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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羽幻境》第三章 蝕龍香鼎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等小蛋徹底記熟近兩千字的口訣,已然春暖花開,冰雪解凍。

小蛋的銅爐心鑒不知不覺,已修鍊到第五階「曜明宗飄」的境界,期間由「夢覺神功」造成的怪症又發作了一次,好在憑藉「有容乃大」的護持,有驚無險地安然度過,無形裡功力精進不少。

依照厲無怨估計,三年之內,小蛋便能晉陞到「觀微」之境。雖然在三個同門裏這樣的成績無可誇耀,但對於小蛋來說,已是非常的不容易。

進入三月以後,楚兒開始閉關靜修,準備突破「顯定極風」之境,傳授小蛋驚雁鞭法的事自然因此而暫停。不過小蛋每天傍晚,依舊風雨無阻地前往朱雀園陪伴楚望天,直到半夜方歸。

由於無須再跟隨楚兒研修驚雁鞭法,小蛋每次探視楚望天的時間,也比過去提前了許多,這使得他意外地發現了另外一樁有趣的事情。

原來整個下午,楚望天都會坐在庭院裏捏泥人玩。他捏的速度很慢,一個不到一尺高的小泥人,往往需要十來天的工夫才能完成,可是一旦完工,他便會將自己辛苦做成的泥人用腳踩得粉碎,而後又花上十來天,重新再捏個一模一樣的。

這日見楚望天又捏完了一個泥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小蛋看著甚是喜歡,忍不住問道:「師祖,您為什麼每次都要把捏好的泥人踩碎?太可惜了。」

楚望天握著泥人,怔怔凝視半晌,眼睛裏浮現起凶光:「這泥人不好,我不喜歡它。」

小蛋更加詫異,既然不喜歡,又何苦捏它出來?當下道:「您如果不想要它,不如就把這個泥人送給我罷。」

孰料楚望天突然重重將泥人摔在地上用腳底猛踩,歇斯底裡地咆哮道:「臭泥巴,我踩死你,我踩死你!」

小蛋手疾眼快,伸手從他腳下抓出泥人,可惜大半已經給楚望天踩變了形。小蛋暗自惋惜,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揉捏泥人,想將它扁平的腦袋還原。

可看人挑擔不吃力,自己挑擔累彎腰,小蛋模仿著楚望天捏泥人的手法忙了半天,泥人的腦袋卻始終不能成形。

楚望天冷眼旁觀,漸漸情緒平復,搖頭道:「笨蛋,不是這樣捏的,把它給我。」

小蛋略一猶豫,將泥人遞給楚望天。

楚望天左手握住泥人,右手五指如蝶飛燕舞,片刻之後,泥人的腦袋在他的手中又重露雛形。

然後他探出食指,如一柄精細的刻刀用指甲輕挑泥人頭頂,一縷縷頭髮隨即被勾勒而出,最後形成髮髻束於腦後,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漸漸柔和專註起來。

楚望天留下泥人左側鬢角的髮絲沒有勾勒,交還給小蛋道:「你來試。」

小蛋接過泥人,用心回憶楚望天剛才使用的手法,慢慢下指,足足花了兩炷香的工夫,好不容易泥巴看起來有點鬢角髮絲的模樣了。楚望天審視了一會兒,撇嘴道:「指頭太硬,缺靈氣。」

小蛋摸摸鼻翼,赧然道:「我……笨得很,用的力道總是掌握不好。」

楚望天盯著泥人獃獃出神良久,忽然問道:「你……想不想學?」

小蛋一怔,思忖道:「若是我能捏一個泥人當作羅姑娘今年的生日禮物送她,倒也不錯。」當下點點頭道:「好啊。」

此後每天下午,小蛋都早早從愚步齋出來,前往朱雀園跟著楚望天學捏泥人。

葉無青對於自己這個小弟子近乎放任,少有過問,別人也就更加管不著了。這一老一少,一癡一訥,也是自得其樂,相處得越發融洽投緣。

也許是有所顧忌,厲無怨等人極少來探望楚望天,負責照料楚望天日常起居的馬山,也很少露面。多數時候,庭院裏都是冷冷清清。到後來,小蛋索性整個下午都泡在楚望天的屋裏捏泥人,竟似入了迷般。

江南曾婉轉提醒小蛋,讓他不要跟楚望天走得太近,以免引起葉無青的疑心和不快,但小蛋恍若未聞,依然故我。江南不明白,在小蛋心中,這個孤獨癡獃的老人,是自己在忘情宮中,除了楚兒之外,惟一的朋友。

而事實上,除了偶而指點小蛋一兩句外,楚望天都在默默捏著自己的泥人,從不多話。小蛋有時揣摩到不明白的地方,也會問上幾句。至於其它時候,屋裏始終一片寂靜,直等到天色全黑,楚望天才會淡淡說上一聲:「黑了。」

這時,小蛋便停下自己手裏的活兒,陪著楚望天走到庭院裏觀星,即使是風雨之夜,亦是如此。

春去秋來,一轉眼又過了半年多,小蛋捏泥人的技藝漸漸爐火純青,和楚望天不同,他捏的泥人有許多形象,其中不僅包括楚兒、羅牛、盛年、常彥梧、衛驚蟄、屈翠楓等人,甚至還給江南他們一人捏了一個。

然而,私下裏捏的最多的,卻還是羅羽杉的泥像,只是他從不拿出來給任何人看,偷偷藏了起來。

期間,霸下身上的色澤又加深了一層,時常悄悄溜出忘情宮覓食玩耍,少則五六天,多則半個月才露一次面。

剛開始,小蛋還有些擔心,到後來也慢慢習慣了。畢竟這傢夥身為龍子,盡避道行尚淺,可普天之下能製住牠的人,應該不多。

楚兒參悟了「顯定極風」之境,也順利出關。與正道循序漸進、先難後易的修行方式大相徑庭,魔道的修鍊在初始階段進境較之要遠遠快過了一大截,更講求功力的提升,而對仙心的體悟並不如何注重。

因此不可避免,有些魔道人物為迅速提升自己的修為,採取種種非常手段增強功力,甚至不惜逆天行事,攫取他人的精血真元,此舉收效雖快,兇險也高出了許多。

故此,進入到坐照境界之後,魔道高手的修鍊便可謂步步驚心,進境亦陡然減緩,反不及正道人士按部就班、步步為營來得安全順暢。

甚或其中絕大部分的人終生止步於此,難有寸進,能夠突破瓶頸參悟「忘情」之境的,堪稱鳳毛麟角。

楚兒荳蔻芳華,藉助師門與家傳諸般匪夷所思的魔門心法催化,以及靈丹仙草的輔助,條件得天獨厚,加上本身資質超群,方能安然度過劫難,晉陞坐照之境。然而想要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卻不知將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也就是楚兒破關而出的那天傍晚,小蛋亦終於捏好了楚望天的泥像,誰知楚望天漫不經心地瞥了兩眼,照舊道:「不像。」

這兩字評語小蛋幾個月來,不曉得聽過了多少回,心中也不以為意,隻哦了一聲。

按照往常的情況,楚望天會將泥人還給小蛋,而後繼續專註在他自己的作品上。然而這次或許小蛋捏的是其本人,楚望天並未立刻將泥人交還,隔了片刻,又低聲補充道:「沒神。」

小蛋笑笑,道:「回頭我試著再捏一個。」

楚望天依舊搖頭,慢吞吞地說道:「沒用的。你沒用心,再捏一百年還是不像。」

小蛋心道,我修鍊忘情八法都沒這麼用心過,甚至都被阿青說是玩物喪志了。他回過神一瞧,楚望天已經隨手把泥人丟在桌上,乾自己的活去了。

小蛋暗自苦笑,拿起泥人仔細端詳,想找出楚望天所說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裏,此時屋門卻開了,楚兒站在外面,望著他漠然道:「常寞,你出來。」

小蛋出了屋,楚兒將門虛掩,走到假山前停下腳步,說道:「這些日子你下午不在愚步齋修鍊,都陪著太上宮主捏泥人玩麽?」

小蛋點了點頭。

楚兒的臉色愈加冰冷,說道:「從明天起,你每日午後徑直到朱雀園來見我,我會安排一間靜室給你修鍊,不得再去打擾師祖。」

小蛋詫異道:「為什麼?」

楚兒低哼道:「論及交情恩義,難道整座忘情宮中,別人都比不上你麽?」

小蛋心頭一沉,想起江南勸過自己的話語,低聲道:「師祖孤單一個人住在院子裏,整天找不到一個說話的人,我覺得他太可憐了。」

楚兒淡淡道:「師祖的病,需要的就是靜養,你成天打擾只會加重他的病情。何況,你將大好時光荒廢在玩樂嬉戲上,怎對得起師父的期許栽培?」

小蛋心頭一動,暗道:「對了,如果說旁人為了避嫌不敢前來探視師祖,為何專門負責照料他的馬山也總不露面?雖說是靜養,可這樣老是沒人搭理師祖也太過了點。就算本來沒毛病,也得給悶出病來,況且是師祖這樣的病……難不成——」

這會是一種可能麽?可能性又有多大?小蛋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嘆了口氣,試探著問道:「師姐,師父就真的那麼不放心,非得這麼著才行?」

「常寞!」也許是驚訝於小蛋的大膽,也許是沒想到他會當著自己的面真的說出口,楚兒微微變色,沉聲呵斥道:「你再說,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小蛋最怕的便是楚兒翻臉,低下頭悶悶道:「我明白了。如果沒別的事,我還要回屋去捏泥巴。師姐的提醒,我會記得。」

楚兒的神情更加難看,冷冷盯著他手裏楚望天的泥像半晌不語。

小蛋回身往屋子走去,卻聽身後的楚兒咬牙道:「後天就是考教的日子,你還是多用點心思修鍊。泥人捏得再好,終究不過是團泥巴,能幫你打贏對手麽?」

小蛋一震,不由從楚兒這句「多用點心思」,聯想到楚望天那句「你不用心」。

霎時間,他宛若撥雲見月,醒悟道:「是了,一直以來我都把精力集中在如何揣摩師祖捏泥人的手法上,卻沒懂得和修鍊天道一樣,去體會其中的神韻。

「我捏泥人用的僅僅是手指頭,而師祖卻是真正用心在捏。所以,我捏出的泥人只是形肖,卻無法體現絲毫神韻。這便是師祖為何說我的泥人『沒神』的道理所在。」

再想到葉無青傳授自己忘情八法時,也曾有過類似的教誨,小蛋心中豁然開朗,不由抬手仔細打量自己捏的楚望天泥像。

他想得走神,全沒注意到屋門已被打開,一頭撞進了楚望天的懷裏。

楚望天人雖迷糊,可一身修為卻不含糊,胸口頓生氣勁將小蛋的身子朝後彈出。

好在他並無傷人之意,小蛋踉蹌著退後站定,摸摸腦門道:「師祖,你怎麼出來了?」

楚望天對楚兒視若不見,蹣跚走向假山前,喃喃道:「黑了。」

半夜裏,小蛋獨自走回寞園,他腦海裡一會兒琢磨著楚望天的「用心」二字,一會兒又思忖起楚兒的警告,不覺已走到了寞園的門口。

驀地,萬籟俱寂的忘情苑內響起刺耳的警訊,黑夜裏從寶閣方向傳來人聲道:「有人盜寶——」

「呼呼」連聲,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一串串火紅色的燈籠,緊跟著警訊由遠而近,竟似朝寞園的方位迅速*近。

小蛋停步張望,遠處火把燃起的光芒,頃刻照亮半座忘情苑,一道道勁風掠動,卻是今夜的守值護衛向著燈籠升起的地方禦風趕去。

他進入忘情宮已有一年半,尚是第一次碰到有人乘夜闖宮,而且是盜寶,卻不知是何方神聖。不過看情形,恐怕有來無回,遲早也要被抓住。

今晚在門口值守的是葛老二,對外頭頻頻響起的警報,頗似不屑地輕笑道:「寞少回來了?這世上什麼人都有,敢夜闖忘情苑寶閣,呵呵,活得不耐煩了!等明早我去打聽打聽,看那不要命來追討仙寶的人長什麼模樣!」

小蛋和他打過招呼,推門進了院子。他還沒走到自己的屋門跟前,耳畔微風響動,有一道黑影越過院牆,飄落進來。他一個趔趄,險險栽倒,虧得及時伸手抱住一株古木,方自穩下身形。

幾乎同時察覺到了小蛋,那人側轉面龐,兩束銳利的目光穿越夜霧,落定在小蛋驚訝的臉上。

「杜先生?」小蛋旋即醒悟葛老二口中那個活得不耐煩的人,多半就是自己園中的這位帳房先生,不及細想,他快步奔到近前,扶住杜先生,沉聲道:「來。」

杜先生猶如強弩之末,面色慘白似金,大口從鼻孔和嘴巴裡噴吐出紅蒙蒙的熱氣,全憑小蛋的扶持才沒倒下。

小蛋攜著他走到門口,忽聽背後阿青的聲音驚訝低叫道:「寞少,杜先生怎麼啦?莫非他——」說到這裏,她頓生警覺,下意識往周圍瞧了瞧,見再無他人,方暗鬆了口氣。

杜先生的眼睛裏寒光一閃,猛然朝阿青抬手一揚,小蛋情知不妙,也無暇提醒阿青躲閃,左肘向杜先生胳膊一撞。

「啵——」一縷暗紅色的冷光從阿青身旁不到三尺處掠空,射入遠處的樹榦裡,消失無影。顯然,杜先生已油盡燈枯,手上的勁力連尋常的樹榦也無法穿透了。

阿青本能地後退數步,俏臉煞白,回頭再看那株古木,樹葉紛紛枯黃飄零,深褐的樹皮也變了色。

杜先生一擊不中,無力再射出他的「深喉針」,喘息道:「寞少,不殺了她,你會後患無——」沒等「窮」字出口,一口淤血滴落到胸前衣襟上,竟然立刻冒起一蓬暗紅色的灼熱霧氣。

小蛋搖頭道:「阿青不會出賣我。」

遙遙聽見寞園正門外頭,有人朗聲說道:「在下趙樸,奉命捉拿盜寶賊,請寞少開門。」

阿青驚惶道:「寞少,糟了,是灰霜營的趙領隊帶人搜到這兒來了。」也難怪她著急,趙樸乃厲無怨的八大得意弟子之一,按照輩分序列,小蛋見著他,也應叫上一聲「師兄」。

杜先生哼了聲,道:「寞少,你現在把我交出去還來得及,別再蹚這混水了。」

事到臨頭,小蛋反而變得異常冷靜,吩咐道:「阿青,守住院子,就說我睡著了,任何人都不準進院打攪。寞園的其它地方,便任由趙樸他們搜好了。」說罷將杜先生扶上屋內的床榻,關了房門也不點燈。

從緊閉的窗戶外滲入的清冷月光,照在杜先生失神憔悴的臉上,他已是氣若遊絲,奄奄一息。小蛋掌心貼住杜先生胸口,試圖輸入真氣助他護持心脈。杜先生慘然一笑道:「沒用了,我經脈盡斷,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活。」

小蛋知他所言非虛,不禁心下黯然。

其實他和杜先生的交往並不算多,也遠沒與江南、阿青等人來得熟絡,可這一年多來,寞園裏的每一個人,小蛋都當作自己的家人一般看待,眼見杜先生性命垂危,不免也跟著難受。

他掌心吐出真氣,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盜寶?」

得到小蛋的真氣,杜先生精神稍振,低低說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瞞寞少。老夫本是西域『白鹿門』長老,七年前葉無青派遣薑山、藤皓率著數十名忘情宮精銳突襲本門。一戰之下白鹿門幾近滅絕,隻僥倖逃出了十多個弟子。

「老夫的掌門師兄不幸被藤皓擊殺,本門鎮派至寶『蝕龍香鼎』,也讓忘情宮奪走……」

他呼呼喘了幾口,接著道:「老夫和本門另一位長老領著倖存弟子遠走中州,埋名隱居這才躲過了忘情宮事後的追殺。

「可失去了蝕龍香鼎,便無法再修鍊白鹿門的至高絕學『聚龍神訣』。莫說報仇雪恨,連光複本門也變得遙遙無期。」

他似迴光返照,臉龐上湧起一抹抹潮紅,恨恨道:「萬般無奈,老夫隻得易容投身忘情宮。整整五年,我才從一個小小的雜役做到了寞園的帳房。我暗中多般打探,終於查到了蝕龍香鼎的下落。

「今日乘著寶閣半夜換防的空隙潛了進去,本來已經順利得手,卻未料不慎觸發機關,驚動了守衛,招致圍攻追殺。我雖勉強闖了出來,可身中數掌已無力遠遁。不得已,才冒險回返寞園,想見寞少最後一面。」

小蛋聞言,禁不住訝異地問道:「你冒死回來,為的是要見我?」

「對。」杜先生吃力道:「自寞少進入寞園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你並非是忘情宮的同路人。後來了解到寞少投入忘情宮的隱情,老夫便更堅信了這一點。」

小蛋喃喃問道:「杜先生,你究竟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杜先生顫抖著手,從袖口裏慢慢取出一尊金澄澄的小銅鼎。它的鼎身由三條長蛇盤繞鑄就,探出的蛇頭分向下垂,形成精緻小巧的鼎足,而細長的蛇尾則纏繞在鼎內,如同燈芯般朝上翹起。

杜先生將銅鼎送到小蛋面前,緩緩道:「寞少,假如你此刻殺了我,再將蝕龍香鼎交還令師葉無青,不啻是大功一件。老夫與其便宜了外邊的趙樸,倒不如乾脆成全了你。不知寞少意下如何?」

他說這話時,左手悄然挾藏起一支深喉針,目不轉睛地望著小蛋。

小蛋站起身,在屋裏走了一轉,道:「我曉得了,你是想托我將蝕龍香鼎送返白鹿門。」

杜先生虛弱一笑,道:「寞少,那些笑你是傻瓜的人,自己才是天字第一號的笨蛋。」

小蛋回到床榻前,道:「我答應你。」

他的承諾如此爽快,杜先生且喜且疑,黯淡的眼眸裡閃起興奮的光芒,道:「寞少此舉對本門恩同再造,我白鹿門但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定當結草銜環全力相報。」

見小蛋苦笑著搖搖頭,杜先生將蝕龍香鼎交到小蛋手上,道:「日後有暇,請寞少將此鼎送到中州迭青山翡翠谷,找一位姓高的谷主……」他的聲音漸弱,小蛋差不多要把耳朵貼到他的嘴唇邊,才能聽出個大概。

「是姓高麽?」小蛋沒有聽清楚最後幾個字,於是問道,可等了會兒,卻不見杜先生的響應。他抬起頭,才發覺對方瞳孔擴散,七竅流血,已然氣絕。

小蛋伸手替他合上了雙目,聽見院門外江南的聲音說道:「蒙少,你知道的,寞少睡著的時候是叫不醒的,還是先讓小人進去看看罷。請您在外面稍等片刻。」

小蛋一凜,蒙遜的身分又非趙樸可比,他若對自己起疑,要硬闖進來,十個江南也攔不住,倘若讓蒙遜衝進屋內,見著杜先生的屍體,那麻煩可就大了。

果不出所料,蒙遜粗聲怒吼道:「滾開,敢攔我,你算什麼東西?」

小蛋心念急轉,掣出雪戀仙劍凝神運氣,施展出十三虛無中的「微土」一訣,屏息沉腕虛劈腳下。「呼——」地面上赫然開啟一道光門,小蛋左袖一拂一卷,將杜先生的遺體送了進去。

他收劍調息,望著迅速關閉的光門,默默道:「杜先生,對不住了。你泉下有知,當能理解。」卻是運用土遁奇術把杜先生的屍體藏到了十餘丈深的地下。只等將來風平浪靜後,再設法取出火化,將骨灰連帶著蝕龍香鼎,一併交還給白鹿門。

他剛收起仙劍,院子裏腳步紛遝,闖進來少說也有十多人。江南搶先到了門口,扯著嗓子喚道:「寞少、寞少,你快醒醒,蒙少來了!」

小蛋隨手把榻上的被褥攪亂,不慌不忙走到外屋。一陣掌風震開屋門,蒙遜已威風凜凜地一腳跨了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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