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裡尼奧與多耶夫同時想到到相同的可能，但很快又否決了這一點：

比起長期駐守在馬沛的多耶夫，他和其他強者相處得更為長久，知道這些人的性格。

被十字審判刻印入靈魂核心的後果，他們都很清楚，不但將被迫成為教廷的走狗，而且從此再不可能晉陞，甚至據說死後靈魂都會永受拘禁，可以說是比死亡更痛苦的事。

這已經不是犧牲範疇的事了，何況達到他們這種層次的強者，很少會主動做出犧牲——梅麗莎冕下和哈裡森，也各自因為自己的壽命大限不遠和傷勢過重而無可避免地降階，才會願意留在命運之骰中自爆。

他們在這一役中扮演的角色不可謂不重要，梅林皇室和眾強者們都必須對他們身後留下的親人和託付加以照顧，而且梅林皇室必須給與重大補償，封賞一兩個世襲爵位是應有之義，除非梅林皇室想在統一戰爭之前讓眾強者離心齒冷。

何況，憑藉穆裡尼奧的感知，他感覺自己分散出去的那些審判之力可不小，如果眾人的都加起來的話，簡直遠超每個人所需抵禦的數倍，恐怕需要三四個同等級強者自爆才有可能與之媲美。

穆裡尼奧知道，他們之中沒有人能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否則第一次遇到那位傳奇強者時，就不會那麼狼狽了。

多耶夫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若有所思地往馬沛的方向看去，低聲問：「難道是那一位賢者大人出手？」

「按理說。梅麗莎冕下應該會把握好時機，在賢者大人出手之前先自爆，讓我們一方的賢者大人佔先手……」

穆裡尼奧遲疑一下，有些不敢肯定。「不過我們從沒有參與過那種層次的戰鬥，會發生什麼，也無法肯定。」

雖然半領域的施展是以聖女的生命力和靈魂做獻祭。但在命運之骰毀滅之前，光明聖女並沒有死，直到半領域和命運之骰同時自爆，聖女才真正隕落，靈魂消散，甚至不能回歸神國——

這相當於直接挑釁神明威嚴，如果不是現在位面之力隨著元素潮汐迴流越來越強盛。隔絕了眾神力量直接降臨，在位面之力低落的魔災時期，他們的後果就絕不會是一個神力詛咒那麼簡單，直接一個神罰劈下來，連人帶靈魂直接死的不能再死。是必然的結果。

假如馬沛那邊在戰鬥中，命運之骰來不及提前自爆，就在兩位傳奇的交手中間接爆開的話，光明聖女的死亡也會算一份在己方傳奇身上，以傳奇強者的力量層次，將他們所受的審判之力引走並承受下來，當然並不困難了。

「馬沛那邊，好像已經沒有動靜了，」多耶夫說道。「看來戰鬥已經結束了。」

強者層面的生死之戰，往往是一個照面就能分出生死。

他們為讓己方強者佔據優勢，甚至付出了兩位師級彆強者和命運之骰做代價，己方的傳奇強者必然不會錯過機會，而魔族一方的那位落於下風的傳奇也會拚死反擊，戰鬥中是沒有那麼多反覆衡量的。許多命運決定於一念之間，因此這無疑是一次傳奇級別的生死之戰。

而目前看來，己方強者佔絕對上風，就算同樣遭受詛咒，魔族一方那位強者的詛咒也會比己方強者的詛咒力量大得多。

***

一桿長槍破入虛空，帶著沛然的力量舉重若輕地一挑，便將隱沒在虛空層面中的傳奇強者挑了出來。

長槍洞穿了對方的胸口。

「結束了，奈瑟爾，」

淡淡的嘆息從口中溢出，帶著一絲悲憫，「沒想到，人族的奇跡，活過了魔災時期的叛徒，兩千年後，竟然會死在這裡。」

槍上挑著的人沒有說話，洞穿的傷口上也沒有流血，與灰發幾乎一色的銀白眼眸漠然地看著對方，彷彿沒有留意到胸前的傷口，也對眼前殺死自己的人沒有一絲怨恨。

然而，手中持槍的那位強者卻知道，對方剛剛遭受了詛咒審判，又被他半途偷襲，早在潛入虛空層面時，就已經重傷瀕死，現在被生生破開虛空扯出來，對方失去了最後逃離的可能，反噬令他連自爆的力量都失去了，現在連拉著他同歸於盡的能力都沒有。

他甚至能感到對方那強大的靈魂開始消散。

一位和他同層次的強者，正在他面前消逝。

他不知道對方在死前會想到什麼，但卻不自禁地想起這一位強者從前的傳說，以及他傳奇而令人唾棄憤恨的一生。

長槍上，銀白的眼眸低頭看看胸口，轉向北方，似乎留戀地遠眺著什麼，然後慢慢合上，長長灰發因頭顱垂下而滑落。

咯啦——

似乎身體裡發出了一個微小的破裂聲音，從身體內部到灰發發梢，寸寸皸裂，猶如一個從內到外毀壞破裂的玩偶，眼前失去生命的肉體逐漸轉化成冰霜，然後開始破裂湮滅的過程。

無數冰霜開始從空中落下，點點銀白，帶著極寒的冰冷。

持槍的傳奇強者知道，這是在失去生命和靈魂之後，進階傳奇之境後重塑的元素之體內部的法則開始被破壞，然後這具由高純度元素構成元素之體，將會崩解，消散，在很久一段時間之後，重新轉化成普通的冰元素。

或許不久之後，這裡會重新出現一座不下數十裡的冰山。

持槍強者從已經開始崩解的元素之體中抽回槍，元素之體慢慢掉落下去，在空中崩解得越發迅速，沒落到地面，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聚起一座微陡的弧形冰山。

元素之體中的元素仍在揮發，緩慢而可見地增加著冰山高度，元素之體逐漸被雪白冰霜所覆蓋，隱沒其中，像憑空堆起一座巨大的墳堆。

「這樣的結局，或許對你的一生，對我們的種族……都是一個可以接受的句點吧……奈瑟爾……」

持槍傳奇看著這一幕，慢慢嘆了口氣，收起眼中的複雜情緒。

他收起情緒，看向命運之骰毀滅自爆的地方。

那個地方法則力量紊亂，一陣陣颶風卷集，而自爆後的命運之骰和裡面的人和物，完全被狂暴的法則和能量絞滅，幾乎沒有留下什麼。

所有的物質，都在自爆中湮滅。

一位傳奇，一位半步傳奇，一位黃金劍聖和當代光明聖女……過了今天之後，這裡將成為人族傳說中又一個新的強者死劫之地。

「可惜了，梅麗莎那孩子……」

這位傳奇微微閉眼，伸手向下一抓，命運之骰自爆處的雪地微微震顫，無數雪泥飛起到空中，似乎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抓住了它們，然後攥緊，擠壓——

地面下凹出一個弧形坑，像是被刮下一層地皮，所有雪泥灰燼被擠壓收縮成不到半丈直徑的雪球。

然後強者的手輕輕一推，凝實的雪球飛二十多裡高空，直接強行破開要塞上空的防護罩，落到廣場上，雪球絲毫未散。

「這是命運之骰的餘燼，你們帶回去……那座冰山，不許任何人踩踏其上。」

持槍強者淡淡說了一句，聲音像是耳語在要塞所有人耳邊響起。

說完後，那強者也不理要塞中的反應和騷亂，抬起眼，往東南望去，「剛才那些審判之力……呵呵，有意思！」

持槍傳奇若有所思，身形微微模糊，頓時沒入虛空層面。

——如果有人在這裡，只能看到一條青色的虛線，如同流光，短短邁出一步的時間，青色的流光已經跨越過十幾裡的空間距離。

青色的流光在短短時間中，跨過數百裡距離，出現在一個巨大的冰谷上空。

持槍傳奇脫離出虛空層面，凌空站在罡風劇烈的高空中，風雪不入，但眼中的神態也略顯萎靡，顯然這種沒入虛空的方式對身體的負擔不小，並不能長久使用，如果不是擔心審判力量消逝太快，令他找不到目標，他也不會用這種一般在戰鬥中才使用的方法。

持槍傳奇閉上眼，豎起的一根食指上縈繞著一縷打旋的青色光芒，猶如一束被捕捉現形的無形之風，乖巧地被約束在他的指尖。

「找人，還是那些法師比較在行。」

片刻，持槍傳奇睜眼自語，眼睛卻往下垂落，身形像一片飄飄落葉，完全不受半空罡風風向所擾，斜斜地飄向幾十裡外的谷底。

沒落到地面，持槍傳奇已經看到審判之力最濃厚的地方，之前凝聚光元素還沒有完全散去，雪地上一片狼藉，還有點點鮮血滴落，持槍傳奇甚至在其中聞到一絲魔族血液的味道。

^H小說此處領域法則的氣息沒有散去，奇異的法則之力，不屬於持槍傳奇所知道的的任何一位同層次強者，但又莫名熟悉和強大。

持槍傳奇微微皺眉，看向地上唯一躺臥人形身上，上面一層薄薄的綠色光芒覆蓋著，在冰冷死寂的冰原環境中，卻散發著勃勃生機。

「安吉斯的假象」上的幻術早已被破開，林安的全身在自然之力的籠罩下，有些模糊不清。

持槍傳奇在漫長的生命中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漫長的生命自然而然地令正常人擁有的慾望變得淡漠，因此隻為罕見的異族面容詫異了一下，就被林安身上的自然之力吸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