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平台上，黑白分明的鎖鏈交纏出現，隨後一白一紫兩個身影出現在平台兩端。

平台放射出一層彷彿帶著質感的光霧，猶如聚光燈下過於光滑的舞台反光，腳踝以下的部位彷彿被光芒淹沒。

過於明亮的光線照亮了平台周圍的環境，似乎是一個遼闊得難以衡量的洞窟，根根筆直的石柱如林，延伸向視線盡頭，而兩人出現的平台正處於其中最高的一根石柱上。

「大地神殿殿殿殿殿殿殿殿殿殿——？」林安剛一說話，巨大的迴音讓她遭遇驟變都沒變色的臉都皺了皺。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安格斯說話沒再有迴音，他的話語直接傳到了林安耳邊。

「被你預測到去向的時候，只有三成懷疑，和你見面後是五成，見到你身上那條黑色鎖鏈時變成七成，再看到這裏的景象，就是十成。」

林安的視線看似在環顧，實際九成九的注意力依舊留在安格斯身上，但即使隻分出百分之一的關注度，也足以讓她大致看清所在平台的方位。

入目的景象令見過天空之城的林安也不禁心旌。

不愧是大地與蒼穹之主，索比克時代五大半神——阿曼，麾下的兩座主神殿之一，大地神殿的廣闊宏偉絲毫不下於天空之城，石柱趕看不到底部，仰頭也看不清頂點，置身其中，令人平生渺小之感。

只是和天空之城相比，大地神殿似乎更為死寂，石林構成的宏景也無法掩蓋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不愧是命運之女，」安格斯一貫溫煦含笑的眼眸中閃過訝色，「但琳既然猜出了大地神殿已經被我控制，難道不擔心我在這裏設下陷阱？」

「你敢到亞特蘭蒂斯赴約，我為什麼不敢來？」安格斯遲遲沒有揭曉目的，林安不知道他什麼關子，卻順水推舟接下接下他話。「命運之女是什麼，又是你那位曾經的老師的預言？」

「命運之女，就是你。」

「他真的曾經預言過你會遭受審判？那麼他一定沒有預言到審判的結果。」

林安輕哂，表明了她對這個所謂預言的態度。看安格斯的態度，顯然這個所謂預言在他心中的分量不小，「預知自己的未來，聽起來很有意思，如果不是我也曾被一位……強者預言過的話，對你這個預言也會感興趣。」

「哦，不知道琳的預言是什麼？」安格斯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明明劍拔弩張、各自防備，到底是怎麼會這麼交流起來的？林安不動聲色道：「我不知道，那位強者並沒有告訴我內容。」

「那真是可惜，」安格斯捂住唇。片刻後笑了起來，「看來琳與我一樣，並不相信所謂的『命運』。」

林安眼皮微微一跳。

她和安格斯站在原地扯淡這麼久，除了不願輕舉妄動外，當然也別有目的。而安格斯的話語則句句飽含深意，令她即使是在有意拖延時間，也不禁被他的話中含意吸引。

這時，雅典娜清脆的聲音卻在意識中響起，惶惑不安，【「……主、主人，我找不到瑪雅。它消失了！它的靈魂完全消失了！！！」】

拖延了這麼久，怎然聽到這個結果的林安也不禁神色微變，猛地抬眼看向安格斯，魔力暗自運轉，袖中手指微動，構築法術。「你殺死了大地神殿殿靈！」

「不信我者，無需存在，」安格斯面無異色，毫不詫異林安能得知這一事實，「看來琳卻獲得了殿靈認主。」

這句話裏面的信息量太大了。林安甚至沒空去諷刺安格斯的口氣，結合安格斯身上的信仰之力與他話語中流露的意思，令林安不得不推測出一個事實：

「……你以為，你是神？！」

面對林安怪異的打量，安格斯毫無動容，「我已走在我應走的道路上，」他看林安的目光就像看一隻剛剛跳出井口、發現井外別有一番天地的青蛙，「琳可願成為我的臂助？」

林安沉默。

安格斯目前還是凡人之軀無疑，但單是他能夠吸收信仰之力融入己身力量，就已經令林安無法單純將他當成一個口出狂言的神經病，更何況，她剛剛見證了位面意志對安格斯的審判——安格斯吐露的內容，給她太大震撼，也讓她聯想到太多東西。

「所以，那千萬死於瘟疫和你策謀下生命，只是你成神路上必須的牲祭？」

安格斯緘默地直視她。

林安抬起手，一條黑紋出現在安格斯前方，直接穿過了他的眉心。

然而腦漿拋灑的景象並未出現，安格斯依舊平靜地站在原地，原來他的本尊早已不在平台上。

這樣的情形，林安也在雅典娜身上見過，身為神殿之靈的雅典娜可以在神殿內化身萬千，隨時隨地出現，所以林安見到這一幕後，並沒有驚詫，鎮定地在心中詢問雅典娜：

【「他殺死神殿殿靈後，能夠取而代之？」】

【「絕對不可能！」】意識中的雅典娜幾乎在尖叫，兔死狐悲令她的情緒非常激動，【「雖然不知道他用什麼辦法阻止了神殿自毀，但大地神殿是決不可能將殺死殿靈的人認主的，他絕對無法控制得了神殿！」】

【「那他能夠使用空間傳送，連我一起召喚過來是怎麼回事？」】林安嘀咕，卻並不太懷疑雅典娜的話，因為安格斯在她被傳送進來這麼久後依舊沒有動靜，就是最大的佐證。

其實在猜想到大地神殿落入安格斯手中後，林安和雅典娜對此早已有一番推測：

從天空之城殘留的戰場痕跡看，在外敵入侵前神殿的神職者們明顯已經有序轉移；

而從天空之城留下的資料以及兩座神殿的名字推測，天空之城和大地神殿作為大地與蒼穹之主的兩座主神殿，職能一攻一守，天空之城既然被捨棄，成為引君入甕的戰場，那麼神職者們轉移的目標，最大可能就是大地神殿；

而在此基礎上，如果林安是那些戰略轉移的神職者，必然會阻斷從天空之城內部通向大地神殿的聯繫，改為只能從大地神殿進入天空之城的單向傳送，以利戰事，甚至兩座神殿間平等的許可權都會變為從屬，令身在大地神殿的神職者們能遠距離控制天空之城，助益戰事進行——

換言之，從大地神殿進入甚至控制天空之城是有可能的，但反過來，可能性則非常小。

這也可以解釋天空之城主控中樞中的資料殘缺和被封印了十之**，而且安格斯清楚魂契傳送的具體方式，由此提前預測林安的下落。

如果說以上推測，在一個魔法時前，林安還僅僅是推測，那麼在見到安格斯能用黑白鎖鏈將她一同傳送進大地神殿之後，就驗證了**分——黑白鎖鏈的出現，已經表明了天空之城和大地神殿之間的從屬關係。

但林安敢與安格斯一起傳送進來，當然也有她的把握。

天空之城和大地神殿作為兩大主神殿，即使相互許可權被改變，他們聯繫卻無可分割，雅典娜從未感應到大地神殿殿靈認主，可見安格斯並沒有徹底掌握大地神殿。

那麼，得到天空之城認主的林安，在進入大地神殿後，許可權可未必會低於安格斯。

這才是林安會主動被安格斯拉進大地神殿的原因：

進入大地神殿勢在必行，晚一點，就給安格斯多一點掌握大地神殿的時間；

大地神殿一旦被安格斯掌握，林安如果不想時刻受到人身威脅，就必須放棄天空之城和雅典娜，並且準備好找個犄角疙瘩，躲避安格斯的追殺。

而林安此次進來，當然也不是為了跟安格斯閑聊，展望他成神大道的光明前景，而是要進行一場豪賭，賭在大地神殿這個未知的地盤上一決生死，活下來的究竟是她這個所謂的命運之女，還是安格斯這個成神者。

與雅典娜的一番對話在意識中進行，實際時間不過轉瞬，發覺安格斯不在面前的時候，林安就不再理會對面那個影像的任何話語，在意識中問雅典娜：

【「能聯繫上主控中樞，獲得許可權了嗎？」】

【「不，不行！瑪雅在死亡前徹底封鎖了許可權獲得的程序！」】雅典娜含恨不已，【「……不過，瑪雅的靈魂已經消失了，我或許可以嘗試入主神殿。」】

這顯然就是安格斯沒能掌控大地神殿的原因了，顯然抹殺殿靈，對他也是兩敗俱傷之舉。

至於安格斯能抹殺殿靈，林安倒並不意外，因為她現在也能做到，顯然安格斯並沒有預料到認主後抹殺殿靈，會帶給他這樣的後果。

【「入主神殿？是要成為大地神殿殿靈？你確定你能做到嗎，不要勉強！」】身形騰飛，林安已經開始尋找進入神殿內部的入口。

殿靈歷經數個紀元，即使認主後生死操於安格斯之手，也是不會一瞬間被抹消的，林安相信殿靈即使因為契約無法創傷安格斯，也絕對會在神殿內留足後手，大地神殿對林安而言是一片未知，卻也未必是安格斯的主場。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