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絹上暴起一朵巨大的^H小說光焰將我吞噬。

而這焰火併沒有停止，從中心出再爆出一波巨大的能量，像一個圓環狀的湧浪漫湧四周，所過之處如同湮粉一樣崩解，所有生命非生命淹沒在其中，分解成構成世界的真實本質。

整個世界從彩色轉黑白，像幻境一樣消散，化成無數交雜的能量。

處於光焰中心的我，絲毫不知周圍發生的事。

我的腦中像有無數東西在轟然爆裂。

——【林安。】

——【我是林安。】

——【我！是！林！安！】

……

隨著這個認知重新回到林安的心中，腦海中無數記憶翻騰，一個個面目在心中浮現，或模糊或清晰，或如同昨日或早已久遠。

那像是重生一樣的喜悅，又像重新找回手足一樣的欣喜，就連過往的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被重溫，都像一道美味佳肴，讓林安忍不住反覆品味。

不知名的感動充斥林安心中，她恨不得痛哭流涕，才能發泄心裡的激越感情。

不曾失去自我的人，不知道重拾自我的那種狂喜。

但她彷彿又已經不是她，接連兩世的記憶如同是親身經歷，兩個相似而不同的靈魂，有著天壤之別的經歷，彷彿真實又似乎虛妄，卻如此清晰地存在於她的心中。

再加上原本的林安，三個不同的自我，三個不同的人生。就這樣融合在一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充斥在林安心頭——

似乎她曾經在自己生生割裂成三份，又似乎三個都是她自己。

一個穿越異世掙扎求生的現代女郎，一個是出身王室戰死沙場的高貴公主。一個出身卑微卻站在人間至高的傳奇女巫……

每一個都如此鮮活地存在於她心中，無法抹去。

她們互相融合，又像在心靈的戰場上割據交伐。讓她禁不住心頭悶痛，哇一下吐出口血來。

周圍幻象萬生，如魔似魅，靡靡之音從耳入，直抵心靈，讓心頭雜念叢生，不知取捨。整個人彷彿就要活活被撕裂分割成無數瓣。

生死劫難，就這樣毫無預兆地來臨。

林安卻絲毫不知，只是本能地苦苦抵禦。

假如靈魂也能具現的話，那麼會發現林安的靈魂已經呈現紅、藍、黑三色，藍色佔據頭腦。黑色佔據心臟軀幹，紅色佔據四肢手足。

三色彼此交雜，又似乎涇渭分明，使得整個靈魂呈現一種既融合又分裂的狀態，彼此天崩地裂般交伐侵染。

「啊啊啊啊啊——」

林安覺得痛不欲生，彷彿自己下一刻就要靈魂撕裂，湮滅在周圍的無數幻象法則之中。

【該死，靈魂質量終究是太單薄了！】

佔據四肢手足的紅色如同鮮血，鮮艷熱烈。就如同公主那短暫卻燦爛的一生，信仰堅定，雖死無悔——

【哼，比起你這黑女巫，還是本體比較讓我看得順眼——】

紅色的靈魂之力湧動著，忽然放棄了獨立和對佔據頭腦部位的藍色的進逼。如同血線一樣漫入濃墨一樣的黑色之中——

【該死的你，難道想和我同歸於盡嗎……】

黑色縮成一團，仍抵不住放棄獨立的紅色的侵染，同時棄守的地盤被藍色趁機而入，侵佔大半，形成全圍之勢，將紅黑兩色吞沒進藍色的海洋中——

【謝謝你了，公主……】

……

久久之後，浸染成深藍近紫的靈魂中，傳出這樣的感嘆。

無人回答。

***

林安覺得自己在做夢。

夢境中，她被包裹在溫暖的羊水裡，十個月後，她成了一個呱呱落地的女嬰。

這次，她沒有重複曾經被拋棄在福利院門口的人生，包裹在繈褓中的女嬰被父親生疏而小心地抱著，初為人父笨手笨腳的動作讓嬌嫩的嬰孩哇哇大哭，惹來了年輕母親的嗔怒和心疼的勸哄。

女嬰也叫林安，小名安安，也常常被囡囡、囡囡的叫。

三世同堂，安安在父母與祖輩濃得如同蜜糖一樣的溺愛中，從無知無識的嬰兒，長成說話磕磕巴巴的胖妞，又變成臭美彆扭愛撒嬌的幼兒園小妞兒。

林安如同夢境中的第三者，無法控制女孩兒的手腳動作，卻擁有和對方一樣的五感知覺，女孩兒的每一分成長都讓她感同身受，彷彿身臨其境。

然而當每一次看到鏡子中那個與她在福利院五歲時照的黑白相片別無二致的小女孩時，林安還是忍不住愣住——

她忽然明白了，這是另一個人生，另一個也叫林安，擁有和她一樣的容貌，經歷人生卻完全相反的林安。

——因額頭上多長兩顆痘痘而憂煩，驚鴻一瞥對面班級的清秀少年而有了少女的綺思，與閨蜜好友分享心事秘密，偷偷翹課去逛街滑冰，期末成績失常回家被父母責罵，上大學時在火車站和父母哭哭啼啼地告別……

從呱呱落地到豆蔻少女，安安的人生如同她從前無數次幻想過的一樣，家庭美滿，長輩慈愛，擁有平凡女孩的人生和經歷，煩惱和幸福。

即使明知是虛假，林安仍然忍不住沉溺進去，看著另一個自己上了大學，初戀與失戀，感情挫敗而學業成功……

然後與無數普通學子一樣，躊躇滿志地畢業，在社會的激烈競爭中找到一份工作，兩三年的蹉跎中將成為女強人的事業心磨損，終於在父母的勸說和親友介紹下認識了新的男友。

隨後結婚，生子，時間在生活的細小磋磨和柴米油鹽的苦樂中流逝。

生命中融入嬉笑怒罵，人生和誠善踏實的丈夫和兒女笑伴。病床前看著祖輩含笑過世，父母頭髮漸漸花白，十月懷胎的小小孩童長成少女，而自己與丈夫漸漸年華逝去。

春去秋來。人生像一本只能向前翻頁卻無法回頭的書，慢慢走向終章，人生曾有夏花燦爛的激情。也曾奮起搏浪，最終如退潮，逐漸走向平靜。

頭髮漸白，容顏老去，老伴在身旁，兒女偶爾回家看看……

如此一生。

……

【……如此一生。】

林安喃喃地說。

夢境定格在另一個自己含笑而逝的畫面上，彷彿一個夢想的落幕。

林安凝視那一幕。悵惘久久，轉過頭。

【無論你是誰，我都感激你，讓我經歷這一生。】

她的視線盡頭是一個修長的身影，似幻似真。卻看不清面目，隻讓林安覺得熟悉和親近。

【……你是誰？】

林安猶豫地問。

【我是誰……似乎我也分不清了，只是久遠的記憶盡頭，我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

如同耳語的聲音回答，修長的身影漸漸顯現，清秀卻深邃的輪廓，銀白的髮絲垂落身後，女子所擁有的並非一雙熟悉的黑眸，而是深青色的異瞳。

早在重得記憶。回想起有關《底比斯冥想法則》的事情時，林安就意識到了對方的身份和與自己的聯繫。

林安曾經想過無數次自己與同胞相見的可能，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形，這樣的境遇下見到。

她是觸發了絲絹上的中文，才脫出輪迴，得回記憶。所以她並不懷疑對方是穿越者同胞的身份，只是在看到對方與炎黃子孫全沒有一絲相似的容顏外貌時，還是忍不住有些驚異。

【靈魂投射的是最真實的自己，在這裡經歷了太過漫長的時間之後，過去的『我』逐漸被取代，漫長的記憶和經歷，畢竟不是穿越前短短二三十年能夠抵禦的……這並不奇怪，假如你看看自己的樣子，就會發現你也有了變化。】

對方看出了她的驚異。

這裡並沒有鏡子，但林安心裡一動，就看到了「自己」。

——外形輪廓變化並不大，只是眉目變得更深邃了一些，有向混血發展的趨勢，而整個人外表像鍍上一層深藍近紫的玻璃光，清澈和混沌兩種相反的氣息同時出現在她的靈魂中。

林安清楚，這是她前後融合了屬於公主和女巫的兩世記憶的緣故，儘管仍然是本體意識為主導，有因為是同一個靈魂的經歷和記憶的緣故，並沒有向薩林那樣無法兼容的情況出現，但靈魂有了變化，是必然的。

【假如我沒有脫出輪迴，或者靈魂無法順利融合，會怎麼樣？】

林安不由問道。

【你的輪迴隻經歷了兩世就醒來，靈魂的質量太少，假如無法融合，就必然是靈魂湮滅……如果你繼續輪迴，千百世後再被喚醒過來，那麼即使無法做到完全融合，但以那時的靈魂質量，你仍可以保留大部分。】

林安垂下眼眸。

【隻輪迴兩世，我就變成了這樣——再輪迴千百世的話，那時我就算不會靈魂湮滅，也不可能是原來的我了吧！】

【你原本的靈魂中，帶著另一個人很深的印記，幾乎密不可分……通天塔的監守者將你放進這裡，就是為了分開你們之間的聯繫。】

對方輕輕點頭，銀白的發如同流動的水，林安發現就算只是對方無意的輕微舉動，也能輕易牽動她的靈魂。

假如靈魂同樣有質量和引力，那麼這種情況和表現，應該是對方的靈魂質量遠遠大於她的緣故了。

【那麼現在分開了嗎？】

一說到這個，林安就想到了克洛諾斯，大致猜想出自己這種處境的原因，心念一動，立即反應到靈魂上，深藍的玻璃色轉深。

對方輕輕一笑，清秀的容貌卻讓林安感到平靜親和，靈魂很快平靜下來。

【假如未分，我又怎麼會與你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