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同理心，難民們重獲新生的狂喜失態，令酒館老闆有些觸動。

最重要的是，林安看似和以往所見那些法師一樣冷淡難以親姐，但既然連身無長物的難民都施以幫助，說不定心腸柔軟，那麼他無疑不能再給她不好的印象，便猶猶豫豫地上前，強笑：

「法師大人，他們、他們身上的疫病，真的被驅除了？」

林安點頭肯定。

剛才的施法，遠不止是在酒館裡那麼凈化神術那麼簡單，更加入了治癒神術，這些難民的身體狀態大多都處於嚴重虛弱和病重中，林安在治癒神術上消耗的生之力，遠超凈化神術所消耗的，三十七個難民，令林安體內的生之力一下消耗了三分之二。

既然都做到這地步了，林安也不吝惜，索性凈化了這個棚屋區，以免住在這裡的難民再次染病，現在棚屋區反而成了這個鎮子裡最乾淨安全的地方。

這也讓她感受到了救治的難度。

雖然事先估算到救治的難度，但實際難度還是比她原本估計的要大，僅僅是三十多個難民的凈化和治療，已經讓她消耗到這個程度，那麼即使將剩下的生之力耗竭，或許也未必能救治完鎮子裡其他被感染的鎮民。

當然，生之力是可以恢復的，只是隆冬中萬物凋零，會令生之力的恢復速度慢上不少，而林安有時間等生之力慢慢恢復，瘟疫卻不會等她準備好才爆發。

或許加上她所存有的高級和次級橡樹種子，足夠她救治魔法公國大部分逃難的難民。然而她從沒打算將這麼做——不止是吝惜橡樹種子，梅林皇帝也不會容許一個活生生的救世主出現，她真這麼做，就是真的完全破壞法師和梅林統治者的那個盟誓了。連法師塔，都不會容許她如此踐踏法師盟誓。

對下一步的計劃，林安陷入了沉思中，忽然心中微微觸動。精神海中的橡樹果實飛快轉動起來。

她抬起頭，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力量，忽然出現在面前的空氣中，正在緩緩向她匯聚過來。

這種力量，並不是人為匯聚，給林安的感覺，沒有威脅性，反而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熟悉而又陌生。

慢慢的。竟有一粒粒微小的亮光。憑空從空氣中析出。光粒非常稀少，給人一種極度純粹的感覺，約有二三十粒。如同微粒狀的星沙晶，形成一條小小的環帶。

林安下意識退了半步。那些微小光粒跟過來，繼續環繞在林安一尺外轉動，但並沒有繼續迫近。

林安微微鬆口氣。

雖然直覺無害，甚至精神海中的橡樹果實都發出呼應的回饋，但在沒弄清這些光粒是什麼之前，她決不願讓它們靠近。

然而，這些異動並沒有引起旁人留意，那些光粒似乎只有林安能看到，站在她不遠處的酒館老闆，正在狂熱磕頭感激的難民，以及雅典娜和威廉，對林安身邊的景象一無所覺。

忽然，風口方向的風被擋住了，蒂蒂現身在林安身邊。

林安感覺到他情緒中傳來的凝重，從他的視線軌跡，蒂蒂似乎能看到這些東西。

而這時，威廉也看向他們，濕潤的鼻頭在空中嗅了嗅，似乎遲鈍地感覺到了什麼，走動兩步，金黃的獸瞳中人性化地流露出疑惑和謹慎。

林安心中驀地一動，霍然明白了這些光粒的來歷。

「信仰之力嗎？因為蒂蒂、威廉和我，都融合過神力結晶，所以才能察覺到？而威廉因為隻融合了半顆神力結晶，所以看不見？」

她暗忖著，目光掃過那些感激的涕泗交加的難民，心中已經有八分肯定。

但弄清這些光粒是什麼之後，不代表林安知道怎麼處置。

她沒有聽說過，在她這個等階會有人能凝聚信仰之力。

歷史上作出偉大功績、獲得過虔心信奉感恩的人，不止她一個，加上前不久剛剛聽過靈魂呼吸理論，無形無質的信仰之力的存在，雖然幾乎沒有人能看到，卻早已是確定客觀存在的力量。

如果林安沒猜錯的話，這些信仰之力雖然是難民們對她產生的，但她之所以能看到，還是因為神國崩潰後散落的那些神力結晶，以及精神海中橡樹果實的緣故，從橡樹果實的反饋看，橡樹果實也似乎能吸收這些信仰之力。

然而問題就來了，信仰之力可不等同與生之力，這些因為感恩她而產生的信仰之力被橡樹果實吸收後，究竟算誰的？

如果產生的不是自然神力，那麼難道還能產生屬於她自己的神力？

或者乾脆消化不良，讓她自爆？

林安並不好高騖遠，她很清楚，目前距離神力所代表的力量層次，還有天塹般的距離，之所以能利用和積蓄自然神力，也是因為自然女神神恩賜福，以及這個位面本就是自然女神誕生的本位面的原因。

那麼該屬於大象的力量出現在一隻螞蟻身上，林安不想去想象可能的後果。

就算將一切往最好的方向想，自然女神留下的橡樹果實，的確有某種神奇的效果，能幫助她在凡人層次就獲得神祗層次的力量，但林安不是自然女神，也從沒打算成為她的繼承者，而橡樹果實轉化的力量，即使在眼前能讓她獲得巨大的好處，卻無疑會斬斷她其餘道路。

林安直覺排斥，並不想吸收融合這些信仰之力。

精神海中的橡樹果實似乎能領悟她的意圖，自轉緩慢停下，那些析出的光粒，也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不過，林安感覺它們並沒有散去，而是依舊如同星雲環繞在她的身邊，林安暗自實驗，無論施展魔法還是神術，信仰之力對此都毫無影響，她也就不再理會那些信仰之力。

等她回過神，酒館老闆已經按照她之前的話，勸說那些難民起來，將他們安置進棚屋裡。

那些難民也確實不能在冰天雪地中呆太久，林安治癒神術殘留的力量在治癒他們身體傷病後，也並無更多殘餘。

酒館老闆得到林安肯定，知道棚屋區內的瘟疫病源已經凈化乾淨，許諾將酒館剩下的食物讓小漢斯送來，林安一行在難民們的目送中，再次離去。

他們的這次的目的地是鎮長家。

「什麼？瘟疫！」長著大酒糟鼻、兩邊臉頰像沙皮狗般耷拉下來的卡夫鎮長從椅子中跳起來，「這是真的嗎，老亨特？」

得到酒館老闆也就是老亨特的肯定，卡夫鎮長慌亂了了一陣，想起自己的職責，看向林安，詢問：「尊敬的法師大人，目前疫病情況如何了，嚴不嚴重？」

「根據亨特老闆的描述，鎮子裡沒有太多人靠近過棚屋區，感染疫病的鎮民病情尚未徹底發作，根據我估計，應該沒有開始在鎮民中大規模傳播，尚在可控範疇。」

「呼！」卡夫鎮長鬆了口氣，坐回椅子裡。

但沒等他徹底放下心，林安接著道：

「但現在已知疫病是難民帶來的，鎮子裡的鎮民應該不是第一批感染者，如無意外的話，疫病會在難民中爆發，由於他們的逃難區域，亞特蘭大的大部分地區恐怕都會成為疫病的爆發區……」

如果亞特蘭大全部成為疫病傳染區，那麼就算鎮子裡是乾淨的，鎮長也不以為他們的小鎮能獨善其身。

果然，林安繼續道：「尤其春天雪融期一到，融化在雪水裡的疫病會滲入地下水中，那麼即使封城和驅逐難民，也無法阻止疫病傳染，相反死的難民越多，瘟疫只會越嚴重。」

卡夫鎮長臉色變了又變，兩邊臉皮隨著他的表情變換不住顫抖，簡直像個人形沙皮狗在抖臉皮，雅典娜憋了又憋，轉過身去。

鎮長平時大概被人笑慣了，見雅典娜只是個小姑娘，瞥了一眼，也不在乎，鄭重道：「不行，我得親自進城一趟，面見城主。」

「其他被感染的鎮民……」亨特老闆在旁邊提醒。

「卡夫鎮長進城面見城主，也需要有人證不是嗎？找城主府供奉的法師檢查一些鎮民身上的疫病，自然能夠取信城主了。」林安沒有如他們願，許諾救治鎮民。

亨特老闆已經在卡法鎮長面前吹奉過林安的義舉，以為林安為了面子也不會坐視不管，此時倒有些疑惑林安變換不定的態度了。

而亨特老闆到底是生意人，很快反應過來，對鎮長擠眉弄眼，鎮長恍悟，連忙道：

「琳法師熱心救人，眼下我們小鎮也只有您可以信賴，請求您伸出援手，當然，法師大人施法無疑要消耗精力，我們一定會奉上診金，請求您，一定得救救我們小鎮。」

林安抿唇一笑，「既然您誠懇請求，我當然不能推拒，不過確認感染疫病的鎮民耗費時間，恐怕我無法和兩位一起進城了。」

「哦，這個沒有關係，當然是病人重要，病人重要！」鎮長算是一位好鎮長，搓著手道，「不過煩請您寫封信，有法師大人的描述，我們一定更能令城主大人重視這件事。」

「我義不容辭。」

燭光下，林安的黑眸閃過一抹暗光。

（未完待續）

ps：

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