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清早的冰原仍籠罩在一片晦澀的天幕下，軍營各處已經開始有了動靜，亮起點點光芒。軍營冰屋區一角甚至有淡淡炊煙升起，引得圍著軍營晨操的士兵隊列忍不住側目。

軍營的進餐與一般不同，按照三餐進行。林安吃過早餐，帶著拉丁斯來到軍營後方一個不起眼的側門。

西德尼已經帶著人等在那裡，旁邊有五頭毛皮灰白的套好了座鞍的雪狼，背部高度比林安胸口還高一兩寸，排成一個屏障幾乎擋住側門，如果不是側門附近稀少無人，免不了會被人側目。

林安對西德尼點點頭，看了他身後的兩人，掠過眼熟的侍從赫爾姆，落到一個身形嬌小的灰袍女學徒身上，瞬間停留一下，那個灰袍女學徒似有所覺地看她，林安已經收回視線，向西德尼問好：

「安好，埃爾維斯閣下。」

在外人面前，兩人等階相同，但地位上恰好與實際情況相反，林安在別人眼中是西德尼的附屬，因此由林安先對西德尼打招呼。

林安對這種角色對調的遊戲樂此不疲，玩得樂在其中，西德尼則完全看不出他對此有什麼想法，對林安的所有舉動一一順從配合，毫無抗拒。

「安好。」西德尼平靜地回答。

林安知道這是他一貫沒有感情色彩的語調，但在外人看來，林安這個莫名其妙得到埃爾維斯法師青睞的女法師，實際上好像也並沒有得到特殊對待。

兩人對話時沒有人敢插嘴，問候過後才輪到身後帶來的人互相致意。西德尼帶著的那個面生的女灰袍當然要和林安問好致意的。

林安和對待西德尼侍從一般一視同仁地回應，清晰地看到對方眼中閃過一絲不滿，儘管借低頭的動作掩飾了，但怎麼瞞得過林安強大的感知。不過對方還算謹慎，並沒做出什麼多餘的舉動。

林安對西德尼投以詢問的目光。

「艾薇兒是凱羅特法師的妹妹，凱羅特法師託付我將她帶到黑市見識一下。」西德尼說道。

「原來是凱羅特法師最驕傲的那位天才妹妹。剛才帶著兜帽沒細看，現在才發現這雙天空一般的蔚藍眼眸，簡直和凱羅特法師如出一轍，我早該發現的！」

林安露出一絲矜持的微笑，對艾薇兒點頭，「艾薇兒法師，請代我向令兄問好。」

艾薇兒連忙回應了。

凱羅特法師也是另一個在通天塔和分流軍隊後活下來回到軍營中的法師。也在不久前晉級正式法師，雖然沒有西德尼的師弟子身份那麼炙手可熱，但也是一位紅人，算得上是林安的熟人，為人相當圓滑。在軍營中交際很廣，人緣不差。

今天同樣也是黑市三天一次的開市日，因此林安和西德尼的出行倒不算引人側目，因為黑市的存在有不少人知道。

不過凱羅特不可能沒有去過黑市，甚至他可能也有自己圈子組成的黑市拍賣，只不過並不和林安他們的那個圈子重合罷了。

因此凱羅特把自己妹妹託付給西德尼的意思，就顯而易見了。

林安算是知道了艾薇兒對她的不滿從何而來，畢竟她和西德尼的關係在旁人看來有些曖昧，雖然已經有了路德維希這個固定情人。但同時和幾個情人保持關係的情況，在軍營中也並不少見。

這也是為什麼路德維希對西德尼相當防備的原因，儘管林安早就解釋了她和西德尼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種關係，但男人一旦吃起醋來，也是完全沒有道理可講的。

林安和西德尼被扶著跨上雪狼，林安還想讓拉丁斯去扶一把艾薇兒。卻見她已經跨騎在雪狼上了，身下的雪狼十分馴服，林安剛才甚至沒聽到她上鞍時的聲響。

之前沒有見過艾薇兒，顯然是剛從戰場上回來，看她騎上雪狼的動作就知道，她十分駕輕就熟。

兩族戰場的前線，就算沒有直接參加戰役，不見過血也是不可能的，林安在艾薇兒身上感覺不到陰沉氣息，顯然艾薇兒的心態保持得不錯，並不怎麼受煞氣和血腥的影響。

「看來凱羅特法師說他妹妹實戰能力不差，並不是吹噓，年紀輕輕就敢上前線，比我剛進冰原時都要好了……可惜，竟沒有進通天塔，否則未必會比凱羅特差，年齡上甚至略有優勢。」

這就是身為女性修鍊者的一個劣勢了：

如果男女雙方資質相差不遠甚至可能女方略勝一籌，修鍊資源一般會選擇向男性修鍊者傾斜。

艾薇兒和凱羅特是兄妹，顯然也是同一勢力培養出來的，但進入通天塔的機會卻給了凱羅特，儘管這其中可能也有艾薇兒年紀太輕，無法在經驗和實力上說服他人的緣故，但不得不說女性在這方面所受的待遇天生不公平——

艾薇兒的天賦明顯比凱羅特更高一籌，凱羅特是在出了通天塔後，四個月前晉級正式法師的，而比他小至少五六年的艾薇兒沒有進入過通天塔，現在不過十八歲左右，卻也已經穩穩踏入高級學徒，精神力甚至已經達到學徒巔峰的臨界了。

現在艾薇兒出現在這裡，凱羅特的用意相當明顯，顯然不會是他自己擅自主張，而是得到過背後勢力的同意，而似乎艾薇兒也沒有抗拒的意思。

艾薇兒算得上有天賦，大有可能晉級正式法師，但成為師的可能性卻非常渺茫，前途上比起在通天塔中的輪迴中領悟過法則的參與者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用來拉攏西德尼這位前途無限的師弟子當然是值得的，如果能夠成功聯姻自然更好。

林安不知艾薇兒心裡是怎麼想的，無法猜想她內心對自己命運被這樣決定是否有不甘，隻覺得世俗觀念對女性的桎梏實在太可怕了，林安見過的一些出身較高的女性都很難擺脫這種心理上的下意識屈從，反而從一些地位較低的底層女性身上，能找到更多令她眼睛一亮的閃光點——比如現在還在魔法之都的安吉莉雅。

想起安吉莉雅，林安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之前離開魔法之都時以為任務時間最多不過半年，但後來天空之城的試煉事變之後一路波折，林安完全沒找到機會送個信回去，就進入了冰原。

不過林安當時在安吉莉雅手中留下了不少錢，就算修鍊把錢花光了，憑藉林安離開前安吉莉雅的修鍊進度，倒不至於會讓她受餓，可能會多受一些磨礪罷了。

冰原上消息不通，林安中途也在人們的視線裡失蹤了蠻久，估計不會有人一直盯著她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僕。

馳行約兩個魔法時後，林安一行人來到一個冰谷。

這個冰谷東西走向，大致呈紡錘形，兩邊各有一個略^H小說窄的出口，北面的冰崖阻擋了風雪，在冰原上是一個天然適合休息駐紮的環境。

冰谷的位置恰好位於西面軍和中軍軍營的中段，黑市地點就固定在冰谷北邊一片廢棄礦洞開拓鑿寬而成的礦洞體系中，大大小小的礦洞一個套一個，地道四通八達，猶如迷宮，但出口多集中在南面。

這個黑市的交易比較普通，類似市集，但規模和貨物流通量不小，因為中軍和西面軍的人和商隊都會來這裡交易，而且三天一次的開市頻率也非常高了。

林安等人從西邊谷口進入時，谷口已經升起了偵測之眼，像一個黑白分明的眼球狀氣球飄在空中，遠遠與東邊谷口的偵測之眼相對。

這是那些維持黑市的軍隊背景人物和商隊布置的人手，谷口有人駐守，說明商隊等大宗交易的貨物已經進入山谷了，相比礦洞中正是熱鬧時候。

林安一行人用鬥篷裹得緊緊的，沒有露出面孔，路過谷口時，西德尼的侍從赫爾姆將一個扎得緊緊的小皮袋丟進冰壁鑿出的一個深洞中，深洞後面的法師沒有露面，幾個數字在冰壁後顯影。

「今天的的黑市位於四十八到五十二號礦洞，走吧。」林安低低說道。

進入谷口之後，倒不需要再格外隱蔽形貌了，這個黑市本就是半公開的大黑市，已經相當穩定和安全，被上層默認它的存在。

不久就看到表面開鑿著通風口的冰壁，大大小小的通風口讓冰壁猶如蜂窩煤，有人在最靠下的大洞口進出。

林安等人下了雪狼，左右看看，拉丁斯往一個洞口召喚一聲，就有人出來將幾頭雪狼拉到一邊。

林安乘騎的那頭雪狼有些不遜，叫喚了幾聲，連帶旁邊四頭雪狼也有些不安分起來，讓負責看守坐騎的人也有些手忙腳亂，洞中就又跑出五六人，團團圍住雪狼，高大的身形加上這些又趕又哄的馴獸人，動靜頗有些引人側目。

一些正往洞口進去的人停下腳步，往這邊看來，小小騷動。

雪狼在冰原上也不是什麼隨處可見的坐騎，前線戰事緊張，正是騎兵隊坐騎捉襟見肘的時候，在這種時候五頭矯健沒有傷痕的雪狼出現在這裡，而且看模樣是兩人為首，隨從的三人卻也同樣乘騎雪狼，雖然無法說他們一定地位尊貴，但也肯定是軍隊中有實權的人物了。

來黑市的人都不會多事，看兩眼就收回了目光，而林安幾人有以前的經驗，對此早就習慣，抬頭看看入口那邊的情況，就舉步走了過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