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前推一刻鐘。

安德烈走在盤曲迴環的脊柱中。

這條脊柱或許是一條巨蛇的長脊，長度遠超安德烈原本的預料，整個脊柱如同盤蛇，一圈一圈環繞，安德烈感覺自己在不斷往地底更深處行進。

越往深處，負能量越濃鬱。

這個歸亡之地不知存在了多久，無數強大的魔獸葬身此處，死亡後形成的負能量龐大驚人，但正因為精純，這些負能量凝結在巨獸骸骨內，不像地表那樣到處逸散，形成負能量風，反而並沒有對安德烈造成侵蝕。

形象點說，地表的負能量彷彿是清醒的，較為活躍，而地底這些，則比較惰性，彷彿在昏昏欲睡。

但即便只是這些負能量外泄的一絲寒冷和陰森，也夠讓安德烈受的了。

在地底深處行動所消耗的體能力量是地表的十倍，沒過一刻鐘，本就襤褸的法袍已經被腐蝕成一碰就碎的破布。

安德烈防備骸骨，走得並不快，體表不知不覺凝結出一層薄薄冰屑，然後發覺身上的蔽體布料越來越少，才意識到狀況，連忙拿出一襲備用法袍換上去，隨後拿出一張虛體捲軸。

捲軸是葛列格裡留給安德烈和雪莉爾的，兩人各有三個。

這六張虛體捲軸是葛列格裡從自己的行動份額中摳出來，留給弟子以便不時之需的，他無疑不可能完全放心被弟子交給其他人看顧，叮囑安德烈兩人如果遇到危險，就使用虛體捲軸躲到地下。

身體虛化後狀態類同幽魂，不受負能量影響，而且一般的障礙物可以直接穿越，對於力量不足以對抗大-法師和島上強大亡靈生物的安德烈兩人，比留下攻擊捲軸更有用。

安德烈拿著一個虛體捲軸，又惱火又苦悶。

死老頭對他們的拳拳愛護，毋庸置疑。但他對於林安明顯可見的利用之心，也令他十分惱怒。

一開始他還沒有意識到老頭子的意圖，只是對他向其他人暴露自己有光芒石而憤怒，後來老頭子在臨走前對他所說的一番話。則讓安德烈明白他是有意而為——

【「……強大如教廷、梅林，都會有衰落滅亡的可能，隱世傳承需要一個統一的聲音，而不是繼續各行其是……」

「……我不知道你那麼推崇的那個小姑娘背後的人，會不會是合適的人選，但我們隱世傳承可以選擇的不多，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如果沒有契機，那就自己製造契機……」

「……但在此之前，我必須確認。隱世傳承在他眼中，分量有多大——得到的過程越艱難，得到後才會越珍惜，這和追求妞兒是一樣的，所以。這才是你一直沒追上那小姑娘的原因啊，哈哈哈哈……」】

「這沒臉沒皮的老不修……」

安德烈在心裏唾了一口，看向手中的虛體捲軸，心中有幾分複雜。

老頭子獨自潛入歸亡之地深處，兇險不低，他當然聽得出老頭子一番話中有交代遺言的味道。

這不是第一次了，老頭沒臉沒皮。做事真真假假，讓人摸不清他是真瘋還是假癲，安德烈明知老頭子在用苦肉計，最終也只能用消極態度表示反抗。

可見老頭子把他和雪莉爾的心理算德準準的，如果不是老頭子遺言般的一番話，安德烈早就把老頭子的算計嚷嚷開了。他就不信了，老頭子算計其他隱世傳承，後者會個個都願意頭上多出那麼一座大山。

起碼支持五皇子的多蘭之塔，是不會願意的。

至於傳承衰落什麼的，生死興衰是正常的規律循環。哪怕強大如魔法王朝，不也湮滅在歷史中了？

安德烈生長於師門，不是不在乎師門存亡，但在他眼中，藉助外力終究只能是一時，自身的強大才是根本，為此去算計自己的朋友，強人所難，他打心眼裏不滿。

「希望，安沒有見到我的回復，就不要過來吧。」

安德烈並不清楚老頭子還有什麼後手，但從他那套「追小妞」理論看，老頭必然還有後續安排。

而且他們需要借用林安的光芒石也是事實，即使安德烈現在隱瞞不說，等遭受更多亡靈攻擊時，也遲早得拿出來，安一旦發覺，就會知道他們遇險，以她的性格，肯定會如同老頭預料那樣，找人來救。

這樣一來，他們的安全倒是可以保證了，可林安會怎麼想他呢？

安德烈從沒有想過利用他和林安只見的關係做什麼，但老頭子利用，不就等於他利用了嗎？這實際上是沒有什麼差別的。

安德烈索性不回復林安任何言辭，這樣的話，林安還有可能不來，反之，如果他告訴了林安這裏的情況，她是一定會來的。

「啊欠！啊欠！啊——欠！」安德烈打了幾個噴嚏，「誰在罵我？還是這裏太冷了？」

他揮開腦海中的思緒，撕開手中的虛體捲軸。

一陣波動過後，他整個身體由下而上，連同法袍一起融化在空氣中，變成了半透明的虛體，整個身體幾乎沒有重量，意念一動，身體立即飛快地向前飄去。

長長脊柱的盡頭並不是終點，那是一個由巨大骨架撐起的洞窟，除了安德烈所走的那條入口，洞窟還與五個洞口連接，每個洞口形狀各不相同：

有的像一條肉質被骨化的腸子，有的像鳥類中空的骨骼銜接而成，當然更多的是直接在骨山中挖出的通道，像安德烈所走那條脊柱，在這裏也僅有一條。

在一條底部滿是各種魔獸骷髏頭的通道前面，安德烈在一個骷髏頭眼洞中，又找到了一顆從雪莉爾武士服上掉下來的紐扣。

安德烈捏住那枚紐扣，再三確認，「……雪莉爾應該的確在骸骨那裏。」

劍鞘和紐扣都可以是雪莉爾戰鬥和逃跑時掉落的，但兩者前後出現，雪莉爾在骸骨手中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安德烈喜怒交加，喜的是雪莉爾活著的可能性大增，怒的則是。現在看來，雪莉爾會被抓走，說不定都是骸骨指使的。否則以守護霧龍對其他人的做法，守護霧龍根本不會留什麼活口。

而且從這個四通八達的地底空間看。歸亡之地並不如他們想像中那樣，沒有任何人活動，而且活動應該比較長期而頻繁，否則沒有必要建起類似這樣的地底通道。

意識到這點後，安德烈停了下來，「骸骨，你到底要我去哪裏？」

左手背上的黑骷髏動起來，【「等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到地方就夠了？你怎麼保證你會守諾？」如果只有骸骨一個，安德烈倒還有一定把握。但現在情況顯然不是他想像的那樣。

【「先違悖誓言的，不是你們嗎？」】黑骷髏冷漠道，【「而且你沒有選擇，兩刻鐘後你沒有抵達，雪莉爾立即死去。」】

它說完這句話。無論安德烈怎麼呼喊，都沒有聲息。

安德烈驚怒。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骸骨的主場加成，他敢獨自一人下來，很大程度建立在他們與骸骨之前定下的那個契約上，有那個契約在，骸骨無法直接攻擊他們，否則必然會付出它無法承受的代價。

但從骸骨言語透露。它已經有繞過契約約束的辦法，而安德烈無法確定，這是不是骸骨的謊言。

「不，如果它真的能完全繞過契約，那麼俘虜我並不是難事，直接下手就可以了。既然他還要用雪莉爾引誘我，說明它還是受契約約束的——但那個契約還是有漏洞的，雪莉爾落在它手裏並不安全，手環裡到現在還沒有她的迴音，肯定是沒法自由活動。我必須去救她。」

只是短短時間，腦海中就閃過諸多念頭，安德烈沒有拖延時間，走進找到紐扣的那條骨頭通道中。

虛體狀態的前進速度非常快，並且不受負能量影響，於是在接下來的將近一刻鐘內，同樣四通八達的地下空間，安德烈又遇到了兩次。

如果每條道路的兩端，都像這樣與更多的道路交匯，以先後遇到的三個地下空間為點，那些通道為線，歸亡之地地下簡直像一個迷宮，其複雜連安德烈都暗自駭然。

又走到一條通道的中段，忽然一陣地動山搖，安德烈反應及時地貼牆，卻發覺這次的震動比之前強烈太多。

遠處的通道隱隱傳來巨大迴響，彷彿是巨大的水聲在密閉管道中流動的聲音，安德烈猛然意識到什麼，顧不上其他，立即瘋狂地朝水聲來源相反的方向狂飛。

他現在沒有重量，無論通道怎麼顛倒搖晃，撞上牆壁，都無法阻礙——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獲得了一絲生機。

「怎麼回事！骸骨，地表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不、不，難道，難道是那個東西要出來了？！怎麼可能……」】

骸骨一貫沒有情緒的聲音中出現了震驚，安德烈有不祥預感，顧不上追究原因，咆哮起來：

「雪莉爾呢？雪莉爾在哪裏？！……快告訴我路徑！你要是害死她，我要你永世受靈魂灼燒，求死不能！！！」

計劃被打亂，骸骨也不得不更改，黑骷髏的話語也急促起來：

【「左邊第三條！」】

【「右二！」】

【「向前，繼續向前，下一段就到了！」】

轟隆的水聲簡直像已經追到了背後，安德烈腦中已經無法思考什麼，沿著骸骨指路的方向狂奔。

然而等他衝到骸骨所說的洞窟中，放眼所見，根本沒有雪莉爾的蹤影，而洞窟的道路，卻已經到了盡頭，再沒有下一條通道！

（未完待續）

ps：

謝謝張尕童鞋的平安符！o(n_n)o~

這段時間終於把大綱理順一點了，之前寫得超級卡的，頭緒太多，簡直一團亂麻~

嗯嗯，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