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陰冷。

這是林安等人第一眼見到歸亡之地的感覺。

這和神國碎片另一面帶給他們的感覺完全不同。

神國碎片也靜寂荒蕪，但給人一種生命走到盡頭、太陽沉入地平線前最後一道光般的沉暮，而歸亡之地則是純粹的陰冷森然，令林安等人有種進入了亡靈位面的感覺。

沒有靠近島嶼，濃重的負能量氣息已經令人猶如浸入冰水。

顱骨停下來，林安三人連忙給自己施放了亡靈變化術。

西德尼又拿出一塊負能量凝結的能量晶體交給林安，林安用精神力將裏面的負能量引導出來，在身體外形成一層隔膜，總算令那些負能量不再無孔不入地靠近她。

蒂蒂對負能量倒是適應良好，蒂亞戈魔棘的特殊天賦，令他對負能量也並無衝突。

【「現在倒真成了亡靈了。」】

歸亡之地不能說話，林安用心靈傳訊在心中與西德尼和蒂蒂交流。

由於亡靈變化術的效果，她看到自己皮膚僵白，指甲紫黑，渾身上下冒著淡淡的負能量氣息，可以想見自己此時的面目也絕對不會是什麼能夠提高市容的模樣。

西德尼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殭屍，渾身青黑，皮肉破破爛爛，而蒂蒂則被林安變成了黑武士，忽略鎧甲下的骨爪的話，外表看上去卻沒太大變化。

歸亡之地異常的安靜，裏面所有的事物都在沉睡著，骸骨堆積如山，四處散落，負能量無處不在，在骨山、地面乃至海水中散發出來，慢慢向上飄去。

林安仰頭看去，隱約也能看到一兩個似獸似禽的靈體藏身在空中的負能量層中，沉沉地睡著。

歸亡之地靈體和殭屍之類的亡靈不多，大多是骨架子。安靜地趴在厚厚的骨灰層上。

林安猜想這就是它被叫做歸亡之地的原因，這裏或許是遠古巨獸們埋葬遺體的一處墓地。

隨後顱骨驗證了她的這個猜想。

【「歸亡之地原本是龍族的墓地，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後來一些強大魔獸感應到自己死亡之期後，也會受到未明的召喚，來到歸亡之地等待死亡，甚至如果是離得較近的弱小生靈在感覺到自己要死去，也會不自覺被吸引過來……」】

骸骨平靜道，【「所以，歸亡之地需要一個清潔工將這些不屬於歸亡之地的亡靈清理出去。至少不能讓他們太過深入。侵擾到龍魂們的沉眠。」】

【「這個位面還有龍？」】

林安吃了一驚。歷史上可沒有聽說過這個種族的出沒，倒是聽說過有疑似傳承了巨龍血統的亞龍，諸如地行龍和雙足飛龍之類的，偶爾有出現過。

但地行龍早已被公認已經滅絕了。雙足飛龍也差不多。

據說在幾十年前的一場盛大的拍賣會上，曾經出現過雙足飛龍卵，但當場被驗證是一顆無法孵化的死卵，雙足飛龍就算現在還有血脈生活在深山野林中的某處，但估計也距離滅絕不遠了。

【「巨龍在這個位面當然是存在過的，否則怎麼會留下亞種血脈，」】顱骨答道，【「但據連同契約傳給我的訊息所說，巨龍早已遷移出這個位面了。這個位面目前唯一留存的巨龍，應該就是歸亡之地了。」】

【「瀕死的魔獸們會被吸引過來，也是因為在這裏沉眠的龍魂吧。」】林安問。

【「也許。」】骸骨不置可否。

林安知道，他肯定還隱瞞了很多東西。

比如歸亡之地地處海上，能飛的魔獸就算了。但陸行魔獸是怎麼來到這座島上的？為什麼外界從沒聽聞過歸亡之地的存在？人族的強者為什麼不會被吸引到這裏歸亡……等等。

至於歸亡之地深處的龐大和價值遠超她預料，林安倒不是很擔憂。

即使是亡靈*師，要攢下那副家底也要七八百年。

而且林安估計，以亡靈*師的層次，都不敢去動歸亡之地深處的東西，說明骸骨繼承的契約，也有類似的嚴格束縛就算歸亡之地深處有更加強大的龍魂，如果骸骨動不了，林安就不用擔心這會成為未來威脅她的利器。

一行人終於登島，一陣負能量形成的黑色颶風刮過，登陸海灘上本就細碎的骨灰渣變得更加細碎，近乎粉末。

林安為免負能量侵襲，催動負能量晶體抵禦，竟消耗了十分之一的體積，同時感受到負能量風中一種催人慾睡的意志，林安有一瞬間差點想要順應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讓神智陷入沉睡。

但遠處咚地一聲，飛在半空中的骸骨掉在地上的聲音，驚醒了她。

骸骨雙眼中的靈魂之火也幾近熄滅，可惜林安、蒂蒂和西德尼三人也正處於知覺遲鈍中，來不及抓住機會，等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骸骨已經恢復了神智，重新飛了起來，沒有再給西德尼動手的機會。

【「你早就知道這陣風裏面，會有這種效果？」】林安冷聲質問。

沉睡，是亡靈的本能，就像食慾之於生者一樣，是無法抵禦的本能，保持神智的亡靈，可以說時刻都在與這種本能做鬥爭。

越是強大的亡靈，越容易抵抗這種進入永眠的本能，但當一個弱點時刻被意志壓製，像呼吸一樣無時無刻不在進行時，弱點也就不再是弱點。

然而歸亡之地不同，這種負能量風中夾帶的、由無數亡靈沉睡後逸散的感念集合而成的意志，正是引出這種本能的最強誘因，連林安三個生者被吹過後，都有種昏昏欲眠的感覺，那麼在骸骨身上，這樣的效果只會增大千百倍。

骸骨如果不是早有準備，有意用意識對抗，林安難以相信，他能用不比他們三人慢的速度恢復意識。

【「我繼承的契約中，有對此的基本保護。」】骸骨平靜地為自己解釋。

但他也沒有否認事先預知的事情。

這絲毫不出奇，骸骨的魂誓內容是不可與他們為敵，但如果林安他們遭受意外而死的話，則不再骸骨魂誓的約束範圍內，骸骨之所以這麼容易讓他們進入歸亡之地，未必沒有借歸亡之地的危險殺人的動機。

【「小心骸骨，他絕對不懷好意，歸亡之地說不定還有其他危險。」】林安在心靈傳訊中提醒了蒂蒂和西德尼。

【「你們自便，兩個魔法時後，我會回來，送你們出去。」】

骸骨也不願意和林安他們呆在一起。

負能量風是沒有徵兆的，剛才那次是林安他們沒有準備，再來一次的話，西德尼如果清醒得比他早，那麼他也會十分危險。

骸骨不等他們回應，轉身直接向歸亡之地中間的骨山飛去。

林安沒有阻止，也沒有跟上，骸骨事先已經說過，生者是不能進入歸亡之地深處的，亡靈變化術到底只是偽裝，並不能把他們真正變成亡靈。

而且出於生者的本能，林安對於進入歸亡之地深處也有潛意識的抗拒。

事實上，單是來到歸亡之地，她已經有種迫切想要離開的感覺，就像手無寸鐵的人走在野獸出沒的荒野，無所不在的威脅，總是時刻縈繞在身邊，令人不得不繃緊神經。

西德尼什麼也沒說，徑自從一個巨大頭骨眼洞中走了進去，他眼中的光詭異地興奮跳動，幾乎讓林安有種他已經轉化成亡靈的錯覺。

【「安，我到下面去吃。」】

【「小心點，雖然這裏的非龍魂不受契約保護，但可能也會很強大，而且數量太多，你吸收靈魂之力的時候不要貪快，一個一個來。」】

這裏對西德尼和蒂蒂來說，相當於寶藏和擺滿食物的餐桌，他們是不可能視而不見的，林安只能叮囑他們。

蒂蒂對林安點了點頭，也找了一個大半骨架埋藏在地下的粗長蛇骨，進入完全可以容納一個人行走的脊椎孔洞，深入地下。

最後剩下林安一個人。

林安發覺之前低估了生之力對歸亡之地的排斥，只是登上海島，她已經感到非常不舒服——純粹是心理感受——她便意識到，自己大概只能在外圍走走了。

林安在心裏對安德烈他們說聲抱歉，歸亡之地的真面目和他們想像的不一樣，沉睡的亡靈們散發的威壓並不強大，或許安德烈進來，收穫會比她還大一些。

啊，或許還有別的出路。

林安在登陸的海島邊緣踱了一陣，目光從海島中央那座高聳入黑雲的骨山一回來，落到後麵灰藍中泛著一絲詭異黑色的海面上，心裏忽然一動。

她嘗試地給自己施了個水下呼吸，魔力的波動讓腳下骨灰卷了個小風旋，沉睡的亡靈們沒有被驚動，她鬆了口氣，向海中沉下去，一個淡藍色的泡泡出現在她的身體周圍。

海水很渾濁，剛下沉不到一丈，光線已經非常昏暗，就像從室外進入完全放下的窗簾門簾的室內。

水中有不少異物遊動的動靜，一些看不出原狀的骨魚被氣泡吸引過來，企圖攻擊，但等林安放出精神力威壓，之前感受到的水中異動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與之相對的，左下方深水中，一個動靜更大的黑影，被林安吸引了過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