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裏的銳痛，在很短的時間裏變得清晰而尖銳。

林安顧不得剛才聽到的呼喚的異常，腦中回顧了以前讀過以及與克洛諾斯探討過的晉陞注意事項，以及晉級過程的先後和可能出現的意外，在心裏過了幾遍，以免出現問題時手忙腳亂，擾亂心神，反而於事無補。

一個法師學徒體內的魔力，供給一個哪怕魔力需求最低的一級法術也是不夠的，所以她必須嘗試儘可能調動精神力與外界元素共振。

這個過程，也就是學徒模擬正式法師的施法過程，也是學徒向正式法師踏出的第一步和關鍵的一步。

在此過程中，精神力如果能順利完成共振，壓迫體內魔力極端凝聚並且被法術抽空後，法術對魔力的需求會令身體本能向外界繼續索取魔力，吸引外界遊離元素進入體內。

當外界元素轉化的魔力在體內達到飽和，而繼續向內壓縮到一定程度，就有可能從量變達到質變，在體內開闢出魔池，從而一躍成為正式法師！

在此過程中，前後順序不能有任何出錯，並且其中有許多不確定性，比如體內魔力如果被法術抽空後，沒能順利產生吸引力或者吸引力不足，那麼就必然意味著晉級失敗。

同時由於體內元素失衡，晉級失敗的學徒往往會受到法術反噬，對身體有不小損害。

然而這都是對其他學徒而言的，在法則召喚力第二次來勢洶洶下，林安知道自己這次不成功便成仁。

而且眼下她手中沒有魔液。也不像其他學徒那樣有法陣等幫助她平衡元素失衡，那麼就算沒有法則召喚力的問題，她的法術反噬也絕不會像一般晉級失敗那樣輕。

在最不適合的時間地點晉級，種種退路都被封死了——

林安心裏反而光棍起來。決心必須一次性成功突破，沒有如果！

她心裏恨恨地想：

如果在這樣沒藥沒陣沒輔助和守護、九死一生的情況下，老娘都能成功晉級。那麼以後還有什麼是不能做到的！

況且老鄉曾經預言過她的未來，就算那預言不靠譜，總不至於剛出通天塔，她就在晉級中直接掛掉吧！

鼻翼微微張合，如果有第三視角，林安會發現自己額頭已經青筋崩現，面紅如火！

——精神力存在於精神海中。肉身對精神力來說，就像一個保護它的房子，想要破門而出看到外面的世界，卻也極為困難。

雖然林安的精神力甚至比大部分師都強大，但還是倍感吃力：

就像一個大力士。他雖然擁有擊破鐵門的力氣，但他從沒有嘗試過主動打壞自己家的門，本能中會下意識留手——

畢竟自己還在家裏住著，要是不小心連牆壁一起弄壞了，就算不砸傷自己，房子也不能住了啊！

況且它只是想要自由出入房子的權利，沒打算真的把門和房子都弄壞來著！

但精神力強大終歸是有明顯好處的，雖然第一次嘗試破門的時候，被蒂蒂的呼喚分了心。但重新凝聚心神後，林安竭力屏蔽從腦後到眉心的尖銳疼痛，儘可能將精神力想像成一把尖錐，在阻礙她向外界溝通的膜上鑽動著。

——啵！

「破開了！」

林安精神一震，似乎精神力都可以聽到破膜之際那一聲微響，她將頭腦的銳痛都到腦後。精神海中的精神力像水銀般流出去，差點剎不住車。

林安隻覺得自己好像忽然闖進了一個五彩斑斕的世界，或大或小的各色光點在身邊漂浮，數之不盡，其中以暗沉的黃褐色光點佔據最多空間，讓精神力所「看」到的世界顯得有些沉悶——

林安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所處的地下礦洞的確是土元素最多。

她的精神力就像一個大力氣外來客，突然闖進無數光點中，把周圍的遊離元素攪動得亂七八糟，漫天飛舞，林安甚至能感到元素粒子們因此感到不安、煩躁和惱怒，向她傳出隱晦微小的情緒。

——單一的元素粒子自然是沒有思維情緒可言的，林安之所以有這種感覺，是因為她本身強大的元素親和力。

和元素粒子第一次親密接觸的感覺非常新奇美妙。

但現在不是體驗精神力如何溝通外界的時候，林安收回心神，開始指揮精神力按照曾經推演過無數次、早已爛熟於心的法術構型，嘗試第一次與外界元素共振。

與此同時，她體內的魔力也在飛快消耗。

法術的形成，是一個消耗能量的過程。

法術循環僅僅推動到不到三分之一，林安體內魔力已經消耗到一個極限。

但身體對體外元素的吸力，卻似乎還沒有生成——晉級過程中第一個意外，出現了。

林安沒有害怕，她原本就沒想過自己在這種條件下晉級，會毫無意外一帆風順。

其他學徒的晉級也大多不會一帆風順，只是林安比他們更糟糕，如果她事先準備充足的話，這種情況，只需要五分之一標準量杯的稀釋魔液，就能順利度過了。

林安沒有魔液，就只能用身體能量硬撐，或者停止施法——但對林安來說，只有一個選擇。

「……有些慢了，魔力比預想的還要不足，竟然才剛到三分之一——也是，畢竟我晉級狀態根本沒調整到最完美，怎麼能和前人的經驗相比……」

「……我還是暗之女的那一世，屍山血海再危險的境況我都能闖過去，沒道理回到本體這一次卻不能——不就是晉級嘛！」

心裏念頭一閃即逝，期間絲毫沒有停頓，林安毫不猶豫地繼續推動法術循環，根本沒有絲毫停止的念頭——

「沒有能量，就用我的生命力來抵吧——或者死，或者完成這個法術！」

林安暗暗咬牙，眼皮下的眼球充血，血管末梢輕微破裂，上挑的鳳眸眼尾發紅，彷彿一隻浴火的鳳凰。

身體的能量在快速消耗。

體現在外表，就是林安的身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

先是血色迅速消隱，皮膚漸漸慘白，青色的血管隆起突出，讓整個精緻的容顏都變得有些猙獰；

然後潤白的皮膚失去光澤，唇角乾癟，眼尾出現明顯的皺紋，細細的皺紋像生長一樣四處蔓延變深，皮下脂肪迅速消耗，整個人很快瘦削下去，皮膚鬆弛乾皺。

短短時間裏，林安彷彿老了十幾二十年，連烏髮根部都顯出絲絲縷縷的灰白。

換一個女人在這裏，恐怕早已因為自己身體的如此變化，感到恐懼驚慌，震驚得無法自控了，哪怕是心志堅定、不看重外表的男法師，面對這樣的變化，也很難不有所分心。

但林安早在開啟自然女神銀幣時，就曾經被克洛諾斯忽悠著搞過一次，那次的皮包骨形態，也與這次不遑多讓。

^H小說何況她早已忘記了外界，一心注意著心室下方，臍上三寸都某一點，也就是魔力凝聚之處，主魔池開闢地起始點。

一秒，

兩秒，

生命力轉化的魔力凝聚著，林安一頭長發上的灰白迅速擴大——

終於，凝聚的魔力，彷彿停止了一下。

似乎從中間某一點產生一股旋轉的力量，魔力緩緩形成一個漩渦，轉速慢慢增大。

精神力冥冥中與魔力形成一種默契的呼應，同時轉動起來，體外的元素從慢到快，以林安體內某點為中心，向林安體內擠去——

「引力終於形成了！」

魔力漩渦越轉越快，逐漸收縮，但引力越來越大，魔力以比之前密集十倍百倍的質量凝聚起來。

林安來不及驚喜，在體內中辟出一片領域被外來元素佔據的感覺，就像在血肉裡活生生楔入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器官，痛苦得簡直難以言喻，林安覺得傳說中生孩子的十級痛也不過如此了。

她奮力繼續推動著法術循環，手中變換著持咒手勢，好讓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到其他方面。

同時，也只有完成這個法術，才能使吸力達到最大，匯聚魔力完成質變：

百分之五十二！

百分之七十六！

十分之八十九！

……

百分之百！

——轟隆隆！

體內彷彿炸開無數煙花，外界元素蜂擁而至——

林安身體周圍出現了細微的元素流，異常的元素流動甚至驚動了與她礦洞相近的法師。

艾克法師從淺層冥想中醒來，心裏暗自慶幸，還好他剛才還沒進入深層冥想，否則在深層冥想中被外界驚醒，後果恐怕糟糕。

異常的元素流動還在加劇，艾克作為高級學徒，可以感知到元素的流動方向，只是隔著厚厚洞壁，他不清楚源頭裏自己有多遠，畢竟他的精神力還無法與外界溝通。

「該死的！」

艾克法師罵了一句，披上法袍匆匆出去。

「士兵！士兵……」

剛要叫來士兵詢問，艾克法師忽然聽到一聲爆炸，耳膜一陣嗡鳴。

艾克法師循聲望去，之間卡琳達女法師推門而出，神色狼狽而驚怒，隨著洞開的大門而出的，還有一陣微呈螺旋狀的微藍煙霧。

顯然，由於那陣意外的元素流動，卡琳達法師洞中發生了實驗爆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