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還是被你們懷疑了。」

骷髏頭法師幽火閃動，回蕩在林安等人腦海中的話語一如以往的毫無起伏，卻彷彿蘊含著嘆息，他沒有賣關子，平靜地解答了林安等人的疑惑：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和賈斯廷法師本就是同一位老師的弟子，只是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

沒頭沒尾的答案，一般人都聽不懂。

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即使是筆直靜坐在沙發上如同一尊蠟像的雪莉爾，眼中也立即露出瞭然之色。

「原來如此，在費托鼎鼎有名的摩根大師，背地裏原來是一位亡靈師。」安德烈道。

這著實算不上什麼奇聞，法師圈怪人怪事倍出，隱姓埋名遊戲人生的奇葩簡直不要太多。

別說弄個第二身份，有第三、第四身份的都大有人在，只要忙得過來，在漫長生命中找些消遣，玩個第二人生的遊戲，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事情，說不定小時候鎮上某個不起眼的雜貨鋪中賣金魚的老頭，就是哪個煩膩了當公爵府座上客的老不死想不開跑來體驗生活。

別的不說的，近如林安他們前段時間的隱姓埋名，也算是一種改換身份，至於如亡靈師或西德尼這樣的死靈法師，弄個明面見光的身份就更有理由了。

當然，摩根大師成名多年，亡靈師在身份上的投入遠不是林安他們和西德尼能比，但說到底，無非是同一性質。

除卻人人喊打的死靈系法師外，預言系法師、築夢師之類的法師，也有隱瞞身份的習慣，說到底，這是歷史導致的習慣問題，法師在神聖教廷統治的時候，曾經是見不得光的異端，由此形成了狡兔三窟的習慣。並被傳承下來。

不過亡靈師做得十分徹底，從賈斯廷法師的反應看，他恐怕還不知道自己老師的隕落，隻憑骷髏頭法師的一句話，林安等人便大致知道了亡靈師兩個身份之間的關係。

「可憐的賈斯廷法師……」安德烈都有些同情鏡子對面的那一位了。

「相比起我們這些知道真相的，他已經不知幸運多少了。」骷髏頭法師道。

「說的也是。」安德烈忘記這裏還有個更苦逼的。

賈斯廷法師再怎麼被蒙蔽在鼓裏，總沒有被老師下了奴契，預備著一旦掛點，就一同把其他弟子帶進墳墓。

果然是無知更幸福。

「這麼說，這幅地圖果然是您放出去的了。賈斯廷法師他們都只是被您利用而已了。」林安目光一閃。「我猜測。您真正想引來的，其實是教廷的人對吧，西蒙家族長子的滅門，以及地圖被發現蹊蹺時激發的亡靈法術。都足以讓教廷派來追查的人，將線索指向摩根大師。」

亡靈師幾百年的假身份被教廷的人發現，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了。

「是的，老師教導了我不少東西，如果不是他晉陞之期快到了，我也並不想背叛他。」

至少不會這麼快，他在心裏補充道。

林安等人都不驚訝骷髏頭法師的背叛。

不考慮骷髏頭法師說自己是被強行轉換亡靈是否真實，隻從被下奴契和亡靈師打算帶著所有遺物弟子進墳墓來看，亡靈師和他的弟子的關係也可見一斑。骷髏頭法師會為此算計亡靈師，絲毫不令人意外。

「這麼說，我們只是被誤引進來的無辜者了，」安德烈有些鬱悶，「那麼這幅圖根本不是真的了？」

「我看不見得。」林安說道。

骷髏頭法師沉默。沒有否認林安的說法。

「這麼說難道是真的？」安德烈一喜，「那上面的目的地上，到底有什麼？」

眼中幽火頻頻閃動，骷髏頭法師還沒回答，薩林看了含笑的林安一眼，臉上浮起一絲瞭然，「我想，我似乎猜到了。」

「嗯？」安德烈眯眼，目光從薩林那張礙眼的笑容上掃過，落到林安身上。

林安隻好道：「其實也不難猜測。僅僅憑流落出去的一幅地圖和一場滅門案，就算上面封印了怨靈和亡靈法術，依舊未必能吸引來足夠的目光。

如果教廷來人不夠強大，令亡靈師有逃跑的間隙，那麼即使令亡靈師損失了摩根大師的身份，對顱骨法師來說，依舊和沒達成目的一樣。

而且即使亡靈師沒懷疑到顱骨法師身上，他的老師也已晉陞在即，對顱骨法師來說，意味著這是一次孤注一擲的賭局。」

「我明白了，」安德烈恍然，「那麼如果是我的話，流落出去的線索裡，必須有足夠證明亡靈師身份的線索，那麼……」

深琥珀色的眼瞳亮起，他笑道：「哈哈，西德尼一定會後悔沒來親自旁聽，只等我們將結果告訴他的。」

「也沒什麼關係，胃口再大的蟒蛇，也吃不下大象，他書裡那隻強行封印的小鳥兒，已經夠他消化的了，這幾天正在煉化的關鍵期，如果不徹底收拾好，有再多好東西在面前，他也吞不下去。」

想到西德尼這方面難以遏製的貪婪，林安搖搖頭，覺得這反而是好事，「你們先別告訴他，這幾天我們也不急著去找那座海島，等到出發的時候，我再告訴西德尼。」

「可憐的西德尼！」

聽著這些對話，亡靈法師顱骨內的魂火再度閃動了一下。

……

宮殿舞會廳大小的貴族餐廳。

身著禮服的指揮家站在樂團面前旁若無人地揮舞著指揮棒，舞池內以紫檀、金絲楠、胡桃木等珍貴木材拚接出光可鑒人的花紋地板，一對對盛裝的客人在裏面翩翩起舞，圍著舞池呈螺旋形設置的座位中，出身高貴的客人們在悅耳樂聲中優雅進餐，偶爾停下為樂團與起舞的客人們鼓掌。

「黑松露、閃光鱘魚子醬、白地菇、白化鰉魚、火山泉水、番紅花、色蜜西婭雪糕、路易十八巧克力……簡直比洛克塞納金宮（梅林皇宮）都要奢侈！」

安德烈一頁一頁翻看手中用白鯨皮鞣製、內織黑魔蛛絲製成的點餐單，發現比名字更觸目驚心的是後面的單價金額，他一副腸胃虛弱的樣子萎了下來，嘀嘀咕咕，

「直到今天，我才忽然發覺。原來我還是個窮人。」

他身上帶著的現金，在這個餐廳裡居然還買不起一杯雪糕，這個發現，嚴重打擊了他有關「法師=土豪」的價值觀。

難得在林安勸說下脫下武士服穿上禮服長裙、在最初不適應後，感覺還頗為不錯的雪莉爾別過臉，不忍睹目站在一旁服侍的侍者的表情，桌子下，穿著費托目前流行的鑲鑽綁帶高跟鞋的十寸鞋跟，正狠狠碾壓在蠢哥哥的腳趾上。

安德烈神情淡定，在早就在腳趾遭受致命攻擊的時候。就給自己施加了「熊之忍耐」。

而他們餐桌旁的侍者看到他身上一閃而逝的法術靈光。當然是腦子壞了都不敢露出鄙夷之色的。何況來到這間餐廳後有此感嘆的客人也並不少，以安德烈的寥寥幾句抱怨，還不足以讓訓練有素的侍者暴露出失禮的神情，甚至在安德烈表示不滿的時候。恭謹地欠身致歉。

「費托的商人，真正把商業做到了極致。」林安逡視餐廳典雅奢華不下梅林皇宮的環境，感嘆一句。

費托的商業氛圍，在她看來，即使比不上前世，也有二十世紀初的程度了。

費托的土地雖然基本種不出一顆糧食，但經過多年的引進人才的發展手工業，隱藏在這繁華背後的巨量手工業者、學者、傭兵和商人，以及剛剛開始興盛起來的機械工業。才是支撐起這個商業聯眾國的根本。

在問過薩林、安德烈和雪莉爾無異議後，林安將點好的菜單交給侍者。

侍者在看到菜單的同時，迅速在心中計算出一個頗為觸目驚心的消費金額，餘光掃了支著下巴的安德烈一眼，心想難道這兩位看上去年輕有為的男法師。竟是兩位年輕小姐包養的情人？

安德烈並不知道自己在侍者眼中淪落的身份，在享受完一次昂貴而在他看起來物無所值的美餐後，幾人到餐廳的更衣室換回了衣服，又跑到吉普賽斯城的平民歌劇院，觀看了一場著名歌劇團的巡迴表演。

下午，他們在吉普賽斯城有名的水上商業街泛舟，購賣了足以塞滿三條鳳尾舟的商品，到公開的魔法廣交會上聽法師的公開演講，參觀了一所公立手工業學校的建校公開日，又在街上隨意拿著一分傳單，參加了一個地下遊樂場的試業體驗。

深夜後，他們則直奔到吉普賽斯城最大的賭場中，沒有賭博，而是看了一場人獸角鬥，最後在賭場附帶的酒店下塌休息。

第二天，大家滿臉疲憊地在公用餐廳中匯合，看著彼此鮮明的黑眼圈，安德烈搔了搔頭道：

「天啊，從進入正式法師以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瘋過！不過，昨晚冥想時候精神力特別活躍，效果很好，我淬鍊精神力太用神，不小心就到早上了！」

冥想三階段中，淬鍊精神力是最耗心神的，只有溝通精神力的冥想，才有一定的恢復心神效果，能讓法師取代睡眠——當然，心神消耗依舊是存在的，所以一般法師每隔四五天，都要睡一次，如林安這種特殊的體術冥想，所需要的休眠更是頻繁。

「那今天還要繼續嗎？」林安明知故問，拿出一瓶自然之水。

「算了吧！」理智恢復，終於想起昨天消耗的金錢，安德烈也有些心疼，他迅速找了個理由道，「對了，安吉莉雅不是說今天要來了嗎，那今天還是不要出去了，正好多休息一下。」

（未完待續）

ps：

晚點了，抱歉。

過渡章節，緩和一下行文氛圍，話說我以為我不擅長寫這種休閑情節的，不過寫寫還蠻順利的。

最後，麽麽一個，大家晚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