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冰原之下，深不知多少裡的地殼深處，與地層表面的冰天雪地截然相反，這是一個由紅色熔岩和地穴構成的世界。

火紅的岩漿不知疲倦地在這裡奔騰，流淌，炙炎在岩漿上方跳動，岩漿裹挾著石塊、晶屑，猶如大地的血液一樣，在億萬年腐蝕而出的熔岩地穴中沸騰、脈動！

這是一個毒氣無處不在的世界，富含汽化熔融物質的炙燙氣體足以在流入人體的一瞬間將肺部燙穿，煮熟，轉眼將血肉汽化，這裡是生命的死域，火焰的天堂，拒絕一切生靈活動。

咕嚕嚕，一個人形在熔漿池的最中央浮現。

人形的眼皮動了動，慢慢掀開，熔漿從深邃的臉頰輪廓上流下，露出豪邁而富含雄性魅力的容顏，竟連一根睫毛都無法燒毀。

「……是誰？」

雙眼慢慢睜開，無處不在的火光映入其中，那是一雙比熔漿更炙熱的紅色眼瞳，流露出淡淡疑惑，「難道是人族的哪個老不死？」

岩漿池中的岩漿忽然向兩邊分開，露出下面滾燙的岩質層，那個身影從岩漿中緩緩走出：

「不，不對，除了那座塔裡的那幾個，人族那些老不死中沒有修鍊火焰法則的，難道是新晉的？哼，竟敢跑到這裡來挑釁……」

岩漿擊濺，火焰構成的地獄瘋狂咆哮起來。

……

幾乎在哈迪斯大帝外放出領域之力的同時，林安感覺到了腳下的震動。

沙沙，沙沙……

頻密而有規律的震顫，極其微小，彷彿螞蟻在啃噬泥土造成的聲音。卻令林安臉色驟然劇變：

大地的聲音將地殼深處的異動通過這深沉的微震，傳達到地表，告知了她地層深處的變化。

「不好，快跑！」

林安話音還沒落下，一股沛然強大的力量衝天而起，如同招搖的旗幟，在極遠處釋放出來。

挾著傳奇強者龐大的威壓。推開了冰原上空低沉的灰色雲翳。似一把擎天長劍，直劈而下，遠遠直指他們所在的方向。呼應哈迪斯大帝施放的威壓。

火焰包裹保護住昏睡的美狄亞女皇和安格斯，哈迪斯大帝紅色冕袍無風自動，風雪在他三丈外自然地周旋，彷彿沒有發覺近在咫尺的存在。

他抬頭看了一眼。雲層被劈開的縫隙前方，一片厚厚的雲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紅。阻攔在直指過來的縫隙之前。

嘭！

猶如飛馳的巨輪撞上冰山，音爆如雪崩，震爆的餘波清出一大片空曠。

光線透過圓洞，彷彿覆蓋在冰原上空的灰色布幔被剪了一個整齊的大洞。露出上方清澈的天空。

林安和蒂蒂此時已經掏空最後一分潛力，瘋狂地逃出二十裡外。

他們根本沒有回頭觀看戰況的餘暇，不停歇地跑出五十裡外。終於稍微放緩了腳步，停下來回頭看一眼。

……

「……陛下？！」

隔著火焰的包圍。所羅門看到了永生不能忘懷的一張容顏，他忍不住下意識驚呼，隨後便反應過來，明了了對方的身份。

「是你——！」

「竟然是你——！！！」

「你竟然敢出現在我們面前————！！！！」

「你怎麼還敢出現在我們面前————！！！！」

一句比一句更大的咆哮聲，所羅門瞬間紅了眼：

被背叛的忿恨、被斷絕後路的絕望、被迫蟄伏了的怨望……兩千多年的漫長時光中無時無刻不再心底噬咬的仇恨怨毒，此刻如同火山爆發般噴發出來！

所羅門不再去思考哈迪斯為什麼互突然現身極北冰原，不去思考一旦動用全部力量後所引來的位面意志鎮壓，他眼中只剩下了哈迪斯一人的存在，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毀滅的岩漿將會清洗他心中所有仇恨！

「所羅門？」哈迪斯大帝漠然道，「原來是你。」

他看了一眼所羅門鋪天蓋地、彷彿席捲一起般的火雲，平淡地說，「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老樣子。」

「哈哈哈哈哈哈————！！！」所羅門怒極反笑，憤怒咆哮，「那就讓我看看，當年那個像陛下影子一樣、永遠離不開母親的小皇子，進步到了什麼程度吧！！！」

……

「那個魔族傳奇，死定了。」

幾十裡外，冰風仍在呼號，但不知什麼時候，天空開始飄下一片片鵝毛大的雪花。

這是在冰原上極難看到的情景，林安隻抬頭看了一眼，便下了斷定。

冰原很少下雪，即使下，大多數時候也是下那種像鹽粒般的雪屑，類似這樣的鵝毛大雪，幾乎不會在馬沛要塞這樣的緯度上出現。

這是被加熱的水蒸氣升到空中，重新冷卻後的自然景象，也讓意味著遠處那場正在進行的傳奇之戰中，戰鬥雙方所釋放出的餘波能量。

交戰的兩位傳奇修鍊的都是與火焰有關的法則，但和高空中聲勢威赫，威壓如有實質的所羅門相比，站在冰原上的哈迪斯大帝猶如螢火一般渺小。

從林安這麼遠距離看過去，完全看不到他的存在，就像他已經徹底被淹沒在那片地獄般的火海之中。

傳奇強者的層次，對還沒達到那個境界的人而言，永遠難窺全貌，但哈迪斯大帝和那個魔族傳奇對火焰法則的領悟孰強孰弱，林安卻有一把尺子：

她曾親身體驗過哈迪斯大帝的火焰領域，永生都無法忘記，那彷彿是火焰化身般的身影；

何況，即便單從力量的控制上，哈迪斯大帝與那位魔族傳奇之間，從一開始就已經分出了高下。

所以，雖然戰鬥正處於焦灼，林安卻已經看到了結果。

「還是太輕鬆了啊！」她想。「計劃不如變化看，沒想到短短一年，岡特城的僵局就被打破了，不知道留在後方的魔族傳奇有幾個，但願他們能在這場戰鬥結束前趕到。」

望著地平線另一頭的火光，林安的記憶回到與葉思進行靈魂溝通之時——

【「……通天塔？你已經得到認可了？」葉思目露驚訝。

「果然，你也知道候選者的事。」林安道。「或者，你也是候選人之一？」

葉思沉默片刻，坦然承認。「不錯，我和你一樣，曾經也進入過通天塔，成為了通天塔的候選人——不過一千多年過去了。我錯過了通天塔的兩次開啟，這個所謂的候選人身份還在不在。我也不清楚。」

葉思的態度明顯有隱情，林安心中默算，如果葉思是在魔災時期進入通天塔，那麼彼時五位監守者恐怕都還沒出生。要知道葉思在通天塔的遭遇，除非再見到半神老鄉在通天塔那片分魂。

林安暗自記下這點，並未追問。回到正題：「我們沒有辦法，不代表他沒有辦法。甚至我們對通天塔的了解，未必比得過那些極北冰原上的魔族。」

她說完，緊緊盯著葉思的表情。

葉思這時也終於恍悟了，「你是想利用荷曼他們，對付他……」她驟然不語，複雜神色一閃而過。

沒有立即拒絕，林安已經感到滿意，這說明葉思並不抗拒對付哈迪斯大帝。

這個答案對林安而言，甚至比整個計劃加起來都重要，葉思是唯一能影響哈迪斯大帝的人，說到底，她的態度才是林安一切設想的關鍵和前提。

所以，雖然林安並不是不能對葉思隱瞞真正計劃，但與其讓葉思成為不確定因素，林安更希望讓她主動配合，否則想令計劃順利施行，林安必須繞一個大彎，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其實你完全可以隱瞞我的。」葉思不無怨懟。

「你的一句話，比我千萬句都有用。」

葉思的態度並未出乎林安預料。

葉思和哈迪斯大帝之間的關係太複雜了，當年葉思逃離魔界，並非沒有機會聯繫水元素精靈王，她沒這麼做，除了無法面對現實外，恐怕和不能下決心置哈迪斯於死地有關。

哈迪斯大帝既是葉思的兒子，也是她的男人，即便葉思得知哈迪斯對美狄亞女皇的作為後，脫口而出要和哈迪斯大帝玉石俱焚，但林安並不能確保她的態度不會有反覆。

「你需要我做什麼。」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葉思問。

「只需要令他相信，唯有通天塔，才能安全的、徹底的將安格斯和你另一片殘魂身上的契約解除——此外，」林安頓了頓，，「我想在你決定分裂靈魂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捨棄那片殘魂的準備了吧。」】

……

「要結束了！」

巨大的火球從高空呼嘯砸下，就像一隻無形之手將太陽從天上摘下來，砸向地面——

戰場中心發出巨量的光和熱，蘊含法則的恐怖威能招致了位面意志的降臨。

光束如萬千道長劍，林安無法看到戰場上的情形，但她和蒂蒂都能感覺到靈魂的戰慄：

浩大！

廣博！！

威嚴！！！

萬條金光中，無以名狀的至高意志降臨，甚至連充斥天地的光熱都被壓製，一切生靈為之震懾，連呼嘯的罡風都靜止下來。

林安竭力睜眼，精神海中的晶石瘋狂轉動，將自然之力附著到她的雙目處。透過不自禁滿溢而出的淚水，林安終於隱約看清了一點那片金光中的影像：

似乎有一條細長的金色鎖鏈，從空中拋下，直射地面，拉緊，綳直，而後消失無蹤。

（未完待續）

ps：奮力為過年存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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