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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命十三郎》第十章
受到激勵,小姑娘雙肩一整,深深呼息,發痛的胸臆間充滿豪氣。

「好!聽你的!風流就風流,心痛就心痛,我豁命出去,跟他拚了,不怕!」

大叔虎目含淚。「好孩子!真是爹的好孩子!見你這麼受教,爹走路都有風。」

「我是你小師妹,不是你孩子。你是我六師哥,不是我爹。」

「是、是這樣嗎?」

「是。」這會兒,梨渦笑得一點兒也不苦,很甜。

「嗚……痛痛痛!好痛!心好痛!你好下流,幹麼硬戳俺罩門?」

兩年後

一人獨釣一江秋。

拿著自製的細竹竿子獨釣的姑娘難得這般安靜,坐在江邊,靜踞的姿態如老僧入定,彷彿江面上有如何吸引人的玩意兒,值得她瞧癡。

已習慣她笑語如珠、活蹦亂跳的模樣,覷到她靜默默的這一面,著實教人在意,心氣浮動著,忍不住猜想,她有怎樣的心裏事?跟她遇敵便犯狂拚命的毛病可有關聯?

有意無意地放重步伐,大腳沙沙踩過落葉,把靜姑娘驚動了,他如願以償讓她回眸,沉靜盡去,外顯的笑或者有些刻意,卻教她秀氣輕鬱的五官瞬間活絡起來。

她脆聲問:「十三哥,那兩個孩子送回去了?」

韓寶魁頷首,聲微淡。「在村外遇到一對夫婦,識得那兩個孩子,托他們送回。」

「那很好。」桂元芳也用力點頭。

他們兩人在「三幫四會」的幫務全然穩定、一切漸入佳境後,去年中秋時分已正式向敖老大拜別,返回洞庭湖北端的「湖莊」,與師父和眾家師哥合聚。

儘管人不在「三幫四會」,敖老大那兒臨時有大事要辦,若向「湖莊」討人,「湖莊」還是很願意相幫,只不過主事的大師哥不改商人本色,雖凡事以和為貴,卻總要以件計酬、酌情議價,可瞧在敖老大與師父的交情,還能七七八八打個折扣。

他們倆這一趟出門,亦是受敖老大所託。

「三幫四會」的手下多在江湖上走動,得知近日有一龐大勢力要與湘陰的「刀家五虎門」為難,敖老大除派門下分赴「五虎門」的分舵支援,還特意請韓寶魁快馬下湘陰大城,盡報信的江湖義氣外,也請武藝出眾的韓寶魁前去助拳。此次要與魔道對拚,「湖莊」的笑面虎大師哥倒心慈手軟,聽說隻酌收敖老大兩根金條,給韓寶魁和桂元芳當旅資。

「湖莊」的眾位皆已淡出江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與民為樂,因此韓寶魁與桂元芳在外,全以「三幫四會」的名號行事。

三日前,「刀家五虎門」的事亂過一陣,算是暫告一段落,往後要如何對付,還得瞧對頭欲出何招。

他倆在昨天離開湘陰,沒北上回「湖莊」,卻策馬一路南行。此趟出來,盡完敖老大所託,還得銜師父之命往江南,再辦另一件事。

今兒個路過這河段,尚在尋渡頭過河,竟聽聞呼救聲,韓寶魁躍進河裏,把兩個因貪玩、險些溺斃的孩子撈上岸。桂元芳從兩個孩子發顫的口中問出小村方向,本要同韓寶魁一塊送回,後者卻冷著聲要她待在原處。

唉,待下便待下,眾家師哥寵她、由著她,就這位十三師哥懂得訓她。

他猶在發火。她心知肚明。說來說去,就為三日前那一夜,在刀家石園子裏無端端掀起的衝突。

「十三哥,過來這兒坐,我把火生起來了,你衣褲還濕著,包袱裡還有一套乾淨衣褲,我拿給你。」桂元芳說著,一骨碌便要躍起。

「不必。」

「啊?」兩字淡卻有力地擊來,砸得桂元芳又倒坐回去。

韓寶魁逕自走近火堆,盤腿坐下,稜角分明的黝臉有些瞧不出心緒,再有,他把雙目合起,瞳底幽光盡斂,更是看不出個所以然。

一直咧嘴笑開開,對方仍板著臉,害她笑得亂沒成就感。搔搔額發,桂元芳決定還是把事說開了,她這性子實在抵不住人家冷漠以待。

兩刻鐘不到,韓寶魁便以內力將身上的濕氣盡數催逼,面泛暗紅,粗頸的血筋淺動,練過「鐵沙掌」的雙臂更通紅如血。他低低吐出口氣,行功過後,眉目一軒,精神更見飽滿。

甫睜眼,便與桂元芳的妙目接個正著。

她眸心憂愁,垮著小臉,見他掀開眼皮,神情隨即振作起來,可惜,可憐兮兮的模樣藏得還不夠快。

韓寶魁靜瞥她一眼,呼息略緊,卻抿唇不語,隨手將枯葉和枯枝添進火堆裡,等待著,瞧她欲說些什麼。

「十三哥……」先輕喚一聲暖暖場。「你別惱,別不同我說話。那個……我和那位『天梟大爺』喝酒,也是想與他套套交情,他和『白家寨』的白霜月姑娘已是夫妻,白大姑娘同咱們一樣,都是來給『刀家五虎門』報信的,可刀家的人與『天梟』之前鬧得好不愉快,再有……那股要來與刀家為難的龐大勢力,和『天梟』很有關聯,但刀家人肯定從他口中問不出半點蛛絲馬跡的。喝酒我在行,藉著喝酒攀交情那更是我值得說嘴的強項,不好好利用豈不可惜?所以才邀「天梟』喝上幾罈子……」

只是未料及這一喝,會喝出一連串變故。

「天梟」在江湖上的名聲惡得很,與刀家曾有過節,若非妻子白霜月與刀家關係匪淺,他「天梟大爺」是絕不可能在刀家住下。

三日前的那一晚,桂元芳見「天梟」在刀家石園小亭裡獨徘徊,她遂扛來十幾二十壇的好酒邀他共飲,天南地北與他胡扯。

眾人盡道「天梟」喜怒無常、冷酷無情,她覺得倒也還好,總之一場暢飲攀近交情,狀況正漸入佳境當中,兩名刀家女眷恰巧經過,亦來石園小亭同她和「天梟」說了會兒話,意外便在此刻發生——

她酒確實喝多了,雖沒醉,下盤已略虛浮,她起身要挽留那兩名刀家女眷,豈料那兩人被她一扯,再被滾滿地的空酒罈一絆,三個人紛紛跌倒,你壓著我、我疊著你。

「天梟」在旁冷冷看著,還避得好快,生怕她們三人會壓到他寬袍似的。

然,一乾沖至石園的刀家人卻不這麼想,以為「天梟」這大魔頭惡性難伏,下了什麼毒手,不待解釋,雙方已鬥將起來,打得昏天黑地。當時,韓寶魁也以為小師妹出事了,驚怒至極,雄盛的拳風和掌法招招凌厲,沖著「天梟」撲擊而下,同時,怒紅雙眼的刀家兩兄弟亦已出招。

「這件事是我不好,都是我錯,十三哥……你要罵我,我乖乖任你罵,看你高興怎麼罰,我全由你就是,你別總冷著臉,不理睬我。」

「我沒有不理你。」紫唇終於吐出話。韓寶魁眉目低斂,絲毫不懼火灼,竟以粗指直接撥弄燃燒的枝葉,不讓火堆悶熏出嗆人的白煙。

「唔,可是你……」明明擺臉給她看啊!杏眼裏浮著委屈。

「罵了,根本是白罵。打你,你受不住我一拳。」他沉聲道。怎捨得打她?罵了也不受教。他心中驚怒未散,一張臉哪裏能好看起來?

那夜那場惡鬥,他們確實誤解「天梟」了,但當時事情起於瞬息,「天梟」傲性不改,也懶得跟他們多費唇舌,一人受他們三人所攻,若非這般,對方也不會中他一掌。若論單打獨鬥,誰傷在誰底下,那還難說。

他感覺自己也犯狂了,見她倒在「天梟」腳邊,在那一時際,腦中僵凝,似乎有什麼場景迅雷不及掩耳地刷過眼前,當時隻覺千鈞一髮,要捺下性子作出正確的判斷,根本不可能。

待一切過後,他凝神細思,記起飛閃而過的場景究竟為何——

當年在破廟裏,那群欺少年與小女娃年幼無依的惡漢,他們從少年身邊搶走女娃,少年發狂了,女娃嚇得哇哇大哭、尖叫踢踹,少年則像瘋狗般見人就咬、掄拳便揮,被揍倒、渾身浴血,亦無痛覺,因心魂已驚得飛身離體,隻知得搶回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若失去,心魂也將尋不到安然的所在。

他拚命,因有私心。

他怕又孤單一個,才會握住那隻軟呼呼的小手,帶她走出那片盡毀的村落。

多少年過去,少年褪去青澀,磨掉銳利的稜角,把心藏得更深,竟依然害怕孤單嗎?著實可笑,他卻無法強悍地為自己辯駁。

太習慣她相伴左右,習慣且成自然,兩人能有分開的一日嗎?

他猛地一凜,心突突兩下,不知怎地會想起趙芝芸。

對趙芝芸的感覺,打一開始便理不出頭緒,當時他救起她、擁她在懷,聽她昏亂喃著、求著,要眾人對石睿手下留情、別傷他,說他僅是個孩子,不關他的事,說他心裏也苦,好苦……虛弱的病容、憂急的喃語,他擁住她濕透的身子,驚愕她的纖細瘦弱,亦在她話中迷惘、千思百轉,那迷惑在腦中盤踞不去,從此便不能不去留意她。

他看著那張病猶秀麗的臉容,深究思索、想過又想,說不明白真正的想法,但卻深刻明了,他可以沉靜地面對趙芝芸的香消玉殯,倘若換作眼前這小心陪笑、眸底閃爍著不安的姑娘,他……左胸房突遭利刃穿入、把心剜出一般,痛得他面前揚過紅霧,什麼也看不清。

「十三哥!怎麼?啊!被火燙著了嗎?」桂元芳腦袋瓜裡還拚命打轉,思索該如何讓師哥消消火,結果火還沒想出法子可消,卻見韓寶魁面容大變,害她以為他拿指頭撥火堆,沒留神給灼傷了,趕緊挨近,抓著他的大掌拚命吹氣。

「痛痛痛痛痛!呼——呼、呼——呼——好痛啊!」她叫痛從來只在心裏暗叫,這次倒替他嚷得又急又響,好像燙傷的是她。

男人的掌粗獷黝紅,她也弄不清傷在哪兒,隻管一陣猛吹。

「十三哥,快浸浸河水啊!」她欲拉他起身,沒拖動他,自個兒反而倒坐在他盤坐的腿上。

「沒事。」灼傷不在手,而在心,他不能想像兩人或生離、或死別的模樣。韓寶魁穩住濃息,扶住她的腰,在她面前把指節圓突的五指張得開開的,道:「我有『鐵沙掌』,不會燙傷。」

「啊?」桂元芳怔了怔,瞅著他的指,再瞅著他好認真的神情,訥訥啟唇。「剛練這門功夫時,你常讓鐵沙燙出大大小小的水泡,連皮都燙掉好幾層,燙得現下連掌紋也瞧不見了。」那時,她會撚著帶綿線的繡花針,小心翼翼刺過他掌上的無數水泡,讓綿線吸走膚下的水,再幫他上藥。

每次捧著他傷痕纍纍的雙掌,她胸房總是痛,但習武本就辛苦,不下苦功琢磨,不能成大器。見他撐持過來,一雙鐵掌脫掉皮,變得光滑泛金,再持續往下練,泛金的兩手又變得粗糙強勁,不畏烈火,她當真為他歡喜。

「我命就這樣了,沒有掌紋無妨。」

「什、什麼?」

當他用持平且嚴肅的語氣說著教人摸不著頭緒的話時,桂元芳伶牙俐齒、舉一反三的本事實在很難派上用場。

那隻沒有掌紋的手極自然地撫上她的頰,幫她撩開微紊的髮絲,慢騰騰道:「沒有掌紋,算命先生看不了手相,我的命我自己知道,不用旁人來鐵口直斷,如此還省了一筆看相的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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