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行程的傍晚，隊伍按計劃到達了第一個宿營地。

這一天的行程非常枯燥，而且可以想見的是，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將會與這種枯燥為伍。

林安換到安德烈的車上後，專註地沉入心神去推演法術。因為和安德烈說過這是獨門方法，安德烈恪守規則不會詢問，林安就更加肆無忌憚地使用夢境空間。

不過這樣的做法，到了戰場上就不可行了，因為進入空間時，林安幾乎相當於深度睡眠，對外界沒有感知。

即使身邊有可信的人守護，但戰場上的突發事件是不可預知的，林安不可能冒著生命危^H小說險去節省利用那麼點事件，何況到戰場後，空間的加速功能就有用武之地了。

中途林安被安德烈叫醒了一次，問她要不要下車騎騎馬活動一下。

法師體質的荏弱是眾所周知的，這不但和法師長期窩在實驗室和書房的習慣有關，也和法師長期修鍊精神力和近距離接觸各種有害物質有關。

有很多研究表明，精神力和肉體的力量存在一定的此消彼長的關係，因此法師不能魔武雙修，而武者一般精神力底下，除非他們能晉級到黃金階之後，這種情況才會有些微改善。

相對應的，一般法師的晉級會或多或少造成體質的下降，除非在晉級同時，使用一些珍貴藥材或特殊配方彌補修繕——當然，這裏指的晉級是大晉級，譬如從學徒到正式法師。從正式法師到師等。

大多數學徒是不在意這樣的體質下降的情況的，因為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不大可能有大晉級的機會。而第二次大晉級的機會對他們更是高山仰止，宛如傳說。

只要身體素質不是下降到三步一喘，只能躺在床上的地步，一般也就安德烈這樣有潛力有空閑有傳承的傢夥，才會把目光放得那麼長遠，注意保養身體的體質和活力。

林安沒有拒絕安德烈，雖然她這身體的特殊處不用她擔心體質問題，但長期窩在馬車上保持一個動作也容易讓筋骨僵化，體術的練習已經接近完成了。林安可不想因為骨頭僵化而讓進度又倒退回去。

林安和安德烈的露面引起了一些注意，隊長基諾過來問了一下。點頭說道：「出來活動一下也好，在戰場上，有良好體質和充沛體力的人，往往有更大的生存幾率。」

說完，他還去另外兩輛車那裏問了其他人，不一會兒史蒂文、伊萬和邦妮、汀娜也都下來了。看起來這群高傲的法師對基諾這個隊長的話，還是比較聽得進去的。

隊伍前方兩匹馬迎著前鋒而來，前鋒隊伍裡立即有一騎出隊迎上去。雙方碰頭後不久。那兩騎又再次勒馬回頭，重新往前方奔了出去，不久就看不到影子。而之前出去碰頭的人則重新回了隊伍。

「他們在做什麼？」之前林安在軍營呆過。知道情況，所以這是出聲詢問的是汀娜。

「隊伍派出去的前哨回來報訊，大概是宿營地就在前面了。」基諾看了一眼汀娜，「雖然這不是戰場上真正的行軍，手續的交接也只是武者和軍隊隊長的任務，不需要法師分心，但相關的情況還是要了解一些的。」他委婉地提示。

「手續的交接和驗證，兄弟部隊的徽章，軍隊在各種緊急情況下通常的應對方式……」

隊伍後方壓陣的斯考特不知什麼時候也跟了上來，插口，「很多新上陣的法師就是連這些常識都不清楚，不但自己丟了命，還連累了其他人。」

斯考特的口吻不大客氣，就是林安這樣沒有法師自覺的人，心裏都不禁微微不悅，從小被法師高貴尊崇這類理念灌輸的安德烈，更是眉頭大皺，冷冷地看了斯考特一眼。

斯考特昂著頭，毫不客氣地對視回去。別說安德烈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中級學徒」，即便他是高級學徒，憑斯考特的實力和背景，也絲毫不懼安德烈。

林安不想任務一開始就蒙上內訌的陰影，以眼神製止了雪莉爾，輕輕拉了拉安德烈。

基諾見勢不妙連忙出聲打圓場，有其他人的應和，作為法師之一的邦妮也看在這份上，臉色勉強地應了聲，才讓場面沒有僵持下去。

倒是汀娜的反應讓林安有點意外。

這個平民出身的女法師給林安的印象是心比天高，又有一定的仇富心理，在這次斯考特挑起的小衝突裡，反倒出乎意料的沉默，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和史蒂文那張殭屍臉頗有相像，讓林安捉摸不透這個女法師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軍隊那邊的人見這邊的氣氛似乎不好，尤其幾位神秘的法師大人也一個不拉地在其中，派了個小隊長有些誠惶誠恐地來詢問情況。

大家都顧慮顏面身份，不想將小隊內部的不合暴露在外人面前，在基諾打發來人的時候就散了去，林安和安德烈雪莉爾一起上車。

「安德烈你和斯考特的關係，一直是這樣？」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似乎也沒見端倪啊。

而且假如兩人不和，怎麼會一直在小隊裡合作了大半年——不說出生入死吧，但小隊的任務總有危險性，兩人怎麼會放心地方，難道斯考特不怕安德烈背後給他來一發冷箭？

「也不是，就是理念不合而已，」安德烈臉色仍有些不好，卻盡量放鬆語氣安慰林安，「他這個人高傲自我了點，品性還是可信的，不會對隊友做小動作，就算態度不好也是放在明面上。」

林安自從老朱利安之後，對人的品性多有懷疑，而且她對斯考特不熟，因此有些半信半疑。旁邊的雪莉爾見狀，崩了三個字，「還有我。」

林安看看雪莉爾，表情微松，點點頭。

到了宿營地，大家各自準備，軍隊那邊也專門派了士兵幫他們搬運和紮營，但不知是有意無意，各個隊員的帳篷隔得有些遠，分成了一個一個小團體：

斯考特和史蒂文在一起，邦妮和汀娜挨得近，林安當然靠近兩兄妹，基諾則和伊萬及幾個黑鐵階的武者做團。

林安看到這種情形，不禁搖頭：

起初她還覺得小隊還算和諧，隊長基諾也頗有威信，但現在看來，實力不同，階級不同，即使是平等的隊員中也是有階級之分，無法真正糅合一體的。

小隊之中，林安和安德烈雪莉爾一團；斯考特自成一派，不看任何人臉色；汀娜似乎是以邦妮馬首是瞻；

而隊長基諾拉攏了出身較低的伊萬法師和小隊裡地位最低的幾個黑鐵階武者，加上實力和身份都能在調和隊員關係裡起一定作用，因此是話語權比較大的一個。

區區十一人的小隊就分了好幾派，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在這樣一個隊伍裡呆了大半年，難怪林安感覺安德烈性格也沉穩成熟了不少，似乎更會容讓雪莉爾和照顧人了。

三人正在扎帳篷，就見一個士兵過來，戰戰兢兢行了禮後，帶來基諾的話，說是要請小隊隊員一起聚個餐，餐後交代一些事。

晚餐頗為簡單，蔬菜湯、煙熏羊腿、白麵包和一小塊蜂蜜烤魚，男士們還略為喝了點酒。

大家的用餐禮儀都還不錯，連幾個出身普通的武者也都沒有吃得太過粗魯，只是偶爾會發出一點聲音。

上一次見面主旨不在用餐，這次林安觀察了一下。

不包括她自己在內，法師們的吃相都很斯文，但林安前世見慣各種飲食風俗和人物，毒辣地看出汀娜明顯是模仿了邦妮的動作習慣，而作為男性武者是斯考特則受過嚴格禮儀教養，似乎出身貴族，令林安比較意外的是，基諾的用餐禮儀居然也不錯，雖然不嚴格恪守貴族的用餐禮儀，但相當從容自然，反射出他內心的自信和強大。

結合一天下來的觀察心得，林安心裏對汀娜搖搖頭：如果沒有意外和別的助力，這個女法師到高級學徒也就到頭了。

反而是同樣出身基諾，他的內心強大和潛力，都比較被林安看好。

沉默地用餐過後，基諾交代了一些任務的注意事項和今天得知的配合他們的那支軍隊的一些人事，這大概是他的習慣了，所有人看起來對這個聚餐後的內容都不意外，認真地聽著，只不過安德烈和斯考特的眼神從不碰在一起。

完事後大家沒有立刻散去，基諾似乎有意藉機調節一下隊裡的關係和氣氛，於是拿作為女性的林安來開頭，這樣男士們總不好把他們的不和波及到林安這個新的女隊員身上。

「今天的行程還習慣嗎，琳？」

「還好，似乎和在家裏區別也不大。」林安最初驚異，含笑回答。

男人們大多都笑了，連斯考特也露出一些微笑，因為隊裡的一些瑣事都讓男士們秉承紳士風度給承擔了，女士們基本沒被打擾，林安這樣的回答對他們也是一種格外的讚賞。

基諾笑得尤其溫和。或許他也意識到，林安此言在有意無意地化解緊張和打開話題——儘管，林安外表的年齡和能力，似乎不該有這樣的手腕的樣子。

但能和他們平起平坐，甚至為安德烈這樣傲氣的少年和法師塔上層都看重的人，又怎麼會是簡單人物呢？

基諾深深看了林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