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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醫經》第三十三章 不認
錯字誤稱修改了,今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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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消息的時候,陳十八娘正在吃早飯,她扔下了碗筷,起身跑向祖父的宅院。

「老爺在呢。」院子裏的僕婦忙攔住她低聲說道。

陳十八娘推開她疾步邁進來,屋門打開著,可以看到其內陳老太爺正跟陳紹說話,另外還坐著幾個管事。

「…..這些,還有這些…都拿去變賣了…」陳老太爺說道,將面前的幾張契書推過去。

「父親,這是你的私產,怎麼能受兒子的連累變賣?」陳紹說道。

「雖然說是我的私產,但到底是低於市價買來的,也都怪我,想要讓你們兄弟們都搬到京城來,急著置辦下來。」陳老太爺說道。

「可是那時候我還沒進京呢,這事與父親無關啊,都怪我讓父親蒙受羞辱。」陳紹俯身叩頭。

「怎麼能怪你呢?是怪我啊,疏於避諱。」陳老太爺說道,「禦史本就是風聞奏事,真真假假的只是為了辯而辯,誰管事實如何。」

室內陳紹哽咽的自責聲不斷,陳十八娘再也聽不下去了,抬手拭淚,轉身疾步跑開。

怎麼能怪祖父,這是他的錢,不是父親貪來的。

怎麼能怪父親,這是他進京之前,祖父就買下的宅院。

怪誰?都怪父親要給那女子說話,結果才被禦史咬住不放。

都怪她,都怪她,都是她惹出的這些事。

不是說了嗎?只要她肯離開京城,這件事就此作罷。

她為什麼不肯走,她為什麼不肯走。

「十八娘,你要去哪裏?」

身後陳丹娘喊道,看著疾步而出的陳十八娘。

陳十八娘已經風一般而去了。

而此時大理寺丞皺著眉看著禦史台遞來的通告。

「好歹也是救命大恩的,那就這麼急著要人的命了?」他忍不住說道。

「閻王要人三更死,誰人敢留到五更啊。」下屬說道,「大人,發籤吧。」

這個鬼判連對救命恩人都能如此狠手,他們這些人可犯不著去撞霉頭。

君不見連堂堂陳相公都撞得狼狽不堪不得不請辭了嗎?

大理寺丞點點頭。

「拿人來吧。」他說道。

下屬應聲是轉身要走。

「走得慢一點。」寺丞又說道,「好歹安安生生的吃完飯。」

下屬笑了。

「跟鬼判官一比,寺丞您倒是菩薩了。」他笑道,一面躬身退了出去。

「到底是神仙弟子嘛,凡事留條線,日後好相見,不用做的太絕吧。」寺丞嘀咕一句。

雖然大理寺有心放寬,但程嬌娘的飯還是被打擾了。

門被咚咚的敲開,門房打開門,還沒問是誰,一個裹著鬥篷帶著兜帽的女子就直衝進來。

「你幹什麼?你什麼人?」門房喊道。

因為是女子也不敢強攔,錯神間讓陳十八娘闖進來,但下一刻隨著他的喊聲,門房裏坐著的兩個侍衛便衝出來。

他們可不在乎男人還是女人,伸手就毫不客氣的抓了過去。

陳十八娘的尖叫在院子裏響起。

這一番讓家裏的人都站出來了,黃氏抱著孩子,就連程嬌娘也走了出來。

「陳娘子,你這是…」半芹忙問道。

兩個侍衛看著程嬌娘一眼,這才鬆開手站在一旁,不過視線依舊牢牢的盯在陳十八娘身上。

陳十八娘氣惱的伸手甩下兜帽,看著程嬌娘。

「你為什麼不肯走?」她問道,「避其鋒芒,韜光養晦,你不知道嗎?」

又是一個來指責娘子的….

婢女忙於三個店的生意,常常不在家,半芹眼圈一紅,心裏無比的憤恨自己不會說話。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樣要累害多少人?」陳十八娘亦是含淚說道,「你知不知道我父親為了你也被彈劾了,我祖父還被侮辱…」

她的話沒說完,程嬌娘搖頭打斷了。

「那不是因為我,跟我無關。」她說道。

陳十八娘咬下唇,又是氣又是要流淚。

「程嬌娘,你真是無情。」她說道。

「這位娘子。」

黃氏看了看左右,將孩子交給丫頭,大著膽子邁步上前,顫聲說道。

「你如果是來做客的,那就裏面請坐下說話,你如果是來吵架的,那就請回吧。」

「我又沒和你說話。」陳十八娘說道,視線沒有離開程嬌娘。

「但你是在我家說話呢。」黃氏脾氣也上來了,聲音大了一些說道。

陳十八娘這才看向她,抬手拭淚。

「吵架。」她又笑了,「我可不敢跟她吵架,我就是不明白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不用明白。」程嬌娘說道,目光看向門外,「我自己明白就夠了。」

半芹也看向門外,神色頓變。

陳十八娘下意識的回頭,看到幾個差人站定在門前。

「可是程娘子?」差人站在門前,態度和藹恭敬的問道,「我們是大理寺的。」

陳十八娘又猛地轉頭看程嬌娘。

「娘子。」半芹伸手拉住程嬌娘的胳膊,眼淚泉湧而出。

所以,終於等到了嗎?

「是問話,還是要入牢?」陳十八娘上前問道。

「這個,要看問話問的如何了。」差人恭敬的答道。

「能家人相陪嗎?」黃氏顫聲問道。

「這個自然能,只要不上堂就可以。」差人含笑說道,笑出來又忙收起來。

雖然笑能表達自己的友善,但他們身為大理寺的差人,笑反而讓人更為不悅。

「不用了大嫂。」程嬌娘說道,「半芹和我去就可以了。」

黃氏看著她,撫著身前的手微微發抖。

「你去和哥哥說一聲就可以了。」程嬌娘又說道。

黃氏應聲是。

「妹妹,你,你別怕。」她顫聲說道。

這樣子也不知道誰更怕…

一旁的差人心裏嘀咕道,再次帶著幾分敬佩看著這程娘子。

果然不愧是神仙弟子,異人高徒,看著雲淡風輕的神態…

「我不怕。」程嬌娘微微一笑說道,轉身先邁步。

「程嬌娘!」

陳十八娘追了幾步喊道。

程嬌娘回頭看她一眼,沒有說話轉身出門。

在差人的擁簇下,一輛馬車在街上駛過。

雪後的街道陰冷無比,縱然裹著厚厚的鬥篷,自天一亮就站在門口的韓元朝已經凍得手腳麻木了。

看著馬車而過,他忍不住邁步要上前,腿腳一個踉蹌。

「公子。」小廝手快的扶住。

韓元朝扶著他站穩,看著馬車已經走遠了,寒風中年輕人濃密的眉頭更加緊皺了,揣在袖子裏的雙手緊緊的握住。

「吾不能變心以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他慢慢吟道。

吟完他又苦笑一下。

沒想到屈原的這句話竟然是他在面對一個女子的時候有感而出。

而與此同時,慶王府裡發出一陣陣笑聲。

後院的空地上積雪並沒有清掃,此時慶王正在上奔跑笑鬧。

「殿下,殿下。」一個內侍急匆匆過來,看著隻穿著棉袍的晉安郡王喊道。

頭上一層細汗,袖子挽起來,大冬天裏露出半截結實胳膊的晉安郡王笑著轉過身來。

「程娘子到大理寺了。」內侍說道。

晉安郡王一笑。

「那這次可有好戲瞧了。」他笑道,笑完轉過身,繼續看著慶王。

內侍退後幾步,只看到郡王挺直的背影,沒有看到他臉上凝滯的笑。

沒完沒了啊,沒完沒了,又有什麼辦法呢,人生就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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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少卿心裏嘆口氣。

真是倒霉。

他再次心裏說道。

胥吏已經慢悠悠的將問詞念完了,看著站定在堂下的女子,他只能清了清嗓子,心裏將寺丞和禦史台再次罵了幾聲。

這就是不是正卿的緣故,遇到點棘手的事,就要他出來應對。

「程氏,適才禦史中丞馮大人的問罪,你可認?」他問道。

程嬌娘搖頭。

「民女不認。」她說道。

「但馮大人說,這些事都是你承認做過的。」少卿問道。

「是,這些事我是做過,但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做者無心,觀者有意。」程嬌娘說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做者無心,觀者有意,這是什麼意思?

少卿皺眉。

「我做事,僅僅是為了我要做的事,也僅僅是我做的事本身,至於別人怎麼看我怎麼想我,那不是我能左右的,他們想的認為的,也跟我無關。」程嬌娘接著說道,「大人,程氏承認做過這些事,但是,不認馮中丞的指責。」

那到底是認還是不認啊?

所以說這個案子審著就是麻煩,那就慢慢審吧。

少卿心中念頭閃過,就要舉起面前的驚堂木。

「大人。」身後有書吏輕咳一聲,「禦史台的人來了。」

後堂裡,少卿看著來的禦史眉頭直跳。

「你說什麼?今日就要?」他拔高聲音喊道。

「中丞大人今日就要定論。」這個禦史板著臉說道。

「現在?今日?」少卿來回走了幾步,「你開什麼玩笑?哪有那麼好審的?」

「中丞大人說這個案子好審,讓她認了,定了,送她回家。」禦史木然說道。

送她回家?

少卿一怔,旋即明白了。

大理寺的大牢,可比不上禦史台,那邊好歹是查辦官員們的。

一個女子家來大理寺就已經夠身敗名裂了,更別提再住一住大牢了。

看來這個鬼判官還是有些人情味的,到底還是記著這是個恩人。

不過,這種好心怎麼看都更像是貓哭耗子。

「你說讓她認她就認啊!」少卿哼聲說道,拂袖轉身向堂上而去,「等著吧。」。

而在這時,弓弩院內,黃氏已經等的急不可耐,終於看到范江林疾步出來。

「你幹什麼呢?快些走啊,妹妹已經被帶去大理寺了。」黃氏急道。

范江林點點頭。

「已經帶走了嗎?」他問道。

黃氏點頭,催著他走。

「稍等一下,昨日剛抓了個大案,我先處置完。」范江林卻說道。

黃氏愕然,旋即又大怒。

「你官迷了心竅了!這麼多天都沒回家,到底忙什麼?」

掩蓋在京城陌生環境忐忑不安下的西北女子的暴虐脾氣終於爆發了,伸手揪住了范江林的胳膊。

「妹妹的案子重要,還是你這裏的狗屁案子重要!」

門廳外的人頓時笑著忙扭頭迴避。

「妹妹的重要,妹妹的重要。」范江林微微尷尬的說道,一面拉開妻子的手,「我這就好了這就好了。」

他說完逃也似的走開了。

隻氣的黃氏在廳中跺腳。

「大人,你快去吧,這裏有我們呢。」

官廳外,跟隨范江林疾步而行的兵丁說道。

范江林面色沉沉。

「那怎麼成,兵器重物,不得兒戲。」他說道,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到了弓弩院的後院。

在這裏已經站了好些人,正圍著兩個被捆綁跪在地上的男人。

「李茂!」

范江林疾步走上去,帶著盛怒,抬腳就將其中一個男人踹翻倒地。

「快說!」他厲聲吼道。

這動靜讓四周的人倒嚇了一跳。

「大人怎麼了?」有人低聲問道,「剛才還好好的?審問犯人跟拉家常似的。」

「范夫人來了,家裏出事了。」跟過來的人低聲說道。

同事交流了一個你懂我懂的眼神,大家便都恍然了。

看不出來啊,這范軍監還是個懼內的。

「快說!」大家便跟著喝道。

倒在地上的男人又被揪了起來,雖然鬍子拉渣,面容憔悴,但依舊可以認出正是曾經的城門官李茂。

「我只是借用一下行砲車。」他說道。

「借用?」一個武將喝道,「你算什麼東西?敢借用軍器?」

「我什麼東西都不算…」李茂垂頭自嘲一笑。

以前當監門官的時候不管上下都不把他當東西看,現如今因為家裏著火而被推出來抵罪沒了官身的他更不是東西了。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范江林再次踹斷。

「借用?你騙小孩子呢?說,你是不是西賊北遼的姦細?」他喝道。

李茂抬頭猛搖頭。

「大人,大人,我不是。」他忙喊道。

「不是?」范江林一把揪起他,硬拖著向一邊去,站定在一個碎散的行砲車前,「那為什麼拆散了投石車?是要分散運送出城,還是要學了其中的技巧機關?」

李茂連連搖頭。

「大人,不是拆散的,是我試驗炮彈時沖毀的。」他說道。

范江林冷笑一聲,目光落在一旁一架還完好的投石機前,這架投石機似乎是投石機又似乎不是,其上筒身裡塞著一個黑乎乎的石彈。

「這個嗎?」他問道,「你是說著石彈砸毀了投石機?」

李茂點點頭。

「是的是的。」他說道,話音才落就被范江林再次踹了一腳。

「你當我是三歲小兒,還是沒上過戰場的傻丁啊?」范江林喝道,「石彈怎麼能自毀投石車!」

「大人,大人,我這個石彈跟以前的石彈不同。」李茂忙說道,一面掙紮起身,站定在投石車前,「我這個是點燃的,會炸裂,有很強大的催力,投石車太散經不住….」

范江林皺眉。

「點燃?石彈還能點燃?」他問道,目光落在石彈上,「怎麼點燃?」

李茂忙上前,手綁在身後,只能用肩頭指給他看。

「這裏。」他說道。

范江林皺眉,伸手取出一個火撚子,隨手一晃,燃起火來。

「點燃了怎麼樣?」他問道,一面伸手點燃了李茂指著的引線。

他的動作太快,以至於李茂都沒反應過來,待看到火撚子,引線已經刺溜閃光作響沒入其中。

「大人不要!」

李茂大喊一聲。

與此同時轟然一聲巨響在弓弩院平地而起。

大理寺內,少卿帶著幾分不耐煩繼續審問程嬌娘。

「程氏,你認不認罪!」他豎眉喝道,一面將手中的驚堂木重重拍下。

驚堂木落在幾案上,發出一聲巨響。

少卿隻覺得雙耳嗡嗡,腳下的地面劇烈的抖動。

「大人,地動了!」

忠心的胥吏一把抱住少卿拖著就向外衝去,堂內的人頓時都衝出去,包括躲在後堂的禦史等人也抱頭疾奔而出。

站定在堂外,耳邊的轟聲已經消散,地面也平穩如常,一群人神情惶惶的站著互相對視。

出什麼事了?

「哎呀,那個程娘子呢?」

不知哪個說道,大家忙四下看,卻見那個女子還站在堂內,而原本侍立在堂外的小丫頭已經衝進去站在了那女子身邊。

一裡一外,一明一暗,人多人少,兩相相對。

「我不認罪。」程嬌娘看著門外的少卿,認真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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