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中可能有通往克瑞爾的空間裂縫？」

林安說出自己的推測，蒂蒂沒什麼特別反應，歪了歪頭，對他而言，只要林安在，去哪裏對他沒有什麼區別。

安格斯倒是一挑眉，如果有比他目前處境更壞的消息，或許就是這一個了。

他絕不希望在當前受製於人的情況下重回繆斯大陸。

如果身在魔界，除非林安有辦法把他腦子裏所有的東西掏出來，否則在與整個魔界客場作戰的情況下，任何一分能夠增強己方的資源和人力，林安應當不會輕易放過。

攸關自身安危，在對他的仇恨之間，兩者取捨很簡單——雖然人們總說女人是感情驅使的動物，然而安格斯對林安的理智充滿信心，在現在局面下，她很可能會對自己折磨一番，但不至於對自己下死手。

但如果回到繆斯大陸的主場，就很難說了。

「不錯，之前是我想得簡單了。我原以為，威尼斯與我們分別之前特意告知地宮所在，是為了確保我恢復葉思時有安全的環境和資源條件，不過現在仔細一想，就算能成功喚醒葉思，以後去向和安全，也是一個必須考慮的問題，威尼斯沒有十成把握一定能安全脫身，來與我們會和，那麼以最壞情況設想，提前為葉思安排好後路，也是順理成章——尤其在他已經知道，誰，才是真正可信的人的前提下。」

林安輕輕瞥一眼安格斯，「你之前不是說過，魔界也應當有人知道通往繆斯大陸的空間裂縫嗎？難道你認為威尼斯。或者說葉思手中不能有一個？」

她說著。鳳眸露出精光。盯著安格斯。

這廝千方百計找到水之塔，並企圖獲得威尼斯信任，難保不是早知道威尼斯手中有這麼一條退路。

換一個人，或許會對安格斯真摯無偽的表情信以為真，以為他真的不知情，但林安早就學精，對安格斯口中任何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都習慣先懷疑一番——這廝就算是最普通的一句話。背後都不定藏著一二三個陷阱陰謀。

「我並不懷疑葉思知道通往繆斯大陸的空間裂縫，相反非常肯定，否則她也不會落到神聖教廷手中。倒是安，你為葉思的恢復這麼盡心，難道就只是因為她與你的同鄉情分，沒有其他原因？」

安格斯也知道林安懷疑他，口吻平淡卻意味深長地回擊一句，見好就收，回到原本的話題上，「——而且。你的結論只是建立在推測之上，但其中有一個顯而易見的漏洞。就是如果地宮有威尼斯安排的退路，為什麼它在分別前，不告知你呢？」

林安臉色一沉。

倒不是她無言以對，而是安格斯提出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水元素精靈王遠遠不像它表現的那麼信任她，對林安防了不止一手。

這個結論很容易推導：

如果林安成功令葉思殘魂恢復神智，葉思也自然知道空間裂縫所在；

相反，假如林安如同安格斯一樣口蜜腹劍，不顧葉思死活，那麼也只能與回歸希望擦身而過。

甚至進一步推導，水元素精靈王隻給與地宮開啟密語，卻沒有告知獲得許可權的方法，正是它給林安上的枷鎖，除非葉思殘魂蘇醒，否則林安休想獲得回繆斯大陸的途徑。

而且水元素精靈王也必須為最壞的可能做打算，如果它不幸隕落，無法保護葉思，為免她再如同之前那樣淪入魔掌，被人所控，也只有像地宮這樣的主場，才能確保葉思安全。

而這樣又產生了一個矛盾。

林安可以理解水元素精靈王為葉思著想而設的保證，畢竟彼此各有立場，她也不能昧著心說她想恢復葉思殘魂神智沒有別的動機，但她還不能確定葉思蘇醒後的反應，萬一葉思由於安格斯的囚困，對他恨之入骨，一醒來控制了地宮，不由分說直接滅了他們，林安不是死得很冤？

就算退一萬步說，葉思理智尚存，林安也不願意將自己以及蒂蒂的安危操控雨別人的手中——不論葉思同鄉身份多麼特殊，關係著多少重要的秘聞。

所以安格斯是在質疑林安嗎？

當然不是！

他只是在提醒林安：

是，我是葉思恨之入骨的對象，但你就確保你的老鄉對你懷好心嗎？小心被恩將仇報哦！你看看，那位水元素精靈王可不像表現的那麼信任你！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也絕非建立在威嚴恐嚇的基礎上。

「……如你所知，我有幸受過她的教誨，曾經從她口中，聽說過一個有趣的，漁夫和魔鬼的故事——安與她來自同一個地方，不知道你是不是聽說過？」

安格斯觀察著林安面容上每一分每一毫的微小變化，雖然以林安對他的防備，根本不會在神態上外泄什麼，然而安格斯也不需要獲知答案，他更樂意將那個故事娓娓述來：

「……等啊等，到了第四百年，魔鬼發誓，『誰要是現在來救我，我就要殺死他，作為對他的回報』……最後，聰明的漁夫塞上瓶塞，將恩將仇報的魔鬼困在魔瓶裡，丟了回海中。」

他逡巡過眼前囚困他的女法師的美麗面容，「看來，安也聽過這個故事了——」嘴角慢慢爬上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曾經，我是一個拿到了魔瓶的漁夫，現在，輪到安做選擇了。」

姣好如遠山的黛眉蹙起，林安冷冷道：「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讓人噁心！

「好吧，」安格斯斂下眸光，「安覺得呢？近千年的囚困，你打開魔瓶釋放出來的，將會是賜福的仙子。或者是瘋狂的魔鬼？」

「這就是你背叛葉思的理由？在她成就了你之後？」

如果安格斯之前所說有一半屬實。那麼在遇到葉思以前。安格斯隻算是普通，也並沒被教皇認回，導致他際遇和性格變遷天翻地覆的，正是在遇到封印葉思的**之後。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也是葉思教給我的。」安格斯淡淡道。

林安冷然諷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內情，但就結果來看，打開魔瓶後遭遇魔鬼的。應該是葉思。」

安格斯眼瞳深處彷彿針扎般縮了一下，很快恢復，如果不是林安正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幾乎錯過：

「不錯，葉思的確教會了我不少東西，不過，安不會天真到以為，如陰謀、戰略、勾心鬥角這樣的東西，是用言語，就足以傳授的。令人心領神會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也是葉思教的。不知安聽過嗎？」

林安神色微頓，安格斯和葉思之間的關係和翻轉，的確令她不解，不過……「如果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我的確會有三分相信，但對你而言，我不得不懷疑——尤其是，明知道你在有意動搖我的情況下。」

到了這一步，安格斯已經圖窮匕見。

林安一路上沒有給他任何脫逃的機會，但安格斯一路的安分怡然也並不是沒讓林安心裏狐疑，原來他不是不揭底牌，而是這張底牌打得是心理，只有到了地宮，在這樣的局面下，才能最大動搖林安的決心。

「但你並沒有損失，不是嗎？而無論我或是她，此時都處於你控制下，你完全可以慢慢決定。我原本打算在進來之後，找機會提醒你，但那些遺民令你有了聯想，也算正好。」

安格斯怡然自得地微笑，承認自己的心機，「我可以提醒你，在我遇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瘋了，清醒的時候只是偶爾，我如果是你，與其將主動權放到一個瘋子手中，不如去嘗試一下，能不能在那些遺民身上找到突破口。」

如果只有林安一人，安格斯也把不準林安會有什麼決定；

但如果在天平一邊加上蒂蒂和威廉的砝碼，同行這麼久，對林安會做出什麼決定，安格斯還有幾分把握，否則也不會到這一步，才不慌不忙地揭牌。

林安意味深長地睨一眼安格斯。

如果不是她還有底牌，說不定真會被安格斯打動。

安格斯的攻心計沒有錯，也充分利用了他對她的了解，輸隻輸在彼此之間的信息不對等。

「不錯的建議，但——」唇瓣微啟，正要開口否決，忽然，林安雙瞳猛縮，話語在嘴邊打了個轉，再出口時，「但」的音節硬生生模糊轉折成了——「那……就如你所願吧。」

安格斯覷了她一眼。

林安顧不上釋清安格斯的疑惑，「蒂蒂！」她叫了一聲，蒂蒂伸出包裹著鋼鎧手套的大手，平靜地握住了她的手臂，看似沒有波折起伏的短短瞬間，兩人已經在精神中幾番交流。

周遭並無異動，彷彿剛才突如其來的感知只是錯覺，林安掩下心中驚栗，不動聲色，「那麼，接下來，我們得想辦法，找到那些遺民所在方位。」

林安的決定一如安格斯預料，明面上林安的話語舉動也並未外泄任何東西，安格斯直覺突了一下，掩去眼底一掠而過的狐惑，平靜地表示悉聽尊便。

「地宮的各區域建築構造和功能，如果和我認知的近似的話，我想，和我們分開的那些遺民，比較有可能在這幾個地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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