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米亞飛舟的第二層。

一個長寬都超過二十丈的房間中，平坦的地面被一個巨大的法陣佔據。

法陣中的符號被大量的代表月亮太陽的圓形正方形等符號佔據，風格與上古和近代所盛行的魔法流派極為迥異。

符文構成的魔力迴路上鑲嵌著大塊大塊的晶石，代表各種顏色的魔力構成一張蛛網，彙集到法陣中心一個代表太陽的巨大圓形上，圓心中心下凹一尺形成成一個平整的圓池，一個男人平躺在池底，沐浴在光芒之中。

男人全身赤裸，左臂齊肩而斷，傷口壞死僵白，留著黑紅的膿血。

他的身上可以看出一條明顯的分界線，左半邊包括大半個上半身在內的身體表面覆蓋著一層慘白的冰霜，右半邊包括整個下半身在內的身體皮膚通紅，汗液不停從毛孔中流出，然後很快蒸發。

光池中的能量不斷匯入男人的身體，與他體內的能量對峙著，男人的肌體不斷顫抖痙攣，彷彿體內承受著難以忍受的疼痛。

這景象非常可怕，任誰也無法想象有人能在這種折磨中活下來。

法陣的邊緣站著兩個男人，都身著法袍，法袍上鑲嵌的寶石散發著隱晦而強大的魔力波動。

其中散發著水元素波動的是一位老者，臉上褶皺縱橫，眼皮耷拉，只有半開的眼縫中泄出一絲精光。

他胸前綴著一大塊金青石，一隻手按在身前漂浮的水晶球上，這隻手與他外貌全不相似的年輕。手指修長有力，皮膚緊緻，就像一個二三十歲盛年才有的手。

良久，老者動了一下。那隻手從水晶球上收回，左手握著胸前的金青石不斷摩挲，陷入沉思。

「多耶夫。哈裡森的情況怎麼樣？」

耐心等了一陣，才見老者睜開眼，一旁的穆裡尼奧壓低聲音問道。在他問出聲的同時，光池中的男人眼部的肌肉也顫動了一下，彷彿想睜開眼。

「情況不妙——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他體內的法則之力已經達到傳奇之境，我們無法去除。它在不斷吸收轉化能量破壞他的身體，即便是排異性最強的光元素，也只能與他體內的法則力量以及他本身的火屬性鬥氣三方對峙，勉強達成平衡，」

老者停止摩挲金青石的動作。白眉深皺。

「現在的關鍵在於他體內侵入的法則之力……而且，體內一天維持著這種對峙，就會多一分永久性破壞，以後即便……」老法師搖搖頭，「也不可能再和現在一樣了。」

穆裡尼奧嘴唇顫抖了一下。

哈裡森是武者，以他左臂的傷勢，誰都知道不可能恢復到原本的實力了^H小說，但聽到多耶夫宣判境界永久跌落的死刑，即便穆裡尼奧不是他本人。也感同身受——

實力對於他們這些強者來說，就是尊嚴、自信、信仰……所有的一切。

光池中的哈裡森眼角重重抽搐了一下，平靜下來。

穆裡尼奧和多耶夫都看向光池，他們知道哈裡森還清醒著，但也沒有避諱地在他面前討論傷情，這是身為強者的驕傲和堅持：

即使是接近死亡。他們依舊與普通瀕死者有著本質區別，他們有足夠的意志力去面對事實，身為強者的驕傲不容許他們糊裡糊塗地死去。

穆裡尼奧心裡氣悶，但還是按捺下情緒，對哈裡森說道：

「死老鬼，放心吧！梅麗莎冕下已經將這裡的事傳回帝都，這次的傳奇強者出現，情況和身份那麼微妙，帝都無論如何都會聯絡上我們的傳奇——多耶夫這個死老頭沒用，不代表傳奇強者沒辦法。」

傳奇強者出現在戰線上，已經不是他們的層面能夠解決的了，人族的傳奇再神龍見首不見尾，也不會坐視不管，任由對方的傳奇強者影響戰局。

雖然包括穆裡尼奧在內，他們都沒有見過一位真正的傳奇，但他們知道皇室肯定能聯繫上人族的傳奇，否則梅林有再多資源和優勢，也不敢輕易開啟種族大戰。

光池中的哈裡森眼角抽搐了一下，嘴唇拉扯，似乎想微笑，然後微動，做出「放心吧」的口型。

穆裡尼奧表情難看，嘴角扯了一下，想說什麼，卻被敲門聲打斷。

房中的兩人沒動，多耶夫袖子裡飛出一道灰光，擊在門上，房門就被推開，西莉亞走進來。

「多耶夫大人，您的追隨者奧利弗閣下有事求見，現在還在外面。」

多耶夫抬起手，青年人般光滑的左手手指上一枚藍寶石戒指被摩挲了一下，微微亮起，射出圓環一樣的光暈。

「奧利弗，找我有什麼事。」

「大人，伍茲大人讓我來送東西，並且請您在看完東西後，與他聯繫。」奧利弗的聲音從光環中傳出。

「伍茲？難道要塞出事了？」多耶夫白眉微皺，對西莉亞點點頭，「請把他帶進來吧。」

西莉亞點點頭，出去了。

多耶夫看著西莉亞出去了，摩挲金青石的動作加快，忽然從手一抬，金青石的鏈子從脖子上脫落，盤旋包裹住金青石下端，然後一根長長的杖柄延伸出來，由粗到細，變成一根高過人頭的長形法杖。

多耶夫揮動法杖，手指屈伸持咒，法杖在空中劃出優美痕跡，逐漸形成一個奇異的符文，但就在符文劃到尾端即將成型時，忽然哧一聲湮滅了。

動靜引起了穆裡尼奧的注意。

「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多耶夫說道。

穆裡尼奧的神色嚴肅起來。

「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也有了，若隱若現。似乎離我還很遠。」

強者的預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無法控制，無跡可尋，時靈時不靈。不一定每次危機時都會出現，偶爾需要一些媒介或偶然捉住某件事情和時機，才能捕捉到。

顯然他們的情況是後者。穆裡尼奧被多耶夫觸動了一下，就有所感覺，而多耶夫為什麼突然有預感，則很難解釋，或許與奧利弗帶來的消息有關。

西莉亞的效率很快，不久後奧利弗就到了。

兩人推門而入，跟在西莉亞身後的奧利弗第一眼被房間中的法陣和哈裡森吸引。掃了一眼，然後轉回注意力。

「穆裡尼奧大人，」奧利弗先向穆裡尼奧致意，然後轉向多耶夫，不等他詢問。就從胸口拿出自己負責轉交的東西，「大人，伍茲大人要我轉交的東西在這裡。」

那是一封信，就那麼開著，好像根本沒封過口，內容物很輕薄。

多耶夫從信封中拿出信紙一抖，一眼掃上去，就看出了上面的字跡是伍茲自己的。

信紙有兩張，前一張很滿。密密麻麻佔了幾乎整張紙面，後一張只有幾行字，多耶夫皺著眉看下去，白色的眉慢慢皺了起來。

師都是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臉上神色不動。遞給穆裡尼奧，「你看看。」

穆裡尼奧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事情重大，加上之前突來的預感，也不敢怠慢地接過來。

多耶夫也不等他，掃了奧利弗和西莉亞一眼，眼色深沉，摩挲一下藍寶石戒面。戒面上的光環又浮出來，這次變成了深藍色，裡面夾著一縷縷銀絲，糾纏成個人特有的符號。

光環閃爍一下，顯示對方已經接通。

「多耶夫？」

「伍茲，你這老東西搞什麼鬼！那兩張紙上的內容是什麼意思？」

「就和我在第二張紙上說的那樣，第一張紙才是我根據原內容完整複寫下來的，至於原物，連同裝這原本的信的匣子一起同時自毀了。」

多耶夫驚愕，然後惱急交加道：「自毀？你不會阻止嗎？」

黃金劍聖是白給的嗎，連這都阻止不了？

「那張紙一邊燒一邊顯出字跡，上面的墨汁是一次性的雲母草汁，蒸發完就沒了，我顧著記下內容都來不及，哪來得及搶救！」伍茲的聲音有些惱怒，又咳了一聲，「反正第一張紙上的就是完整的原文，至於東西來歷什麼的——哼！它既然能出現在我的地盤上，難道我還會查不到嗎？」

多耶夫微微釋然。

雲母草汁在很多介質包括鬥氣和魔力中都有強揮發性，高溫下顯深藍色，換成他在那裡或許有辦法解開，但伍茲這個劍聖是無計可施的。

第一張紙上的內容非常重要，雖然這信的來歷不明，但換成是他在伍茲那種情況下，也會選擇先記下內容，再考慮其他——反正東西自毀，無非是對方並不想暴露身份，這目的比起第一張紙的內容，分量不值一提。

多耶夫質問的同時，穆裡尼奧也看完了信的內容，對其中的內容也感到震驚疑惑，這時插口，「信上面所說的內容可信嗎？」

「原物信紙後面有一副素描，和我在飛舟內控制系統中看到的那個魔族的影像一模一樣，我想就算寫信者別有目的，但至少是清楚內情的人。」伍茲回答道。

多耶夫忽然出聲，「要證實真假，現在不就有最好的辦法——」

聲音一落，手中法杖忽然指向一邊的奧利弗，奧利弗隻來得及愕然叫一聲「大人」，就被一條燦潢色的能量鏈鎖住，直直倒了下去。

多耶夫一揚法杖，無形的力量自動托起奧利弗。

「信上說的沒錯，奧利弗是被催眠控制了，假如他有意識背叛，不會毫無防備束手待斃的。」

穆裡尼奧說道，在奧利弗身上搜索一陣，翻出了一塊暗紅的寶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