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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很難追》第十四章
男人抬起頭,墨玉般的眼珠子望著她,沒說話,伸手撐著桶沿起身出來。他、還是一臉的平靜,看不出情緒。

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瀑布的邊緣,水珠已經將他的衣裳和髮絲打得濕掉了。

「喂,幹嘛不說話?」她也不介意裳裙被弄濕,跟著他走道水瀑前。

半晌,他俯到一旁的巨石邊狂吐起來。

「哈哈……」雲纖纖忍也忍不住笑倒一旁,這個男人,還真會撐啊。

吐掉今天早晨吃掉的早膳,吐得腹內如同翻江倒海般,吐得連膽汁都嘔了出來,一直到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吐了,韓玉竹躺在巨石上,閉上眼睛喘著氣。根本懶得抬眼也沒有力氣抬眼去瞧那個完全沒有良心的可惡女人。

「玉竹。」她見他平息下來,連忙走過去用打濕的帕子為他輕輕擦掉嘴邊的穢物,「你好點了沒?我不知道你怕……唔……哈哈……」

她真的想憋住不笑的,可惜還是破功了,只要一想到完美無瑕的大聲人韓玉竹竟然有這種形象全無的時候,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大笑。

男人根本不理她,努力平息著自己胸口的悶氣。

「你懼高就直接說嘛,我又不會笑你,幹嘛死撐著要陪我,看吧,現在多難受。」一邊說,嘴角還在一邊上揚。

半晌,他終於緩過勁來,睜開清澈的黑瞳,看著那個想忍住可惜卻破功的女人,那燦爛的笑容和充滿笑意的眼眸,真是又漂亮又可恨。

「真可憐。」她再次用乾爽的帕子為他擦拭著額邊的汗珠,「身體這麼不舒服,不如我們晚幾天再回霞靄國好了,好吧?嗯,就這麼說定了。」

「不行。」他淡淡地開口。

心,突然掉落谷底,笑容突然僵硬在她的臉上,再也笑不出來,「為什麼?」

「我做到了我的承諾,現在到你了,雲纖纖。」

離丞相的婚期只有短短的十天了。

韓玉竹與元如眉的結合,那真是霞靄國的頭等八卦。一個是少年有為的年輕丞相,從仕以來,從未有任何差池,什麼事情交到他的手上,都是辦得完美無缺。再加上他的學識廣博、學富五車,長得又出奇地清秀無雙,此種人兒隻應天上有,怎麼會不小心落入凡間呢?

至於那個元如眉,雖然長得挺漂亮的,濃眉大眼,一臉的英爽氣息,但畢竟是出身草寇,大字不識幾個,行為舉止男孩子氣,根本就配不上他們文韜武略的大丞相。

所以老百姓都嘆息著說,韓玉竹是一朵鮮花插上了牛糞,說人家元大小姐,是牛糞,也實在是損了點,不過誰讓韓丞相實在是太過完美,把一個普通人都可以對比到天邊去了,相形之下,元如眉,還真是牛糞了呢。

不過尋常百姓如何評論,根本就不影響兩大家族的結合,元大虎從被韓玉竹打敗那天起,就對他佩服到五體投地,現在這樣的人,竟然要成為自己的女婿,他是連作夢都會笑醒的。

至於元如眉,她得償所願嫁給韓玉竹,那個開心的勁就別提了。聽說從來只會舞刀弄槍的元大小姐,破天荒拿起了針線,準備自己綉上一對鴛鴦枕。

朝中的各員文武大臣們,也趁著韓家辦喜事,不斷地往平日裏想法也巴結不到的韓玉竹家裏送賀禮。

丞相大人本人呢,倒是一臉的平靜,好像平日裏一般,上朝回府,公事私事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婚事之於他,就如同吃飯睡覺一樣,沒有區別。

「有古怪,肯定有古怪。」夏侯烈焰撫著手裏漂亮的玉雕,認真地說道。

「這朵牡丹花會有什麼古怪?」夏侯如歌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這不是由抱月國送來的禮物嗎?一大塊羊脂白玉雕成一朵綻放的牡丹花,最特別的是,在花蕊處帶有天然的淺紅色,如同一朵真正的白牡丹一般漂亮動人,左看右看,都是極品中的極品,哪裏古怪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夏侯烈焰放下無心欣賞的玉雕,看向她,「玉竹之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半個多月,你跟朕說派他去抱月國辦事,這一點都不符合他的作風,這也算了,打他回來以後,平靜得很,好像婚事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還不夠奇怪嗎?最奇怪的是,他當初竟然會答應娶元如眉,這是整件事情種最讓人想不透的。」

這人真是不依不饒的,打發不了,夏侯如歌無奈地看著自己的男人,「你管他奇怪不奇怪的,反正韓玉竹這人本來就是個怪人。」

「怎麼想都不對勁。」夏侯烈焰湊上前來,「如歌,你派韓玉竹去抱月國幹嘛?」如歌跟韓玉竹向來都沒有什麼交集,有什麼事情要辦,也不會叫韓玉竹走一趟?

「我頭忽然有點暈。」夏侯如歌撫著額頭,低聲叫著。

「娘娘,你還好吧?」隨侍在一旁的紫蕊連忙上前,扶住主子的手。

「不行,我要回去躺一會兒。」夏侯如歌起身快速地往朝陽宮走去。

夏侯烈焰瞠目結舌地望著那一眨眼就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這個女人,竟然敢給他來這招,好,看他今晚怎麼收拾她。

今日,就是韓丞相成親的大好日子,盛夏的陽光雖然熾熱,也無損於眾人喜悅的心情。尤其是元家,到處張燈結綵,上上下下都高興的不得了,元家千金臨出閣前的閨房裏貼滿了紅紅的喜字,只要一想到今天就可以嫁給自己心愛的人,元如眉連笑容都帶著甜意。

在喜娘為她梳上漂亮的髮髻後,她望著銅鏡裡嬌美的人兒露出滿意的笑容。

門外傳來敲門聲。

「喜娘,你去看看,是不是迎娶的花轎到了?」心兒怦跳著,她等待好久的時間終於來了。

喜娘應聲而去,元如眉眼兒在銅鏡裡仔細地看著,想看看自己還有哪裏不完美,一定要將最漂亮的自己呈現在韓大人的面前。過了今天,她就要改口叫他夫君了,想起來就覺得好羞人哪。

忽然,銅鏡裡出現一張陌生的臉孔。

「啊!」她嚇得連忙轉過身去,「你……」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陷入了昏迷之中。

韓府,從來沒有如此熱鬧過,賓客盈門,賀聲不斷。

自從韓玉竹為官之後,一直都是韜光養晦,低調有加,基本上不與官場上的同僚應酬,也從不邀請客人上門,這還是眾人第一次來到這丞相府邸。

瞧,還是韓大丞相有面子,他的婚禮連皇上、皇后都雙雙親臨為他主婚,對比之下,那坐在高坐上,明顯不太開心的韓老夫人,大家也就沒有那般在意了。

響亮的鞭炮聲告訴眾人新嫁娘已經迎接至府,一身紅袍的韓玉竹在眾人的簇擁下往府門口走去。

射箭、踢轎門,做完這一系列迎新習俗之後,纖細婀娜的新娘從精美的花轎內盈盈起身。

他站得很近,非常近,近得可以聞到新娘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韓玉竹平靜得面容,在聞到這股幽香後,忽然露出一抹淺得不能再淺的笑容,伸手握住新娘的小手。

原來男人的笑容也可以說是一笑傾國的,眾臣都被他那罕見的笑容給「煞」到了,他們的韓大丞相,還是不笑好了,不然笑起來,真的是很惑人。

迎接新娘入府,拜天地、君主與皇后、高堂、再夫妻對拜,禮成之後,送入洞房,韓玉竹順利地完成了他的終身大事。

擦拭晶亮的燭台,紅艷艷的龍鳳燭靜靜地燃著,將大紅喜床上的新嫁娘映得分外柔軟與嬌美。

滿桌的美酒佳肴、點心、水果,為這簡潔的房間增添了幾分喜氣。

門,輕輕地推了開來,走進來的,就是今天的新郎倌,一身俗艷的喜袍,穿在他的身上,非但沒有顯得俗氣,反而顯得特別地飄逸出塵、瀟灑萬分。

韓玉竹走到桌邊,執壺為彼此斟上兩杯美酒,淡淡的酒香在房內飄散開來。

拿著杯子走到喜床邊,看見新娘那紅袖下緊緊抓握住衣擺的小手,斯文的笑容再次出現在他的臉上,一杯遞到喜帕下,「來,飲了這杯酒,你我就是真正的夫妻。」

新娘好像費了很大的勁,才鬆開握緊的衣擺,伸手接過那杯酒,等香醇的美酒滑下喉,她輕輕地嘆了聲,聽得出來似乎有鬆一口氣。

「我該揭喜帕了,對吧?」看見小手又開始握拳,笑意閃過眼眸。

綁著紅絲帶的秤桿將蓋頭挑開,半響,房內鴉雀無聲。

「我的新娘呢?雲纖纖?」冷靜的口氣,聽不出喜怒來。

抬起妝點得美艷非凡的容顏,嬌嬌一笑,「不就在你面前?」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玉竹,在你面前的就是你的新娘。」起身盈盈走到他的面前,華麗的鳳冠霞帔,將她襯托得漂亮的不可思議,紅色,果然非常之適合雲纖纖。

「你說過,不會打擾我的婚事。」

「是啊。」燦然一笑,「你看,我多講信用,瞧,你不是順利地娶到了美嬌娘?」

「你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是吧?」

他的表情實在太過冷靜,讓她一點都看不出他的思緒,正常的男人,發現自己的新娘被掉包了,會是這種模樣嗎?

「木已成舟,連皇上和皇后都親自見證你韓玉竹娶了我雲纖纖為妻,你賴不掉的。」眼裏帶著篤定的光芒,「你韓玉竹如果要娶妻的話,就只能是我,雲纖纖。」

「纖纖,我以為相處這麼久,你已經多多少少了解我了,原來……」淡淡的笑容,這是他今天第三次笑了,「我錯了。」頓了頓,「你,還是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我想要的,誰也奪不走;不想要的,誰也勉強不了。」皇上、皇后又如何?

他是說,到最後,她雲纖纖還是他不想要的人,是吧?話就像針一般重重地扎入她的心裏,讓她痛得流出來眼淚。

不能哭,不要哭,不要再他面前示弱,可是這次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就像這麼長久以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樣,不想愛,偏偏越愛越深;不想去勉強,可是不勉強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到最後,她依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為什麼?為什麼?她輸了嗎?做到這般,還是不能得到自己所愛?

「哭什麼?」他皺著眉,看著那個哭得厲害卻一點聲息都沒有的女人。

「你為什麼可以這麼無情?為什麼?」拚了命才能問出自己想問的話。

「不如由你來告訴我,你又為什麼這般執著於我?」他認真地看著她。

「為什麼?你不明白嗎?」

「我要你親口說。」

她做的還不夠明顯嗎?他一定要聽她親口承認再好好嘲笑她,是吧?那好,那就成全他!反正,今天丟的臉已經夠多了,不在乎多這一次。

「因為,我愛你!我雲纖纖沒用地就是愛慘了你!」真佩服自己,明明哭得那般厲害,可是說話竟然可以不哽咽。

「我也想過不要愛你的,想過幾千次幾萬次,想得快要發瘋了,心底無數次發誓,不要再愛你,世上那麼多的男人,有錢有勢有地位的,捧著求著讓我看他們一眼,我連理都不理,就是犯賤愛上你這個無情無義無心無血的男人,真是沒用。。。。。」怒吼完,用力地取下那鑲滿珍珠的鳳冠扔到一旁,也不在乎會不會弄亂頭髮,反正她再漂亮再動人,對他來說也沒有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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