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始至終，撒克遜並不知道林安的存在，在他離開後，林安從密室中走出來。

「其實並沒有必要這樣。」她說。

「當然必要。信任的建立是相互的，你已經先釋放出善意，必將得到回報。」

皇帝卻不容置喙，「如果撒克遜他無法做出正確的選擇，我會改變決定。」

林安看到了剛才的情形。

皇帝要撒克遜發誓，除非林安犯下背棄人族和叛國兩項重罪，否則撒克遜永遠不得動用國家的力量對付林安。

撒克遜當時跪在地上，沉默了很久，最終在做出抉擇前，仍忍不住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他願意放棄皇位，以此換取支持他報復林安的力量，皇帝會不會支持。

皇帝很平淡地回答，在問他這個問題之前，撒克遜該問自己，如果沒有皇帝的支持，如果沒有皇位，他有沒有報復她林安的能力。

最終，撒克遜做了那個唯一的抉擇。

皇帝拿出一面旗幟，林安當時隱約感應到了身上所佩戴的禁製掛墜與那面旗幟之前的聯繫，隱約猜出那面旗幟很可能與帝都禁製中樞有關。

皇帝讓撒克遜用鮮血將誓言寫入那面旗幟上，一旦撒克遜違逆誓言，他將失去控制星辰旗幟的許可權，即便他那時已經是皇帝，星辰旗幟的最高許可權也會自動轉到次高級許可權擁有者手中。

撒克遜和林安雖然都是第一次見到那面旗幟，但都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撒克遜寫完誓言。整張臉比大失血還要蒼白，近乎虛脫，而直到這時，皇帝才告知他林安所帶來的消息，以及他即將面臨的局面。

之後這對祖孫說了什麼，林安沒有繼續聽下去。

這樣的結果，對林安來說已經足夠了。

原本林安還擔心，皇帝會叫破她的存在，讓她出來與撒克遜見面。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皇帝在處理這件事的手腕上，強硬和懷柔的轉換非常恰當。

顯然他清楚。目前的情形並不適宜林安露面。那對撒克遜將是絕大刺激。

目前的關係，已經是林安和撒克遜雙方最能接受的，短期——或者說可以預見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雖然可能將會在達成一定共識。但恐怕永遠都不會有更近一步的私人關係。

有關撒克遜的事情塵埃落定。皇帝問起天青之槍等幾位召喚林安前去的事情。

林安就知道皇帝一定會問起這件事。

天青之槍、深藍法神、水藍之主和和另兩位林安並不認識的傳奇強者。是在前一夜先後抵達劍聖山的。

在他們人聚齊之後，林安就被召喚前去。

在林安安然返回後，第二天。撒克遜就被皇帝單獨召見了。

雖然已經在心裡喟嘆了很多次，林安仍再一次暗暗欽佩皇帝的手腕。

隨著距離的拉近，皇帝的行為處事看得越多，林安越領悟到這頭病中雄獅的高深和恐怖。

自林安露面，並帶來那個消息，之後，從皇帝本人親自出面，到兩位皇家大師試探，再到傳奇強者蒞臨，每一次消息可信度增加一分，皇帝便對應加重一分籌碼。

這些籌碼分開來看，並沒有很直接的聯繫，看似只是垂老帝王在交代和預備身後之事，直到林安應傳奇召見後回來，皇帝突然落下一記重鎚，而林安才猛地驚醒，忽然意識到，皇帝已經邁出了整合己方力量的第一步。

皇帝所作出的改變並不大，隻發生在極少數幾個關鍵人身上，但林安已經發覺，所有涉及到其中的人，在日後可能發生的魔災戰爭中，都必將具有舉足輕重、不可替代的作用。

這其中，就包括了林安在內。

很明顯，在並不確認魔災戰爭一定會發生的情況下，皇帝並不打算在一開始公開這個消息，引起慌亂。

林安推測，皇帝的應戰策略，很可能是打算由上而下，暗中籌謀進行。

既然是從上而下，那麼將來的繼承人和林安之間的關係，當然也成為了關鍵。

所以，皇帝對待撒克遜的強硬態度，也就不難理解了。

林安甚至能夠想象得出，在那一刻，皇帝是完全摒棄了為人父為人祖的血緣親情，完全站在一個鐵血帝王的位置上做出的決斷——

要知道撒克遜發下那個誓言，幾乎等同於將梅林的一條軟肋交到了林安手中。

如果林安心懷惡意，使計誘使或者激怒撒克遜，令他違背誓言，那麼在計劃周全的情況下，林安讓梅林皇族一夜覆滅，旦夕易主，絕不是做不到的事！

「也就是深知魔災殘酷程度，知道彼此只能捐棄一切前嫌聯合，才能令皇帝自願付出這麼大代價了。」

林安心中暗忖，「看未來的皇帝陛下那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想明白那個誓言背後，他所要付出的真正代價？」

隨後林安又自失一笑，「算了，平白為奧丁的兒子擔什麼心？就算他現在沒想到，皇帝留給他的遺詔裡面，也肯定會對他說清楚的。」

說清楚什麼？

當然是說清楚魔災戰爭結束，如果人族未滅，梅林有支撐到最後那一天，撒克遜必須儘早遜位。

皇族的傳承，國家的安危，是不能建立在依靠一個帝王是否永遠不會被復仇慾望沖昏頭腦，或者林安本人的良心的基礎上的。

假如一切結束後，彼時林安還活著，帝都的禁製還保存了下來，那麼撒克遜要麼身死，要麼遜位。才能讓那道誓言失效，使梅林皇族的最大軟肋消失。

換言之，從撒克遜在星辰旗幟上寫下那道誓言開始，就決定了他只是一個過渡皇帝。

撒克遜坐在那座寶座上的生涯，取決於魔災戰爭的長短。

多麼冷酷，多麼理智，林安幾乎有瞬間懷疑皇帝血管裡流的是不是冰水，不然怎麼能在一面對撒克遜表現出厚望寄託時，另一面卻能毫不猶豫地對他的命運做出這樣的安排。

只有攫取掌控過權力權杖的帝王，才清楚權力的誘惑力。

尤其撒克遜還這麼的年輕。

即使不需要非常準確的數據。憑藉對兩個位面現狀的了解。林安已經能大致判斷出：

這場可能發生的魔災戰爭，最多能持續二十年——超過這個期限，繆斯大陸上的人族哪怕不被滅絕，也不可能再集結得起成軍隊規模的抵抗力量了。

二十年。

對撒克遜而言。也不過三十多歲。正當壯年。

想到這裡。林安幾乎都有些為撒克遜感到悲哀了。

她深知皇帝手段，哪怕撒克遜到時戀棧權力，皇帝恐怕也會留下後手。避免這個可能發生。

不過無論心裡想什麼，林安不會將這些想法展露到臉上，更不會對皇帝問出來——

皇帝還沒進行儀式，一直拖著病體強撐處理各種事務和做出安排，林安怕自己一旦問出口，把皇帝刺激得一口氣上不來，那就真的完蛋了！

「……諸位冕下詢問了我在魔界經歷的一些細節，主要圍繞魔族現狀和入侵方法之類的，大致上和您以及唐吉坷德大師詢問的內容相差不大。」

回想一下當時情形，林安將當時的情況娓娓說來。

其實過程比林安見皇帝還要簡單，因為傳奇強者完全能判斷出林安所說是否屬實，檢測她有沒有被魅惑控制，不需要像皇帝一樣，只能一步步從各方面驗證推導。

而且天青之槍在此之前竟然已經去了極北冰原一趟。

林安猜測，諸位人族傳奇可能都一直關注著冰原戰況，只不過天青之槍離得最近，甚至可能一直留在冰原上，所以很快察覺了冰原魔族傳奇失蹤。

有天青之槍的證明，佐證了林安說冰原魔族傳奇集體隕落的話，關於魔族大舉入侵的情況，則更增真實度。

沒有人比林安更清楚魔族現狀。

所以這場召見，與外人想象的有些不同，主導議題進程的反而是林安，而非幾位傳奇強者。

而五位傳奇雖然久居上位，性格脾氣各不相同，其中兩位與林安並無接觸，但卻也並不是聽不進建言的人，相反，他們對林安的意見，都表現出相似而一致的鄭重態度。

這一點，在林安對皇帝的實況轉播中並沒有表達出來，但皇帝還是很敏銳地覺察到了，並且很直接地提出疑問。

「這個……可能和幾位冕下感應到我身上的傳奇法術有關吧，呵呵——」

林安乾笑。

皇帝驚詫，轉而驚疑。

「傳奇法術？你的老師，不在空森之子與地淵主宰兩位之中？」

他脫口而出，一不小心暴露出了對林安的了解程度。

似乎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皇帝知道林安與天青之槍、深藍法神以及水藍之主有過接觸，並且將他們排除在林安師長的人選之外。

而空森之子和地淵主宰，當然就是排除掉以上三者後，眾所周知的剩餘兩位人族傳奇了。

可是看起來，林安的師長也不在這兩位之中。

這對所有知道人族傳奇現狀的人，無疑是很大震撼，直如注入一劑強心劑。

所以不能怪皇帝失言——不要說皇帝，就是那幾位冕下，當時在感應到林安身上陌生而不容置疑的傳奇氣息之後，也難免失態。

也就是天青之槍有所例外。

（未完待續）

ps：回來了，上個月回公司去處理交接了一些工作，太忙了，原本昨天打算恢復更新的，但大姨媽駕臨，隻好今天奮鬥了。

從今天開始雙更，補上個月欠大家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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