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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歌 下》第二十四章
魏嚴氣憤難平的,上前對刺史大人道:「大人,少涵是我魏家兒媳,遭此毒婦毒死,已極命苦,若動其棺,便是辱她,大人何其忍心?」

「魏大人,亡者已矣,逝者難追,但生者若因她被冤,你兒媳可會願意?」蘇小魅冷眼看他,說:「再且,你口口聲聲說要為媳討公道,認定了應天堂白露以毒藥葯人,害其亡命,現在只要開棺驗屍,便能查出你兒媳死因,證實她是為白露所殺,你何故不願?」

魏嚴憤怒的道:「開棺驗屍對亡者是大不敬之舉,老夫自是不願!你若執意要開棺,老夫必上告朝廷,告你濫用職權——」

蘇小魅挑起了眉,隻從懷裏掏出一隻書信公文,遞與在一旁看戲的刺史大人,道:「大人,尚書行文,若魏大人不願開棺,便交此信與大人。」

魏嚴看了更怒,又是一封公文,他氣得差點七竅生煙。

刺史大人打開封泥,抖開公文一看,然後瞧著蘇小魅,再瞧著那魏大人,將那公文反轉,拎在案前,給案下跪著的前任縣丞看,笑咪咪的道:「魏大人,刑部尚書大人有令,為查明案情,若然對推無果,開棺驗屍顯然是唯一方法,上頭除了刑部大章,還有禦史台、大理寺、中書……等,都一起蓋了印。你可要看看確認?」

魏嚴火冒三丈,心有不甘,還真快步上前抽下來看。

一看他更氣更火,差點將這公文給揉成了一團。

豈料,卻聽剌史大人傾身,和他低語:「魏大人,你倒別惱,我瞧著,說不得你媳婦真是給她毒死的。喏,你看,那毒婦心多虛啊,怕是要昏厥過去了。」

魏嚴聽了一怔,轉過頭去,果見跪在地上的白露臉上血色盡失,一雙黑眼瞪得好大,透著恐懼。

「魏大人,你可還反對開棺哪?」刺史大人挑眉問。

魏嚴瞅著她,再瞧向刺史大人,立時轉變了態度:「既然尚書大人都這麼說了,老夫自當從命。」

有那麼一瞬間,白露幾乎忍不住要當場認罪。

她比誰都還要清楚那棺不能開、屍不能驗啊!

餅去數日,她每回問那男人是有什麼法子,他總不肯說,隻道天機不可泄漏,她屆時看了便知——

看了便知?他可知那棺裡是什麼?

瞧著眼前那幾位大人與那魏嚴,她腦海裡一片空白,她嘴半張,抖著唇。

刺史大人抬眼瞧著她,微笑:「白露,你可有話要說?」

「我……」白露看著那彷佛來看戲般的刺史,和一臉憤憤不平,定要置她於死罪的魏嚴,她張嘴欲言,認罪的字眼,已在喉中,然後她看見了他,那男人定定的瞧著她。

如果你見情況不對,想再認罪,我不會攔你,他說過,這般說著。

相信我。

他也曾這麼說。

我什麼都知道。

可他真的什麼都知道了嗎?她能感覺一顆心在胸口狂奔。

我不會陷你於不義——

他在堂上,隔著那些人,黑眸深深的瞧著她,要求著。

相信我。

看著那男人的眼,她喉頭緊縮,終於臉色蒼白的擠出了兩個字。

「沒有……」

男人眼裏,透出了暖意。

白露喉頭緊縮,心中仍有忐忑。

「長史。」刺史大人往後坐回位子上,瞧著她與那老狐狸魏嚴,心情愉悅的道:「派人備轎,召來仵作!看來,咱們要去挖墳啦!」

此話一出,府廳內外眾人盡皆嘩然,每個人都開始移動,打聽著魏家祖墳是葬在哪裏,試圖要搶得先機,佔得看戲的好位子。

嶽州城外,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在雪中前行,一路上了山。

魏家祖墳在城外山腰上,當官的搭轎有人扛,也沒閱讀網提供人敢擋,雖比一般老百姓慢出發,可走到哪人都得讓,到得了魏家祖墳那山坳處,刺史大人一下轎,就瞧見周圍官尉們圈出的地界之外,那是滿山頭都是人啊,而且還有越聚越多之勢。

每個人都在討論這件以毒藥葯人連殺七人的案子。

「款,我說白露姑娘定是冤枉的!」

「呸,我道她定是個毒婦!我剛站多前頭呀,你們沒見一聽要開棺啊,她臉白得和什麼似的,鐵是心裏有鬼!」

「姓魏的,你胡說什麼?!我們白露姑娘人美心好,多年來濟世救民,不知活了多少人。哪像你們仗著魏老頭子曾為縣承,貪贓枉法、欺壓良善!」

「白露那刁婦壓根不知哪來的,八成之前就乾過不少醜事了!」

「你胡說!你乾的醜事才多呢——」

這山頭上,應天堂的人有,魏家的人也有,一時間差點打鬧起來。

刺史大人朝那鬧處瞧去,就見一富家少爺同一小泵娘拉扯在一起,幸得身旁的人七手八腳的把那兩人拉了開。

那富家少爺還想再抬起腳踢那小泵娘,抓著小泵娘的一位大娘大手一擋,斥喝一聲:「姓魏的,刺史大人在看呢,你是想被抓下去笞杖嗎?」

盎家少爺聞言,這才止住了動作,朝這兒瞧來。

這死人長眠之處,怕是不知多久沒這麼熱鬧啦。

刺史大人看著那魏家少爺眼中未退的狠厲,隻笑了笑,扶正了自個兒頭上的官帽,將兩手兜在暖手套裡,邁開了步子,就往前頭走去。

而他那聰明可靠的長史,早帶著官尉們騎馬更快上一籌,伶俐的在那魏家少夫人的墳頭前,備好了桌椅,甚至擺上了鮮花素果。

刺史大人一至,長史便替他點好了香,恭敬遞上。

他輕咳兩聲,將暖手套遞給長史,接過香,待得其他三位大人也到了,方一起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墳以香敬之。

「民女魏林氏少涵,本官今來,特為查明你冤死之案,今挖墳開棺驗屍……」

他說一說,還會忘詞停一下,長史必會小聲和他提醒,這說說停停再說說,半晌後才終於講完那落落長的告辭,然後一屁股就在那桌案椅後坐了下來。

不一會兒,囚車到了。

人人爭看著那傳說中連殺七人的毒婦,有的人瞧白露樣貌那般好看,不禁心生憐惜,幫著她說好話,卻有更多的人是對其咒罵連連,吐著口水。

「就是她!就是她!那穿白衣的那個,她就是那毒婦白露,就是她同她姘頭宋應天,共同騙色詐財,連殺七人!」

「大夥兒快瞧,看她人模人樣的,長得也挺有幾分姿色,偏生要乾這謀財害命之事!」

「看她那冷臉,殺了人還不知反悔,一點也不愧疚,當真是心狠手辣!」

那些嘴裏嚷嚷著,煽動著人群的人,露出的皮膚上多有紋身,一副流氓地痞模樣,是以雖有人不同意,可也不敢與之爭論。

白露不理會那些惡意中傷的言語,也不看旁人,就是定定的垂眼坐在囚車之中,直到囚車停了,她下了車,也對周遭的吵雜視而不見、聽若未聞。

「去死吧!賤人!」

隨著那咒罵聲,忽地,不知誰將一顆爛掉的果子,朝才剛下囚車的白露扔去。

眼看那果子就要砸到了她腦袋上,一根拷訊用的訊囚杖驀地打橫,砰地一聲將那爛果子倒打在雪地上,激起千堆雪。

「大膽,刺史大人在此,誰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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