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那個被圍的紈絝子弟再度發揮了他的愚蠢，在圍攻者的故意引逗下，把最後兩道消解術也發出去了。

這次他沒有那麼好運，兩次都碰上了消解術的失敗幾率，而且最後一次倉促出手甚至讓法術與目標擦身而過，射到了冰崖上，對敵人沒有絲毫削弱。

「啊啊啊啊啊！」

被釋放了恐懼術的年輕人意志已經崩潰，看見自己最後的砝碼都消失了，抱頭髮出一陣驚恐的尖叫，白眼一翻，直接暈倒過去。

「你瞧，當這支魔杖被掌握在一個普通人手中的時候，它的作用也不過如此而已。」懸崖上，林安對西德尼說。

「真給法師丟臉，」西德尼面無表情地說，「我很慶幸你那位熟人選中他做目標，這種渣滓必須從法師的群體中清理出去。」

「一個低級學徒而已，而且大概是用藥物堆出來的低級學徒，」林安聳肩，「看在他就要死去的份上，寬容一點。」

崖下沒人聽得到他們的對話，伏擊者們解決了最後的麻煩後，開始處理現場。

一個原本在攻擊過程中並不引人矚目的男子打了幾個手勢，讓眾人分散開，自己走上前，俯身扳開年輕人昏過去仍緊攥的手，看也沒看那支大名鼎鼎的死亡與厄運之杖，魔杖就消失在他手中。

「空間裝備。」林安說。

西德尼點點頭。

那男子出乎意料地沒有對那個被俘的年輕人下殺手，喚來一人把被俘的年輕人綁了起來，放到一頭沒有在攻擊中受傷的雪狼背上。

那頭雪狼不知是不是被施放了馴服術，並沒有反抗，蔫頭耷腦地，連毛茸茸的大尾巴都垂了下來。

伏擊者的動作很快，有明顯的組織性。不到半刻就將現場的血跡和攻擊痕跡全部處理，死去的屍體被集中到一塊地上，撒上了某種藥液，就融化成血水滲進了地下，然後那塊地又撒上一種掩蓋氣味的粉末，被再次翻過來，上面用厚厚的雪埋住。

「很謹慎。」上方看到整個毀屍滅跡現場的西德尼頷首道。

林安微微點頭。

在冰原上，這裡的氣候就是天然的掩飾，通常最多過一晚，地面上就會重新鋪上厚厚的雪層。風雪會將現場掩埋得再沒有一絲痕跡，即使是嗅覺最敏銳的斥候也無法聞到雪地三尺以下的氣味。

當然，假如是預言系的師出手查探。那又另當別論。

這夥人顯露出了明顯的秩序感，搜索了所有死者之後，將自己死去的同伴屍體收攏焚化，骨灰裝在匣子裡，掩蓋好痕跡。然後與那個明顯是頭兒的男子交談了什麼，一個人又對其他人打著手勢說了什麼，帶頭退離了峽谷。

唯獨那個收藏起死亡與厄運之杖的男子背負著手，一個人留在峽谷中，方向恰好背對林安所在的冰崖。

半刻鐘過後，那些伏擊者離開的聲音完全消失。冰崖附近只剩下三人。

林安和西德尼對視一眼，齊齊往前一踏。

林安身上彷彿有某種浮力輕輕托住她，向下飄去。西德尼則雙臂一張，變成一對長滿羽毛的厚重羽翼，輕輕一振，向下俯衝。

兩人的下落速度都很快，但一直是勻速。罡風從他們身邊吹襲而過，空氣的湍流流發出呼號的嘯音。但林安身邊似乎有一張無形地屏障，將劇烈的罡風隔絕在她身周三丈之外，連衣袂發梢都沒被吹起。

西德尼感到一股猶如領域的力量包圍著他，儘管他清楚這是林安實化的精神力，但心裡還是本能地劃過一絲危險的感覺。

兩人猶如天降般從高達近百丈的冰崖上落下來，在離地三丈的位置停住，懸浮在半空中，西德尼的羽翼重現變回手臂和衣袖，黑色的魔法綢布上波動深澀而內斂。

背對他們的男子緩緩轉身。

金色的短髮下是一張深邃峻挺但陌生的容顏，灰綠色的眼眸注視著高高在上的兩人，緩緩露出了一絲熟悉的笑意。

他的目光從林安身邊的西德尼身上劃過，注視了片刻西德尼沒有人氣的臉，目光流過西德尼剛剛化成羽翼的雙臂和身上那襲散發著淡淡波動的法袍，才緩緩將目光移到林安身上，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安，好久不見。」

林安也靜靜看了那陌生的面容片刻，從那笑容中找到了那絲極其眼熟的意味，才真正確認了對方的身份。

「薩林，沒想到你還活著。」

林安目色深凝，如果不是拍賣開始前薩林自爆身份，按照林安曾經在通天塔中見到的約書亞的狀況，她本以為薩林應該已經凶多吉少。

儘管她並不清楚她被監守者轉移後，他們又發生了什麼，但約書亞和雅各布、尼古拉斯反目成仇已經是確定了的。

薩林並不是他們之中實力最強的，而且還有靈魂混淆這個不定時發作的炸彈，那時他的靈魂情況已經相當不妙，哪怕沒有後來的禍起，按林安預想，薩林也無法憑意志壓得了多久的。

「你曾經說過，禍害遺千年——大概因為我從來不是好人，所以活得比一般人都久一些。」

薩林笑笑回答。

他並不知道林安曾經在霧鏡中見過約書亞，以為她說的是他的靈魂狀況——他曾經在她面前發作過，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狀況。

「的確，不但活得久，還比許多人活得都要好得多，好得出乎我的意料，」

林安輕輕哼了一下，「而且你的膽子也越來越大，胃口越來越貪婪，這一點你倒是從來不變。」

「你從來深知我。」

薩林微笑說道，他知道林安在表達對他設計這次碰面的不滿，因為她從不喜歡被人抓住主動權，同時也是在對他剛才的事情發出警告。

死亡與厄運之杖的遺失以及俘虜那個年輕人都不是小事，比對他現在的實力，如果不是事先做足了準備，想要不留痕跡地瞞天過海，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整件事看似簡單，但從他潛伏在主辦方的勢力中探查消息乃至傳出消息、收攏勢力和設下埋伏，期間花費的心力並不簡單，而且，這不過是開始而已。

這一次的事情並不比試煉那一次的小，可後遺症和敏感度比那一次更大。

不過他薩林既然做了，就不怕有事，只怕沒事。

他注視林安的眼中也有一絲複雜。

她的氣勢更足了。

儘管她已經儘可能收斂，而且把那過分引人驚嘆的天資容色隱藏了起來，但顧盼間的神色不經意流露出上位者的威嚴，而且氣質轉變尤其巨大，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或許她本人並不自覺，但從前熟識她的人，都可以從她身上發覺他的變化。

她身上的風韻也更加成熟迷人，彷彿從一個少女真正轉變成了女人，少女的矜嬌與女人的成熟交融，猶如甜美中還蘊含一絲酸意的果實，散發著美味誘人的芬芳。

這令薩林忍不住想起之前得到的資料中提及的那個叫路德維希的騎士長，原本不相信的事實被他親眼證實，內心無法自禁地衍生嫉憤和酸意，只能極力掩藏下情緒，還是忍不住喟嘆：

「你變了很多。」

不等林安細想他的話，薩林已經轉移開話題，目光落到西德尼身上，「不給我介紹一下你的同伴？」

「埃爾維斯.西德尼.加菲爾德，」

沒等林安說話，西德尼就冷漠地出聲，「你們的事與我無關，我只是陪她過來。」

西德尼的垂下目光，視線只在輕輕薩林身上飄了一下，就像碰到微小的塵埃一樣，淡漠地移開了目光，將本身的冷漠高傲彰顯無遺。

有的時候，態度比語言更能表現出侮辱的意味。

林安清楚，這種與人保持距離的態度是西德尼的一貫相處方式，但別人並不知道——西德尼就是憑藉這種方式得罪了不少人。

薩林微微一笑，絲毫不在意西德尼的態度，甚至連對方居高臨下完全不正視他的這種侮辱性態度都不放在眼裡，只是平靜地對林安說：

「我們就在這裡說話？」

毫無疑問，無論是林安還是薩林，都不會認為這裡是敘舊的好場所。但林安眯了眯眼，說道：

「我似乎沒說一定要和你敘話。」

如果你不是在意他要說的事情，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兩個男人心裡同時想道。

但薩林當然不會當場明說，他對林安的刁難已經有所準備，微笑道：

「你之前委託老約翰的事情，已經有消息了。」

老約翰就是林安之前參加的黑市拍賣的主辦者和聯絡人，某種程度上，現在也算是掩藏身份後的薩林的手下了，因此林安之前的委託最終落到薩林手裡，不是什麼意外。

林安臉色卻微微一變，「你有他們的下落了！」

黑市主辦者在軍方的地位未必很高，但至少在中低層次人脈涉及面很廣，因此會出售一些消息或任務，林安之前委託他們的，就是尋找安德烈兄妹的下落。

「他們應該在東線，具體的等下再說。」

林安心裡一動，已經和西德尼一起飄落下來。

（未完待續）

PS：薩林是早就知道林安的下落和情況的，只是到之前一直沒聯絡，到現在才出現，並且想要找林安幫忙，為此準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