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麼有點冷？」

鬨笑得熱鬧，一個傭兵打了個噴嚏，下意識抱起了裸露的臂膀。

他屈起的手肘卻無意中撞到旁邊一個同伴，不料，同伴僵硬如冰棍，直直往篝火倒下去，一鍋沸騰的肉湯翻倒，整鍋滾湯潑到那個同伴身上。

「燙！燙！燙死我啦！啊——欠！」

倒進火堆後，那個傭兵這時才有了反應，翻滾慘叫起來，又猛地打了個噴嚏。

「見鬼！」

「快，快把他挪開！」

附近的同伴驚叫不止，七手八腳地把那個傭兵挪離火堆。

卻見那個傭兵十分倒霉，因為休憩時間，坐在篝火前一身大汗，他也沒有穿上皮甲，前胸已經被灼出一片黑紅傷口，後背也是通紅一片的燎泡，下半身卻*，摸上去還有些冰冷，彷彿剛化開的冰水，整個人蜷縮成團地慘叫，一會兒叫冷，一會兒叫熱。

「嘻嘻，拔了毛的落湯雞，好大一隻——叫得真聒噪，難聽死了！」

雅典娜唯恐天下不亂的鼓掌嬉笑起來，清脆的聲音十分刺耳。

一乾同仇敵愾的傭兵循聲怒目而視，卻見說話的是個看上去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與站在她身邊的林安都身著法袍，只是身上沒有任何標示，看不出她們的等級。

「嘴巴不幹凈，還是別用來喝湯了。」牽著馬走過來的薩林嘴角帶笑，金眸中卻毫無笑意。

「媽的，是他們暗算了老狼！」

傭兵們才忽然意識到，受傷的那個傭兵，正是之前叫得最響亮的那個，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不少人直接拔抓起手邊的武器，站了起來。

「他兜兜個熊瞎子的，一幫男人，十幾雙眼珠子瞪著。竟沒人發覺人家什麼時候下的手，還看什麼看，還不快把他抬回帳篷去！」

一聲爆喝從後面傳來，一個大漢掀開帳篷走出來，一腳踢開一個擋路的傭兵，破口大罵。

傭兵們遲疑一下，分出兩個人將地上傷者抬走，剩下的傭兵們仍站在那裡，後面的人從中間自動分開，那個罵罵咧咧的大漢走到了他們前面。

他膀大腰圓。滿臉胡茬。看不出年紀。皮甲前胸印著一個鷹爪徽章，粗壯的腰間斜掛著三把鋒利的飛斧，左手像拎牙籤般拎著一個粗大的黑色釘鎚，一步一震。重重走到篝火前面。

一眼掃過林安雅典娜和薩林幾個，大漢目光最後定在雪莉爾身上，咦了一聲。

「老大！」

「團長！」

那些傭兵紛紛叫道。

那個大漢不理會手下們的叫聲，定定盯著雪莉爾，表情有些驚疑。

雪莉爾原本只是站在白馬旁邊，抱胸冷眼看著，看到大漢時，眼中燃起戰意，蹦出幾個字：「開化巔峰！」

「中期？！」

大漢暗自吸氣。看了林安幾人一眼，明白手下們踢到了鐵板，神色不定片刻，忽然咧嘴，對雪莉爾勾了勾手：

「來一場。一筆勾銷！」

「好！」

雪莉爾不等其他人表態，毫不猶豫應下。

「哼！」安德烈一哂。

包括他和雅典娜在內，林安一行都看出了這個大漢粗豪外表下的精明，但沒人會反對雪莉爾的決定。

「老爺，怎麼辦？這夥人會不會是……為什麼不製止他們！」馬車中，西蒙夫人握著手絹，擔憂地低語。

「不是那些人！別說話！」西蒙老爺一擺手，示意夫人噤聲，撩起車簾一角，略微緊張地向宿營地看去。

宿營地的篝火邊，傭兵們已經自覺清理出一片空地，大漢和雪莉爾來到空地中間，間隔三丈面對面站著。

傭兵們聚集在大漢後方的空地邊緣，近百號人大多是粗莽大漢，把林安一方襯得無比勢弱。

「你那把劍是魔法武器吧，那咱們拉平了……」大漢話音還沒落，身後已經籲了一片，竟被自己人喝了倒彩。

那群傭兵籲完之後，又有人叫道：

「老大幹翻她！」

「叫那小妞兒嘗嘗我們老大重鎚的厲害！」

雪莉爾仍面無表情，那大漢面容抽搐一下，頭也不回地呵斥，「滾你媽的蛋！都給老子閉嘴，蠢貨！」

雅典娜已經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安德烈抿緊的唇也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薩林和林安卻沒笑。

林安已經看出來，那群傭兵的插科打諢，也是一種不著痕跡的騷擾，只是雪莉爾精神集中，戰意絲毫沒有被動搖，仍在慢慢醞釀提升氣勢。

但這種騷擾戰術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一半，無形間已經將之前造成這場決鬥的原因淡化，決鬥之後無論勝敗，雅典娜和安德烈多半不會再找這群傭兵的麻煩。

顯然，這群老於經驗的傭兵們已經從他們老大的態度上，看出他們這一行的不簡單，不用交流，僅憑夥伴間多年的默契，已經一場無意中引發的隱敵化解於無形。

林安雖然看出來了，也不由暗自感嘆經驗確實是無法取代的智慧。

大漢已經看出雪莉爾在醞釀氣勢，不可能容許她順利醞釀到巔峰，忽然抬手平舉到前額，行了個決鬥禮節。

雪莉爾微頓，抬手回禮，醞釀的氣勢不免一挫。

旁觀的林安、薩林和西蒙老爺都暗自嘆了口氣。

「來吧——看錘！」

大漢見狀，眼中一喜，放下手，舉起釘鎚，立即低喝一聲，凝而不散的潢色鬥氣在釘鎚上爆出刺目亮光，氣勢瞬間提升到最高，重重一蹬地，向雪莉爾撲去。

鏗鏘！

兩人一觸即分，互換了位置，雪莉爾和大漢之間的草地上，一層薄薄霜色顯露出來，寒意逼人。

「啊，開化中期！」

「不會吧！」

傭兵們紛紛低呼起來。

林安一方卻微微凝重。

誰都看得出來，大漢的長項在於力量。

他鬥氣看上去沒什麼出奇，但層次卻比雪莉爾高兩個小階位，雪莉爾和大漢拚力量絕對拚不過，這點從大漢釘鎚上的鬥氣絲毫沒散。雪莉爾的腳下卻凍出一片冰霜就能看出。

「好厲害的小妞兒，再來！」

大漢一甩手，咧嘴一笑，再次朝雪莉爾撲去，雪莉爾毫不退讓，舉劍迎擊。

雙方再次交錯，這次沒有換位，大漢蹬蹬蹬後退三步，雪莉爾則倒滑了一丈多遠，手臂微顫。一縷血絲從虎口溢出。迅速被凍結。

「你不行了。小妞兒，認輸吧。」

大漢搖搖頭，看一眼雪莉爾的右手。

他在第一次試探時已經探出雪莉爾的力量底線，第二次看似和第一次沒什麼不同。只有和他過招的雪莉爾，才知道能知道他錘上的力量翻了不止一倍，而且他的招式上隱藏了一種錘類武器罕見的震技，雪莉爾能不當場長劍脫手，已經很令他刮目相看了，她會倒退那麼遠，正是要卸掉手臂上的部分反震之力。

之所以第一招試探收斂那麼深，正是要在第二招儘快結束，以免打出真火。到時他也未必控制得了結果。

「……認輸吧！」

身後的傭兵們也在起鬨。

雪莉爾的確感到裂開的虎口劇痛，半邊身體都被震得發麻，她不清楚對面那個傭兵大漢從開始到這兩招之中，蘊含了多少闖蕩多年的傭兵生涯中歷經千錘百鍊總結出的心機和手段，也不清楚那些傭兵們的起鬨。實際上是在削弱她的戰意，隻覺得心中戰意越來越濃。

「你很厲害！」

僵痛的右手臂幾乎用不上力氣，雪莉爾將雪色長劍交到了左手，起鬨的傭兵們看到，頓時安靜下來。

大漢暗驚，他也是左手錘，沒想到這個小姑娘鬥氣天賦驚人之餘，竟然雙手都擅長，心中暗自警惕，心中已經隱隱感到這場決鬥可能難以收場，口中卻笑道：

「小妞兒，臨場偷學可沒用——震、地、擊！」

「震」出口的時候，大漢全身鬥氣一亮，忽然重重一頓地，一股力量透過土地，飛快向雪莉爾傳去！

雪莉爾感到腳下微異，迅速後移兩步，她原本位置上的泥土正好爆開，原地出現一個大坑，坑中的草根泥土紛揚飛射出三丈高！

沒等雪莉爾視線清晰，黃光刺眼的大鎚已經從天而降，迎面擊下！

「糟了！」

安德烈失聲驚叫，手中亮起法術光芒，卻已經來不及插手施救。

只見漫天泥土中一股驚人寒氣爆出，隨後是鬥氣碰撞的巨大氣浪，以及那群傭兵哇哇的叫嚷聲，帳篷倒塌，馬匹長嘶。

「雪莉爾！」

安德烈促聲高呼，朝場中一看：

巨大的土坑中間，忽然突兀地矗立起一根粗大的冰柱，冰寒得呈淺藍色的冰柱碎了一半，雪莉爾半身站在冰柱中，雙手握劍和大漢釘鎚相抵，微微猙獰扭曲的表情，顯露出她已經是竭盡全力；

而大漢比她高出一截，身體還沒完全落地，整個人呈泰山壓頂之勢，表情卻微微錯愕，整個人完全凝結在冰柱之中，如果細看，可以發現他身體周圍有淺薄的一層黃芒，薄到幾乎看不清。

「老大！」

「雪莉爾！」

雙方各自湧過去，剛剛靠近，已經感覺到刺骨的冰寒，好幾個傭兵身上肉眼可見的結出了白霜，身上本能亮起了護身鬥氣。

但這些鬥氣的加入，也打破了寒冰柱中的鬥氣平衡，只聽哢嚓一聲，淺藍冰柱忽然碎成無數冰屑，雪莉爾和大漢低喝一聲，同時口吐血箭，向後倒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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