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叫價的攀升，四方競逐漸漸剩下兩方，一方是荷曼法師，另一方則是96號。

赫爾少爺早已停止了叫價，他只不過打算噁心一下荷曼法師，卻不會和他自己的錢過不去，反正現在也正好有人死咬著和荷曼競爭，他樂得看戲。

西德尼也並不認為之前參與競價的199號就是完全放棄了這套巫毒娃娃，以他和林安作標準，羽盾級顧客都不會是普通人：

他和林安同樣參與了以前的黑市拍賣，出手次數差不多，但一個一開始就被定為羽盾級顧客，另一個卻要經過一次信任考驗才能提升到這個等級，顯然明面上他和林安的地位背景不同，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林安跟他說過她走過那條弔橋的過程，十分輕描淡寫。

但西德尼卻清楚過程並不是那麼簡單，哪怕明知是赤裸裸地考驗，敢拿自己生命去冒險的人絕不多，畢竟黑市和其他地方不同，在這裏什麼都可能發生，而且不會有人去追究原因——更何況本就並不知道拍賣方的用意呢。

林安是底氣十足、身上有足夠的依恃，所以絲毫不害怕任何魑魅魍魎。

但這樣的人又有多少呢？

或許只要顯露出一絲猶豫，就不能提升等級——在這一瞬間，拍賣主辦方考驗的與其說是信任，不如說是膽識、自信、實力等綜合潛質，而猶豫考慮過後，最終走過那條弔橋的人，才是考驗信任的。

西德尼猜測，後者未必能像林安那樣提升等級，而只有像林安這樣表現出超人一等的潛質和心理素質的，才會是主辦方看中拉攏的對象。

而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有資格和他這樣明面上身份地位不凡的人，站在同一層次。

黑市拍賣畢竟不是人人可辦的，尤其是像這一次這樣做得這麼大手筆，更是罕見：

從之前顯露的一些端倪看，拍賣方的目的顯然不止是建立一個黑市拍賣這麼簡單，似乎對來客的背景地位也非常重視，篩選十分嚴格。

「怎麼，不是看中了嗎？有麻煩？」

林安聲音傳來，西德尼轉過頭去，正好見她合上手中的樣冊。

她臉色並不自然。黑色的眼底一片莫測晦暗，彷彿隱藏著某些暗湧，覆在封面上的右手食指在樣冊表面輕劃。有些心不在焉，前一句話似乎只是隨口問一句。

西德尼見狀，心裏不由頓了頓，見林安沒有說話的意思，就接著她前一句問話。回答道：

「競價有些高，雖然值得，但我擔心拍下後引來麻煩——與其等人找我們麻煩，不如我們去找別人麻煩，還省點寶石。」

西德尼當然不是怕事的人，只是覺得與其等著被人黑吃黑。不如自己來黑吃黑，想必那位放棄的199號也是這麼想的——

除了199號外，恐怕還有不少沒有出手的人有相似的想法。

精神力強大的法師有不少是分心二用的好手。林安雖然把大半心思放在自己的思緒上，倒也不妨礙她分神注意一下底下的情況，聞言已經瞭然西德尼的想法，目光落在那套巫毒娃娃上。

「是不錯的東西，不過。為了省點錢去得罪一個可能有背景的傢夥，有些不值——我們沒摸清其他人的底細。貿然下手沒有好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想來其他羽盾級也不會敢輕易對羽盾級動手——」

林安眯了眯眼，「畢竟這次拍賣的情況和以往都不同，主辦方的底細意圖也還沒弄清楚，還是不要惹出太大風波的好。」

林安的做事理念是：樹敵不是不行，但必須是有值得的代價，以及風險可控——

這套巫毒娃娃價值不低，或許在以往的拍賣上，他們就直接黑吃黑了，但在現在情況不明的情勢下，卻不值得冒太大風險。

至於別人來對他們黑吃黑，他們倒是十分歡迎，畢竟參加拍賣的客人，就是是公眾席上的，也看得出大多身價不菲。

這時那套巫毒娃娃的競價已經到了尾聲，每一次叫價都不再那麼密集，顯然目前的價格已經差不多到了競價者的心理底線，心中正在放棄和堅持之間搖擺。

「120塊標準寶石！199號客人出120塊標準寶石！還有更高的價格嗎？85號客人，您還要出更高的價格嗎？」

黑市競價是很快的，並沒有那種一次二次三次才落錘的習慣，薩林化身的克裡斯已經一隻手按在了手邊的金鈴上，一旦拿起搖響，就算成交了。

西德尼聽了林安的話，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對著傳聲符石叫了一個價。

「140塊標準寶石！」

克裡斯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一個八度，「100號客人出140塊標準寶石！新的競價者出現了！新的出價者是100號客人，他的出價是140塊標準寶石！還有更高的價格嗎！」

公眾席一片嘩然，眾人紛紛將目光集中到代替西德尼出價的那個拍賣方安排的人身上。

畢竟誰都看得出，之前的120塊寶石基本已經到了價格上限，100號異軍突出，第一次出價就一下叫高了20塊寶石，顯然是打算虎口奪食，一錘定音。

坐在公眾席上的荷曼法師臉色十分難看，他周圍坐著的手下個個強悍，一一把悄悄偷望他神色的人瞪了回去。

……

「混蛋，那個100號是誰！」

199號包廂中，一個面容英俊、神態卻顯得有些陰婺年輕人一把甩開懷中的美貌侍女，憤怒地一拍桌。

他憤怒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他對巫毒娃娃的志在必得，更因為100號之前一直沒出聲，到了他即將把巫毒娃娃收入囊中的時候，卻突然出手攔截——

這種無視他人的傲慢簡直是赤裸裸地打臉，把他們之前的競價都襯托得成了兒戲一樣！

「給我查，我一定要查出100號是誰！他必須死！」

「勛爵閣下放心吧，您想要的東西，絕不會跑得出您的手掌心——我們的人早就安排好了。」一旁一個下屬模樣的中年人安撫道。

年輕人重重哼了一聲，抓過甩到一邊的侍女，不顧侍女輕微地掙扎，手伸進薄薄的衣袍中，發泄般大力揉搓起來。

……

100號包廂中，對話所透露的內情實際上並沒有其他人想像的複雜。

「140塊標準寶石……雖然高了點，不過巫毒娃娃對你有用，倒也值得，」林安微微點頭，平靜道，「這個價格要是拍不下來，我們再去找對方麻煩。」

西德尼參加拍賣，看中的東西一般都是她負責出價：

一來是在人前彰顯他們之間的「從屬關係」；

二來是因為西德尼從來不競價——他一般直接出一個心理底價，一旦超過底線，哪怕只是一枚金幣，他都不會再出價了，因為拍品在他心目中最高隻值這個價格。

比如這套巫毒娃娃，只要有人出價比他再高一塊寶石，那麼西德尼就不會再出手，而141塊標準寶石，雖然價值略高，但對於對巫毒娃娃志在必得的人來說，應該還在可以接受的心理範圍：

畢竟巫毒娃娃固然罕見，但還不是什麼稀世珍寶，不會出現天價，而黑市拍賣一般拍品的成交價，都要比正常拍賣要低二三成乃至四五成。

當然，現在金幣在前線並不通用，反而戰利品中的寶石礦石等被當做硬通貨，有一定溢價。

如果拍賣方有渠道或者願意收藏的話，單是寶石的溢價也足夠他們補回不少，畢竟天然寶石在市面上除了做首飾外，也往往是法師們常用的材料，消耗很大，並不容易跌價，哪怕受這場種族戰爭衝擊，起伏一陣後，梅林總會控制住礦石市場，不會輕易過度輸出，令礦石跌價得太厲害的。

說話間，下面已經沒有人再喊價，薩林終於搖響了金鈴，看得出，作為拍賣方，他對這個最後的成交價也相當滿意。

林安看看下方，荷曼法師那一夥人十分突兀，尤其是中間那位荷曼法師陰沉的臉色，連林安都看得十分清楚。

「下次你看中的東西就直接叫心理底價吧，免得無謂地得罪人。」

「一些蟲豸而已。」西德尼淡淡說。

「蟲子多了，也能咬死猛獁，」林安說了一句，也不要求西德尼贊同她的觀點，隨手將手裏的樣冊遞過去，「看看你有什麼看中的東西。」

西德尼接過樣冊，沒有立即翻看，而是側頭看一眼林安。

她目光平靜而專註，側靠右邊扶手，兩手交疊覆在腿上，上身略微前傾——像是期待著什麼，姿勢又略微顯露出防備的心理。

這姿勢其實並不能代表什麼，在西德尼心目中，林安一貫是謹慎而從容的，她一般不會刻意隱瞞自己的表層情緒，但當她真正重視什麼的時候，表露在外面的情緒就會相當稀少，就像現在這樣。

聯想到剛才留意到的林安的神色，西德尼並不以為前後沒有聯繫。

下一件出場的就是四號拍品。

西德尼還記得剛才侍女所說的那幾個數字——「4、19、28、35。」

他原以為謎底並不會那麼簡單，但從林安的反應看，她似乎已經找到了答案。

西德尼面上一片木然，低下頭，翻開了手中的樣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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