來世的話。

但願在來世之中，我仍能記起你。

再會了，吾愛…………」

「這種莫名的衝動就是感情嗎？」呢喃著劍聖似是在詢問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