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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隋》818.第818章 從善如流
十月初三,安州,武列水。

雷霆第四軍總管井疆六斤蜚橫渡濡水河,趕到武列水東岸聯盟帥營拜見李風雲。

井疆六斤蜚帶來了楊恭道的書信,另外李子雄、周仲、來淵和韓世諤都在書信的後面附上了自己的意見,而這正是井疆六斤蜚親自趕赴帥營傳遞這份書信的重要原因。

從聖主的詔令和古北口的態度看得出來,中樞有無條件支援的誠意,但前提是,聯盟要無條件地衝鋒陷陣,要無條件地以中土利益至上,聯盟不能有任何損害中土的舉措,為此,負責支援事宜的古北口副鎮慕容正則提出了一個無法拒絕的要求,那就是監督,監督聯盟軍政事務,確保中土利益不受損失,確保長城內的支援不會打水漂。

李子雄對此做出了解讀,聖主和中樞要藉助聯盟的力量打擊和削弱突厥,改變南北對峙之局,增加南北戰爭的勝算,所以願意無條件支援,但僅此而已。聖主和中樞目前還需要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南北關係,因此不會行招撫之計,不會給突厥人發動南北戰爭的借口,同時為避免養虎為患,又要以監督之名干涉聯盟軍政,實際上就是「卡」聯盟的「脖子」,影響甚至控制聯盟決策。

李子雄的意見是,立足安州,發展壯大,稱雄東北,乃是聯盟當前唯一目標,而要達到這一目標,就必須擊敗突厥和東胡諸種的聯手反擊,所以未來一段時間內,中樞和聯盟的目標完全一致,有共同利益基礎,因此只要長城內願意無條件支援,聯盟當然願意衝鋒陷陣,更不會有任何損害中土利益的舉措。

關於招撫一事,李風雲預測正確,急沒有用,時機不到,即便有收復安州的功勞,也不能以功勛換取赦免,必須等到南北戰爭爆發,中土與突厥徹底反目,聯盟拿下擊敗突厥的大功,到那時大勢所趨,聖主和中樞唯有招撫才能化解聯盟這個重大隱患,如此聯盟就能拿功勞討價還價,實現利益最大化。李子雄之前對招撫很上心,很急切,但現在不得不接受事實,不得不進一步放低姿態,力爭與以李風雲為首的聯盟草根勢力建立更為密切的合作。

周仲、來淵和韓世諤對李子雄的意見做出了回應,都在書信中表態,願意在聯盟的大旗下與聯盟草根勢力密切合作,以打贏南北戰爭為最終目標,並為實現這一目標而誓死奮戰。

實際上這就是含蓄承認李風雲在聯盟中的領袖地位,而這些貴族勢力之所以「低下高傲的頭顱」,一方面固然是因為聖主和中樞拒絕招撫,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李風雲在收復安州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才能和實力。

在塞外生存,長城內的支援的確重要,但最為重要的卻是贏得塞外北虜諸種的結盟合作。一隻狼再厲害也是孤軍作戰,而一群狼就能橫掃草原了,所以未來塞外的征伐中,聯盟肯定要接納北虜諸種擴大實力,而李風雲這個名揚塞外的「白狼」恰好具備結盟北虜諸種的有利條件,奚族辱紇王部的主動投奔就是一個最好例子,李風雲的實力因此而暴漲。這種狀況下,聯盟內的貴族勢力必須積極謀求合作,否則隨著局勢的急劇變化和李風雲實力的急劇擴張,他們會越來越被動,以致於徹底邊緣化,這顯然對他們不利。

「慕容正則?」李風雲看完書信,與井疆六斤蜚相視一笑,「老對手了,不過這樣也好,知根知底,有利於合作。」

井疆六斤蜚微笑點頭,「如此說來,慕容正則的條件,刀兄願意接受?」

「我們所追求的,與李子雄、韓世諤這些人完全不同,在他們看來不能接受的條件,我們完全可以接受。」李風雲不以為然地說道,「慕容正則是鮮卑人,平地松林、壩上高原、索頭水和馬盂山都是鮮卑人的故土,如今這些地方均被奚族霸佔,中土統一至今卻遲遲不對安州用兵,北疆尤其是幽燕和遼西遼東的鮮卑人早就怨言滿腹了。今天我們收復安州,與突厥和東胡諸種廝殺,正是慕容正則願意看到的,這也是他拿到聖主詔令後,不遺餘力支持我們的重要原因,而聖主之所以選擇慕容正則全權負責支援安州事宜,也應該是出於這種原因的考慮,畢竟鮮卑人對安州故地的感情更深。」

井疆六斤蜚笑著搖搖頭,「你就不怕慕容正則派出一個強勢人物,直接干涉聯盟決策?」

「某說了,都是老對手了,知根知底,就如辱紇王部一樣,既然選擇合作,那就真心誠意合作,沒有信任就想方設法建立信任,所以某相信慕容正則,他應該帶著誠意與某合作,而某有必要首先要給他以信任。」

井疆六斤蜚猶豫了一下,說道,「刀兄,你看慕容正則的態度,是否與聞喜公有關?」

李風雲毫不遲疑地點點頭。

之前崔家十二娘子為了說服慕容正則打開關門,第一時間給聯盟以支援,無奈之下泄露了白狼的秘兵身份,之後李孟嘗把此事稟報了李子雄和李風雲,聯盟一些高級將領也有所耳聞,其中就包括曾為秘兵的井疆六斤蜚等人,所以井疆六斤蜚才有這種懷疑。遼東慕容世家的兩代家主與裴世矩都是前朝舊臣,都保持著良好關係,而自裴世矩入主中樞以來,在中土外交戰略中承擔重要使命的秘軍就由裴世矩負責,由此不難推斷,慕容正則對白狼和聯盟態度的改變,肯定與白狼的秘兵身份、與裴世矩本人有著直接關係。

「那麼……」井疆六斤蜚望著李風雲,欲言又止,「聞喜公……西行回歸之後……」

李風雲知道井疆六斤蜚的意思,當即搖了搖手,「我們收復了安州,李子雄等人也向聖主表達了受撫的意向,而聖主雖然拒絕招撫,但事出有因,只要時機合適,一切順理成章,所以事實上安州已回歸中土,這是功勞,因此我們的身份即便暴露,對聞喜公也是利大於弊。當然他的政敵或許會拿這件事發起攻擊,以各種各樣的借口誣陷聞喜公,然而結果不容改變,這件事的結果對中土有利,對即將到來的南北戰爭更有利,聖主和中樞不可能視而不見,不可能在這個關鍵時刻引發更大的政治風暴,自亂陣腳,自毀長城。」

井疆六斤蜚躊躇片刻,又說道,「如果西行順利,年底前聞喜公或許能返回東都,聽說我們成功收復安州,看到了我們存在的價值,他會不會改變態度?」

「他的態度不重要,他也不可能有態度。」李風雲用力一揮手,語氣冷肅,「某已試探過一次,雖然有假借他的大旗,狐假虎威之目的,但某的確有求助之意,然而他拒絕了。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沒有變,還是鐵石心腸,還是當年的他,為了所謂的中土和國祚利益,寧願犧牲一切,哪怕我們曾經為了中土和國祚的利益而出生入死、粉身碎骨,但他依舊毫不猶豫地犧牲我們,置我們於死地。今天也是一樣,今天中土內憂外患,兩京危機愈演愈烈,不論是為了中土和國祚利益,還是為了他個人利益,他都要置身事外,哪怕政敵抓住我們的把柄攻擊他,他也不會承認安州的收復與他有任何瓜葛。」

「他的敵人是宇文述,宇文述不會這麼想,聖主也不會這麼想,聞喜公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而你舉旗叛亂席捲大河南北,不但幫助楊玄感舉兵謀反,還與齊王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你的這些斑斑劣跡隨著安州收復而大白於天下,你就是聞喜公最大的軟肋所在,他的處境會越來越艱難。」

李風雲再度搖手,「某不同意,正相反,某認為我們在塞外的戰果越大,對南北戰爭就越有利,而南北戰爭離不開聞喜公的運籌帷幄,所以隨著我們實力的逐漸增強,聞喜公的處境應該越來越好。」

井疆六斤蜚遲疑少許,問道,「刀兄,我們在塞外的戰果越來越大,對突厥的威脅就越來越大,就能更好地牽製和削弱突厥,那麼,我們是否就能推遲南北戰爭的爆發?」

「絕無可能。」李風雲一口否決,「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事實上正相反,正如崔家從行宮獲知的絕密消息所說,聞喜公途徑博陵時曾有上奏,告誡中樞,務必阻止我們出塞,也就是變相否決了中樞的驅虎吞狼、借刀殺人計,為什麼?因為南北對峙的局面一旦改變,一旦對中土有利,就會迫使大漠上的突厥人不得不向西突厥低頭,甚至不得不以撤出西域來換取西突厥的合作。然後雙方聯手夾擊中土,這完全符合西突厥的利益,西突厥只要威脅西疆,牢牢牽製住西北軍,就能驅使大漠突厥發動南北戰爭,坐山觀虎鬥,所以南北戰爭不但一定會爆發,而且極有可能提前爆發。」

「如此悲觀?」井疆六斤蜚驚訝了,不相信。

「拭目以待。」李風雲說道,「所以你不要指望聞喜公會幫助我們,相反,在東、西兩部突厥的壓迫下,聞喜公甚至會再一次犧牲我們。」

井疆六斤蜚神情凝重,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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