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葉思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那麼林安一夥人對於哈迪斯大帝來說，毫無用處，說不定她連醒來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以葉思必然會醒。

林安估計，葉思大概會在這幾天內蘇醒，雖然無法親身在一旁等待，但林安也不著急，以葉思殘魂此時的虛弱，除非哈迪斯大帝不顧忌風險，否則他不會對葉思殘魂做什麼。

所以林安好整以暇地自我休整，恢復虛弱的靈魂，唯一不便的地方是，可能由於和葉思之間的契約，安格斯沒有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使林安像被閉目塞耳，無法得知葉思的情況。

「對了，蒂蒂，你知道那位遺民少主在哪裡嗎？」

林安成功將葉思喚醒，直接影響到的，就是那位科迪亞少主，失去作為林安備選的功用後，那位遺民少主在哈迪斯大帝眼中再沒有用處。

雖然林安估計，哈迪斯大帝在葉思將要蘇醒這段關鍵時間裡，大概不會有閑情想起無關人★★.士，但如果和葉思商量的計劃順利，他們大概很快就要離開魔界，返回繆斯大陸。但在那麼多遺民強者犧牲後，如果可以，林安總不能不幫那個遺民少主想一想出路。

此去前途未卜，能幫就幫吧。

蒂蒂聞言，皺了皺眉，「嗯。」

林安雖然看不見他面具下的表情，但蒂蒂並未在掩飾情緒，林安感覺到他心底類似不快的情緒，微微一愣，瞬間明白過來。

蒂蒂這段時間一直在為葉思殘魂提供靈魂之力。以維持其狀態。那滿足哈迪斯大帝要求的高質量靈魂之力的來源。很大一部分正是科迪亞少主的族人——

蒂蒂雖然只是哈迪斯大帝手中的刀，但那位遺民少主又怎麼可能對蒂蒂毫無仇恨？

但蒂蒂毫無猶豫，他擁有地宮死牢的進入許可權，直接將林安帶進去，來到盡頭一間牢房的柵欄面前。

那是一件白色的牢房，奇奇怪怪的各種菌類遍布牆壁地板，萬千根細長菌絲垂下來，插入靠牆坐著的遺民少主體內。甚至在體表形成古怪猙獰的紋路，血管般浮凸，看上去就像科幻電影中被植物孢子寄生的不幸炮灰般，場景略顯恐怖。

不過林安仔細看了幾眼，便分辨出，那些插入他體內的菌絲限制了遺民少主的行動能力，但並未對他造成損害。

相反，牆壁上的菌類通過扎入他體內的菌絲供給養分，遺民少主看上去皮膚光澤，健康紅潤——如果不考慮他的精神狀態的話。

「……終於。輪到我了嗎？」

聽到動靜，科迪亞抬起頭。一眼看到那個黑色鎧甲籠罩下的高大身影，雙眼立即毫不掩飾地射出仇恨的光：

這麼多天以來，每當這個如同死神般的身影出現在地牢中，便意味著一個族人的一去不復返，亞摩斯、艾本妮……他們一個一個被眼前這個男人帶走，和其他人一樣，再也沒有回來過。

科迪亞對自己的下場不抱僥倖，他死死盯著那個黑色身影，彷彿要將他印到心中，刻到靈魂裡，甚至連一旁林安的存在，都完全被他排除在外。

看到這樣的目光，林安意識到，這時再對遺民少主說什麼理由，都不會改變他對蒂蒂的仇恨，更別提讓他答應與他們合作了。

於是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你很快就會得到自由——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在位面意志見證下起誓，離開這裡之後，你不得將地宮所在，以及在這裡的一切見聞外傳，否則，你與你的血脈，將承受位面意志的懲罰。」

科迪亞一愣，驚疑地看她，但短暫停頓後，他並未猶豫，竭力支起身體：

「以位面意志為見證，我科迪亞.佩內特.默拉起誓……」

隨著他最後一句話說完，林安精神海中的晶石一動，直到誓言已經生效。

科迪亞少主正盯著她。

「最遲三天內，我們會想辦法放你出去，」林安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我無法解答，知道太多，對你和你的族人沒有好處，我只能告訴你，我們也是身不由己。」

科迪亞目光一直在閃爍，聞言嘴唇微動，卻被林安搶先一步，「最後給你一句忠告——聽著，忘記這裡發生的一切，別讓人知道你進入過地宮。」

遺民少主一震，嘴唇囁喏數下，最終什麼話也沒說，目送兩人身影離開地牢。

這或許是對這位少主最好的安排吧，在失去那麼多族中支柱後，回歸的夢想已經徹底破碎，與其將這位遺民少主一起帶回繆斯大陸，不如放他回去。

不管有多深的血仇，如果這位少主足夠聰明，應該不會將這次經歷泄露出去，給自己和族人帶來滅族之禍。

三天后，林安按照約定，讓蒂蒂悄悄將遺民少主放離地宮。

哈迪斯大帝果然並無反應，林安當然不會認為他無法掌握地宮範圍內的任何動靜，說到底這仍是一次試探，果然哈迪斯大帝並不將已經沒有用場的遺民少主放在眼裡，令他順利離開了。

於是林安試著和蒂蒂一起，跳進遺民少主剛剛進入的血池。

剛剛踏上血谷地表，身後血池忽然傳出莫大吸力，血色佔滿了視線，場景一換，他們竟直接出現在地牢之中。

「別抵抗，蒂蒂！」

千萬根菌絲射向他們，林安製止了蒂蒂的反抗，任由菌絲刺入身體。

「風水輪流轉，沒想到剛把那位少主送出去，就輪到我們進來體驗生活了！」林安苦笑，知道這是哈迪斯大帝對他們的懲罰。

扎進身體的菌絲在體內分泌出奇特的物質，肌肉麻痹放鬆之餘，竟然還帶著某種如置雲端的快感，林安正覺驚訝，忽然精神海中的晶石一動，自然之力凈化過後，之前的所有異常立即不翼而飛。

蒂蒂那邊正好相反，不是凈化驅除，而是將那些分泌物質吸附進去，和林安一樣渾然無視。

兩人也不掙扎了，任由菌絲扎在身上，身下的菌毯看似柔弱，實際相當堅韌，如同厚厚的墊子般帶著彈性，如果不考慮環境氣氛問題，倒是天然的地毯。

林安研究癖發作，逐漸分辨出了牢房中菌類的區別：

會釋放神經麻痹物質的毒菌只有很少一部分，其他那些像口蘑一樣不起眼的寄生菌類，卻是用於輸送營養的——儘管林安清楚一這些菌類的植物天性，對寄生目標輸送營養是為了孢子著床後的繁殖生長，但如果控制培育得當的話，這倒是天生的輸液器。

這對林安當然沒有多大用場，不過她還是收集了一些孢子。

如果計劃順利，他們很快就要離開魔界了，難得到此一用，但絕大部分時間卻都在逃命，完全沒有餘暇收集特產，林安感到有些惋惜。

等待的時間，往往度日如年。

沒有毒菌分泌的神經物質做抵抗，林安感到時間格外漫長。

晝夜交替，日升月落，一天一天緩緩流逝，十天眼看就要過去了，時間逐漸逼近林安原本預計的底限，哈迪斯大帝始終沒有動靜。

原本還算沉著的林安也開始感到浮躁起來，懷疑是否葉思那邊出了意外。

就在這種揣測產生的第二天，傳送毫無徵兆地降臨在正在處理材料的林安身上，她被單獨傳送出地牢，來到哈迪斯大帝面前，手裡拿著一個長頸水晶瓶和一根菌絲。

美狄亞女皇平躺在不遠處的一個水晶棺中，地面上是一個巨大反覆的法陣，安格斯就在她不遠處的另一個法陣中心，人事不省。

林安頭皮發麻，竭力抵抗腦海中因此情此景產生的任何聯想，在哈迪斯大帝面前，或許連藏在腦海深處最私密的念頭也並不安全。

哈迪斯大帝沒對她此時扮相發表意見，大概在他眼中，除了葉思以及與葉思有關的事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引起他的好奇心和關注，他直截了當地丟下一個問題：

「你怎麼擺脫克洛諾斯的契約。」

這場對話，在林安心中早就預演了千百遍，原本覺得多少該露出一點遲疑猶豫才顯得真實，但在哈迪斯大帝不含感情的凝視下，最終她選擇本色演出，快速冷漠地回答：

「……在，通天塔。」

「位置。」

「……極北冰原。」

這是一個眾所周知的答案。

林安感到周圍溫度迅速下降，顯然哈迪斯大帝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入口。」

「我不知道。」這是回答最快的一句。

「……」

被如有實質的目光盯住，就像被青蛙盯住的爬蟲，林安感覺自己的臉皮都被扒了一層，強撐自己不再哈迪斯大帝面前露出怯懦。

終於，就在林安以為哈迪斯大帝要使用秘術入侵靈魂，解剖她的記憶時，哈迪斯大帝忽然毫無徵兆地一拂袖。

林安感知到熟悉的空間波動，但這次的對象不是她自己，蒂蒂從身後出現。

昏睡不醒的美狄亞女皇和安格斯都漂浮了起來，跳躍的紅色火焰簇擁在他們身下，迅速蔓延到林安和蒂蒂腳下，竟一點都沒有燎到他們身上的衣物。

焰光一閃，所有人出現在一條寬闊的大道上。

火焰散去，林安發覺腳下的大道被惡趣味地塗成黑白相間的條紋色，不由哭笑不得：

「這真是……名符其實的，『人行橫道』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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