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已有前往魔界的心理準備，但卻還不能立即成行。

她必須先做一件事。

……

臭味撲鼻，令人噁心欲嘔，安格斯從混沌中喚醒，睜眼，昏暗的光線射入眼中，生理淚水立即湧出。

視線漸漸清晰，一道銀紫色的身影就在不遠處，背光站立，倒影幽昧深沉。

眼瞳一縮，昏迷前的記憶紛至迭來。

「……傳送門的空間坐標，已經被我融入靈魂。」鎖鏈一陣叮鈴咣當，在看清林安神色之前，安格斯已經沙啞開口。

他先聲奪人。

「看來你已對自己的處境有所預料。」女聲從容地淡淡道。

適應之後，安格斯已經看清了林安，目光移到她身側實驗台上兩杯裝著不同顏色液體的高腳杯上，嘴角一勾，仍平靜道：「我猜測你仍未放棄返回主位面。」

「的確，不過，空間坐標並不只是你有，我需要的，是傳送門出現的規律。」

事實上，林安真正寄希望的，不是安格斯，而是雅典娜。

神殿之靈生命悠長，時間概念與人族不能相比，以紀元為單位，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近半年年，始終毫無音訊，但這點時間對雅典娜而言，或許不過短短一瞬，林安仍對雅典娜能入主大地神殿抱有很大希望。

從安格斯的話看，進入這個次位面前，他尚未察覺雅典娜的入侵，否則，他就不會拿空間坐標來做籌碼了。

「……而且，我現在可等不了太久了。」

「你要晉級了？我昏迷了多久。」安格斯注視林安片刻，終於臉色微變，震驚閃過。

「不算太久，四個月不到，還要感謝你指出空間裂縫的方位。」

林安捋了捋法袍袖邊，雙手微攏。輕柔道，「所以，現在輪到你選擇了，是主動告訴我傳送門出現的條件。或者，喝下這杯魔葯？」

修長白皙的左手輕輕端起一杯冒著氣泡的墨綠色濃稠液體。

安格斯在昏迷前，早已預料到醒來後必然會遭遇的處境，顯然空間坐標的籌碼，已經不足以保全他。

眼底微瀾後，他輕嘆，「好吧，那麼，我只能實話告訴你——如果時隔半年，傳送門仍沒有在密所附近出現過的話。我所知的出現規律，大概已經失效了，但為什麼會這樣，我也並不清楚。」

林安沒有訝異，安格斯的話正驗證了她對雅典娜的信心。

她與雅典娜之間有魂契聯繫。一旦雅典娜奪得大地神殿控制權，一定會幫她開啟傳送門。

然而在她已經逐漸感應到法則召喚的情況下，林安卻不能將希望，完全寄托在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出現的傳送門上。

「你的誠實，讓你免於一番折磨。」她將那杯墨綠的液體放了回去。

「能告訴我那時什麼嗎？」

「既然你想知道，好吧——」林安柔聲輕吐，「一杯『提奧斯的祝酒』。」

提奧斯是神話中的掌管夢境的神祗。他所釀造的美酒能讓人在醉夢中記起一切被遺忘的記憶。

以之為名的魔法藥劑，在刑罰專家和法師群體中享有盛名，當然，它的後遺症是，飲用者有百分之七十的幾率變成白癡，百分之二十的幾率死亡。最後百分之十是變成植物人或者精神海崩潰。

「看來我的確僥倖逃過一劫，」看著林安又拿起另一杯藍汪汪的魔葯，安格斯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麼這一杯。大概是『瑞西斯之吻』？」

「清涼，安謐，沒有痛苦。」林安微笑道。

「的確，我已經不能再要求更多。」

說的人風度翩翩，聽者也從容淡定。

但風度與從容之下，卻是片刻都沒有停止過的敵視和計較。

高腳杯平穩地落到牢籠的金屬底板上，安格斯端起高腳杯，目光卻仍注視著林安，「請容我這個將死之人在最後仍多言兩句。」

「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打算前往魔界？」

林安攏起手，微微點頭。

「看來你對那些小東西的研究收穫不小，已經有把握穿過那道空間裂縫了。」

安格斯說著，舉起高腳杯，透過藍汪汪的液體，林安的身影在微弧的杯壁上扭曲，他將高腳杯放到鼻端，嗅了嗅：

「但即使進入魔界，如果不能及早找到一個安全而隱蔽的地方，對你的晉級依舊沒有任何助益。」

林安目光微凝，「你進入過魔界。」

「我……恰好知道一處被廢棄的法師塔所在。」

杯口已經放到唇邊，杯壁微傾，啪地一聲，水晶杯壁被洞穿，藍色的液體汩汩流了安格斯一手，安格斯平靜地將這杯「瑞西斯之吻」放了下來，露出微笑。

林安閉眼，掩去神情下的內心鬥爭，良久，才開口：

「我假設，你有把握獨自穿過那道空間裂縫。」

「如果你願意將我的璽戒交還的話，那麼，這個假設就是真的。」

安格斯又補了一句，「魔界的晶壁壁壘壓製，比想像中更強，我恐怕，我們不得不依靠更多外物——而且剛剛被騷擾過的蟻巢，不會容許我們頻繁來往穿梭。」

看來他的確已經進入過魔界。

林安不得不為安格斯的大膽而震驚。

人最難以克服的恐懼，就是「未知」，而魔界正是這麼一個「未知」之地。

當然，以安格斯的所作所為，早已不能用一般的人性為標準來衡量他。

心中反覆衡量之後，林安終於點了點頭。

……

三天后，一杯淺紫色的魔葯出現在安格斯面前。

「喝下它。」

安格斯看一眼林安微帶倦意的面容，端起高腳杯，一飲而盡。

液體一落肚，立即化成絲絲涼意傳進四肢百骸，安格斯隻感到一股清涼傳遍全身，短短一瞬，很快消失。然後沒有任何異狀。

「這是什麼？」

他將杯口倒過來，不見血色的指腹抹過杯沿，將沾到液體的右手食指放到鼻端下嗅了嗅。

「『羅密的甜湯』，十天喝一次。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逾時的後果的。」林安微笑道。

她說著，關閉了囚牢天花板上的神術陣，打開柵欄門，親自走進去開啟牢籠，解除安格斯四肢和頸部的拷鎖——

在被囚半年之後，安格斯終於重新獲得了身體的自由。

「『羅密的甜湯』。」

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腦海中無法找到這種秘葯的任何印象，但不妨礙安格斯重視林安的話語。

尤其在他喝下這種秘葯，林安便立即釋放他，並且果然如他的要求。將他的璽戒交還還回來，理智立即提醒安格斯，在沒有百分之兩百的把握前，絕不要試探林安的底線。

精神力尚未完全恢復，安格斯檢查璽戒花了一點時間。

裏面原有的東西少了不少。但主要是一些材料，最重要的幾件對他實力有關鍵影響的裝備，一件不少地放在裏面。

安格斯沒有覺得驚喜，眼底更凝重了少許，但檢查過全身和精神海，沒有察覺任何異狀。

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跟著林安走出囚牢。林安走在三步之前，背對他，沒有任何防備。

安格斯的精神力已經重新感應到密所中樞，目光掃過林安後背，沒有異動。

「我看過你璽戒裏面的東西，大概知道你進入魔界的方法。」林安轉過身，「你準備一下，兩天后，我們出發。」

……

兩天后，人字形山谷。

空間裂縫中心的漩渦一如既往地安然旋轉。漩渦周圍的裂紋卻全數亮起。

猶如內部出現裂紋的水晶製品，將所有隱藏的裂紋分毫不少地顯露出來，那絲絲裂紋時而出現，時而消失，時而伸縮，遊走不定。

仔細看，會發覺其實發亮的不是空間裂紋，裂紋上的亮線，其實是由一點一點緩慢移動的微粒構成。

「藉助裂縫蟻的習性，將隱藏的空間裂紋顯露出來，看來你對裂縫蟻習性的了解，也已經深入。」

「多謝稱讚，但這些小東西太難以捕捉了，我的研究，還遠遠跟不上你的進展，」安格斯道，「空間裂紋是進入和離開空間裂縫時的隱形殺手，但即使剪除空間裂紋的威脅，但你確定仍要同時進入？這樣會讓穿過裂縫的成功率下降不少。」

「如果你願意先將那座廢棄的法師塔的方位告訴我，我倒不介意你留在後面。」林安微微一笑，反正後一個進入的人，穿過空間裂縫的風險絕對會增大幾倍。

安格斯眼色一深。

林安滴水不漏，令他這幾天的所有試探全部落空，林安連將他單獨留在次位面都有恃無恐，而他至今沒有發覺那種秘葯的效果和異狀。

他平靜地披上一襲裁製簡單的白色鬥篷，鬥篷上密密綴滿【空間.力量.轉化】魔紋。

而林安身上則更為細緻，從兜帽、面具到手套靴面，沒有留一絲縫隙。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踏入裂縫蟻的領地。

空間漩渦嗡地一聲，無數微小亮點從空間裂紋中湧出，細密的黑色裂紋出現在兩人體表，大部分被吸收轉化，形成一層護界。

兩人趁隙沖入漩渦中心。

空間有如水波般扭動起來。

（未完待續）

ps：

任務剛剛結束，累得有些傷了，對不起大家，補更從明天開始吧。

某p這兩天連吃飯的時候都想睡覺，這章碼字中途又去睡了半個小時，感覺整個人都是玻璃拚成的，抖一抖就能碎成一地渣渣……還好有對比才有幸福感，比起在公司打地鋪的男同事們，我還是挺幸福的~

ps：從今天起恢復更新，明天開始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