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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隋》142.第142章 孟海公
聽說任城遭到賊軍攻擊,段文操的感覺很不好,倒不是缺乏自信,而是對未來局勢充滿了擔心。看得出來北面的白髮賊和南線的孟海公、韓曜諸賊保持著密切聯繫,並不是各自為戰。賊人抱成一團,聯手抗衡官軍,段文操若想在最短時間內擊敗他們,穩定魯西局勢就很難了。

段文操思考良久,決定再一次向彭城崔德本求援。張須陀走了,雖然當前戰局對魯軍有利,但僅靠魯軍的力量顯然難以擊敗賊軍。退一步說,就算誘敵之計成功了,各路賊軍都殺到寧陽城下與魯軍決戰,魯軍也打贏了,但付出的代價肯定非常慘重。段文操一門心思保存實力,根本就沒有不計代價、傾盡全力的想法,而齊魯人若想在目前齊魯政局和未來東都政局擋住關隴人和江左人的聯手壓製,保全本集團的既得利益,也必須要維持足夠的實力。實力是利益的基礎,沒有實力也就沒有利益。

段文操在書信中詳述魯西戰局,把張須陀罵得狗血淋頭,並把張須陀在關鍵時刻甩手走人一事定性為陰謀。段文操為此走了一番詳盡分析,認為張須陀走後的魯西戰局,看上去對自己有利,但實際上是一種假象,以目前魯軍的實力,根本無力剿殺聯手之後的賊軍。魯西局勢混亂,必然影響到整個齊魯局勢,如此就給了關隴人和江左人打擊齊魯人的借口。齊人利益受損,必然影響到山東人的整體利益,做為山東第一豪門的崔氏,此刻必須給齊人以有力支持。

段文操的要求也不高,他希望崔德本再派一些軍隊進入魯郡,在確保鄒城、平陽一線安全的同時,給首府瑕丘以保護,並給賊帥孟海公和韓曜以震懾,起到一部分牽製作用,迫使他們不敢攻打任城,如此賊人也就無力對寧陽實施南北夾擊,而魯軍也就能繼續掌控主動,尋找殲敵良機。

段文操為了說服崔德本,不得不親自擬寫書信,絞盡腦汁在措辭上下功夫。

大帳內,段文操全神貫注,伏案疾書。鷹擊郎將牛進達抱著雙臂站在地圖前,凝神沉思。他並不認可段文操的辦法,求人不如求己,目前魯軍優勢明顯,只要決策正確,完全可以擊敗叛賊。崔德本在彭城並不是一言九鼎,大權獨攬,相反他在政事上飽受徐州本土勢力的掣肘,在軍事上更受製於左驍衛府和武賁郎將梁德重。之前段文操的求助之所以成功,不是因為崔德本信守諾言,也不是因為崔德本著重於山東人的整體利益,而是蘭陵蕭氏迫於自身及徐州貴族集團利益的考慮,同樣需要魯西南局勢的穩定,這才向崔德本妥協率軍支援。此刻段文操再向崔德本求援,崔德本即便是有心相助亦是無力派出軍隊了。

段文操寫好了書信,並沒有馬上封起來,而是坐在那裏低頭沉思。

牛進達轉身望著擺在案幾上的書信,知道段文操對求助之事亦是信心不足,還在猶豫之中,於是緩緩走到案幾邊上坐下,低聲說道,「使君,叛賊已擺出南北夾擊之勢,如果我們繼續圍而不攻,寧陽城就不是我們的誘餌,而是賊人的誘餌了。」

段文操微微頷首。包圍寧陽城,圍而不攻,以寧陽為誘餌,誘使賊人前來決戰,這是簡單易行的計策,但賊人狡猾,不上當,反其道而行之,也以寧陽為誘餌,利用寧陽牽製住魯軍主力。賊軍攻打任城,沿洸水一線擺出南北夾擊之勢,已經把這一意圖清晰暴露出來,假如魯軍不對此做出反應,繼續堅持既定策略,繼續等待賊人殺到寧陽決戰,那麼接下來賊人必會盡遣主力攻打瑕丘周邊的城鎮以擄掠糧食,如此魯軍便陷入了被動,進退兩難。

牛進達看到段文操沉默不語,不得不主動進言。

「使君,賊人的意圖一目了然,我們若想牢牢掌控主動,當務之急是馬上拿下寧陽。」牛進達言辭懇切地說道,「拿下寧陽,全殲城內賊軍,不但可以給賊人以沉重打擊,也可以騰出手來從容應對賊人的夾擊。」

段文操遲疑不決,還是不說話。

牛進達有些著急了。瑕丘周邊地區的城鎮除了幾個縣城和重鎮駐有守軍外,大部分小城鎮的戍衛任務都由本地鄉團承擔,而這些鄉團主力現在都在寧陽城下,一旦南北兩線的賊軍盡遣主力橫掃這些基本上沒有防禦能力的小城鎮,則軍心必然大亂。軍心一亂,再想打寧陽就更困難了,到那時段文操怎麼辦?只有放棄寧陽,撤回瑕丘,穩定瑕丘周邊局勢。只是這樣一來寧陽城內的賊人就成功脫困,賊人兵力沒有太大損失,又搶到了糧食,士氣高漲,必然攻勢更猛,而官軍則遭受重挫,士氣低迷,只能據城堅守,被動防守。可以想像,局勢若到了那一步,不但魯郡麻煩大了,恐怕整個齊魯局勢都將進一步惡化,而段文操更是難贖其罪。

「使君,戰機稍縱即逝,不可遲疑。」牛進達極力勸諫道,「賊人已經包圍鄒城和平陽,現在又在攻打任城,而我們放在西南一線的防守兵力十分有限,假若南線戰事連連失利,我們顧此失彼,進退兩難,倉促之下再攻寧陽必然困難。使君,賊人在南線的大舉進攻,看似圍魏救趙,實際上暗藏殺機,不可大意啊。」

段文操對戰局的看法卻與牛進達不同。賊軍一部被圍寧陽後,真正對魯軍有威脅的也就剩下白髮賊的蒼頭軍了。南線戰場上的賊帥孟海公和韓曜明顯實力不濟,雖然現在打得熱鬧,十分活躍,實際上乾打雷不下雨,威脅很小,不足為慮。就目前戰局來說,不論賊人是圍魏救趙也好,是南北夾擊也好,其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拿下寧陽城,如此既救出了被圍軍隊,又獲得了糧食。賊人會因此發展壯大,而與之相反的則是官軍陷入困境,魯西局勢會因此而惡化。所以段文操根本就沒有強行攻擊寧陽城的想法,他現在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剛城方向,目的也只有一個,想方設法擊敗蒼頭軍,一戰而定,一勞永逸地解決魯西危機。

兩個人對賊軍實力的判斷不一樣,結果造成他們對當前戰局的理解和推演也大相徑庭,由此拿出的對策也就不同。牛進達說服不了段文操,而段文操頗為自負,自視甚高,根本就不會向牛進達做出任何解釋。

牛進達的勸諫起了相反作用,反而讓段文操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沖著牛進達擺擺手,示意其不要說了,他自有決斷。

段文操封好了書信,交給僚屬,由驛站火速送往彭城。又手書一份給蕭奢,感謝他堅守鄒城、平陽一線,然後簡要述說了北線戰局,分析了南線戰事的最新發展對北線戰局可能造成的影響,最後他懇請蕭奢在確保鄒城、平陽一線安全的同時,尋找戰機主動出擊,只要狠狠打擊了賊帥孟海公和韓曜,不但南線戰局會迅速逆轉,也將幫助魯軍在北線戰場上取得突破。

牛進達很失望,但他追隨段文操多年,對段文操的謀略很欽佩,對自己的這位官長也頗具信心,既然段文操堅持既定策略,那自有他的道理。段文操曾是衛府軍的虎賁郎將,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出身資歷固然重要,軍功更是不可或缺。段文操累功至軍中高級軍官,其在軍事上的才能當然非同一般。牛進達不敢再諫,但心中的不祥之念如夢魘一般糾纏著他,讓他旦夕不安。



剛城的李風雲同樣是焦慮不安,夜不能寐。

段文操不愧是軍中老將,非常沉穩,不論戰局如何發展,他都處驚不變,鎮定自若,始終包圍著寧陽城,既不傾力攻城,也不分兵救援遭到義軍攻擊的任城,任由賊帥孟海公和韓曜在南線戰場上攻城拔寨燒殺擄掠。

孟海公實力有限,韓曜手上也只有四個團,他們既要包圍鄒城、平陽,又要攻打任城,同時還要分兵攻打一些小城鎮以擄掠糧食補充軍需之不足,可以想像他們在排兵佈陣上的困難。初始或許還能欺騙一下對手,時間久了,破綻也就出來了,一旦對手弄清了虛實,義軍在南線的「虛張聲勢」也就難以為繼,稍有不慎還有可能遭到對手的攻擊,以致「原形畢露」,再難有所作為。

「段文操果然是老奸巨滑之輩。」蒼頭軍的帥帳裡,袁安一邊翻閱著斥候送來的密報,一邊連連搖頭,苦笑不迭,「他好像識破了我們的計謀,守在寧陽城下就是按兵不動,若繼續下去,我們迫於糧食危機越來越嚴重,只有殺到寧陽與其決戰了。」

「此仗不能拖,必須馬上打。」李風雲神色嚴峻,也是連連搖頭,「我們沒有糧食了,繼續拖下去,不要說決戰了,就連決戰的機會都沒有。」

袁安把手上的密報一扔,苦嘆道,「如今我們是一籌莫展,無計可施啊。」

「辦法倒是有一個,就是實施的難度比較大。」李風雲亦是嘆了口氣,「但事已至此,唯有一試了。」

「計將何出?」袁安驚喜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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