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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生存守則》第八百九十二章 自戮
地下溶洞。

洞窟中沒有半點生命氣息,死了般安靜。

滴答——

水滴從鐘乳石末端落入水中,微小的動靜隨著漣漪在死寂的洞窟中泛開。

不知過了多久,角落黑暗中一片隱約的白色動了動,輕微的呼吸聲乍然出現在黑暗的洞窟中,帶動氣流的流動。

安格斯睜開眼,寧湖般的灰藍眼眸表層蒙上一層白翳,失焦的瞳孔略顯滯木地望向黑暗。

他身上所有部位完好無損,精神中卻微微動蕩著,沉浸在剛才那一番精神層面上差點將他湮滅的爭鬥中。

十日之期。

一分不多,一秒不少。

那股從體內驀然湧出的力量幾乎侵佔了他的意識核心,只差一點,就摧毀了他的意識。

此時終於褪去,也不過是暫時的偃旗息鼓,安格斯使出種種秘術,付出偌大代價,也不過將其暫時壓製,那股力量必然會有捲土重來的一天。

此時安格斯已經霍然明白,林安如此篤定和放心的原因,如果她出現意外,那麼他靈魂蒸發,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將是必然下場。

失去視覺,只不過是剛剛開始。

「呵呵……」

安格斯重新站起,踏出第一步時晃了一下,隨後動作平穩。

彷彿五感中最重要一感的消失,毫無影響。

……

紅色的光芒此起彼落,號角連聲,血與肉的碰撞彷彿能擊濺出火花,魔獸的嘶吼和魔族的咆哮震耳欲聾!

林安坐在帳篷中,周圍是往來的山民婦孺,焦慮不安的腳步紛亂來回,平時混雜在其中的幼孩聲音卻完全消失,營地瀰漫著一股浮動的燥熱。

駐紮地隔著七八道防線,依舊能清晰感受到大地的震動。偶爾如雷聲爆響的嘶嚎傳來,令人耳膜刺痛,噁心發嘔。

但林安除了第一次外,身體彷彿有自動保護一般。此後便免疫了這類攻擊,根據手劄中記載,她很快確定了這是精神力的作用。

這已經是獸潮和狼牙部落防禦陣線接觸的第三天,按照以往的規律,也是獸潮最恐怖的高-潮。

連日的戰鬥,令攻守雙方都失去了理智,狼牙部落此前還有保留,直到這一天,終於傾盡全力將主力放入戰場,隨著炮灰的消耗。此時戰場已經徹底淪為了魔狼騎士和魔獸的舞台。

林安在營地中適應和使用自身精神力時,時常可以感知到來自戰場方向不時爆發的鬥氣波動和神術力量。

那些力量中充滿暴虐和不穩定,澎湃著生命的精華、靈魂的花火,讓來自現代、習慣了在秩序和法律框架下生存的林安心魂動蕩,不由自主戰慄的同時。又有種難以遏製的震撼興奮從靈魂深處生出。

以致於連屠宰場般四處瀰漫的血腥味,都被她迅速適應和忽略。

是的,不用再懷疑了,如果不是早已融入和適應了這個新世界,適應這裡殘酷又直接的生存法則,意識深處那種始終遊刃有餘的自信和漠視,無法解釋。

失去記憶。並不會讓靈魂和意志得到過的升華也一同消失。

林安可以感覺到靈魂本質帶來的改變,地位變化可以顛覆人的觀念,曾經生殺予奪、高高在上,使得外面那場決定數以萬計生命存亡的戰鬥,也變成無關緊要的一盤棋局,甚至並不比手劄上隻言片語更吸引林安注意力。

這三天裡。林安並沒有閑著,她已經看完了三本手劄中的內容,其中提及的關於新世界的種種經歷和新奇之處不必多說,最令她在意的,是其中時常提及的一個名字——

克洛諾斯。

與這個名字有關的內容。在前幾本手劄中佔據了大量篇幅,但林安認為這個名字重要的原因,卻在於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靈魂深處彷彿觸動了一下,許多記憶碎片紛紛浮現。

其中最清晰的,是一個始終看不清面容的身影,身著深紫色冕袍,那渾然天成的氣勢令林安第一眼,便生出隱隱的敬畏忌憚,那種情緒彷彿無數次出現過,熟悉得難以言喻。

第三本手劄末尾,記載到她進入冰原,因遭遇一個魔族強者而被迫和同伴分離的經歷。

內有了一些關於主位面和魔界之間的關係,令林安確定了安格斯關於人魔兩族關係的描述並非謊言,此外,更令她感興趣的,則是建立在克洛諾斯的身份來歷基礎上、關於其處境的一些猜測——

「召喚我過來的契約者,是曾經的魔族皇者,而目前的魔族皇族,則可能是背叛克洛諾斯那一支血脈的後裔,甚至說不定,那個背叛者至今還活著……這麼說來,即便神諭中那個對象不是我,我也註定會是魔族皇族的通緝對象了!」

這個發現得出的最重要結論是,冒充皇族這種行為,絕不是什麼長久之計,甚至不是明智之舉,哪怕沒有神諭這件事,她也該想辦法儘快脫身。

安格斯對此毫無提示,果然不懷好心。

但出了一個神諭,加上盧克斯的事,現在就不是林安想走就走的了。

對於盧克斯告知的,獸潮後將會進行大規模身份篩查的事,林安從不擔心。

戶籍身份嚴格如前世,都有不少漏洞可鑽,何況是現在人多口雜又沒有嚴密戶籍規定的偏遠部落,盧克斯之前的告知,隱含一層試探之心,林安看得清楚,也堅定了她心中生出的一絲殺機。

話說回來,在穿越後記憶全失、從前記憶佔絕對比重的情況下,那種自然而然生出的殺機也挺嚇人的。

林安自從醒來後,看似平靜,實際上心中早就經歷了好幾次自我懷疑和心理重建,才適應下現在的心理狀態。

如果不是盧克斯的懷疑,已經威脅到她的生命安全,林安也不想親自策劃一場謀殺。

思索間,一陣由遠而近的嘈雜腳步聲傳來。

距離還遠,但林安的感知可以清晰捕捉到營帳附近幾十丈的動靜,紛亂的腳步來自戰場方向,林安很快聽到了阿姆達慌亂的聲音:

「……爺爺,支持住!您醒醒!」

他的聲音淹沒在山民們的驚呼和難掩慌亂的腳步中,林安只聽到阿姆達的聲音,便已經知道自己一番謀劃的結果。

儘管之前生出各種猜測,這一刻,心中卻格外平靜,近乎冷漠。

林安原以為一個已經有些熟悉的老者的逝去,會給她帶來一絲波瀾,沒想到心中堅如磐石,沒有分毫動蕩。

這令她有小小的不自在,下意識拿出一本空白的手劄,在上面記下自己此刻的心境和反思。

但這平靜很快被打斷,帳簾猛然掀開,一個身影如風般刮進來,砰砰砰比鼓點還急的叩頭,阿姆達如同血人一樣,嘶聲懇求:

「求求您,大人,救救爺爺!求您了!求您了!」

他隻懂得反覆哀求,甚至不知道許諾回報,但越是這樣,越可見情真意切。

這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林安的葯本就是下到阿姆達身上,而不是盧克斯那個老成精、很可能覺察她小動作的老祭司身上,如果盧克斯沒有拚命以身相替,救下阿姆達,那麼現在這個魔族少年可能已經身首異處。

個中關節,說白了也沒什麼,只不過是林安在阿姆達身上放了少許吸引魔獸的藥粉,原料則是出山途中,盧克斯提及時,林安隨手採集的。

藥粉味道很淡,效果也不強,經過林安粗略的碾磨後更是糟糕,也只有在今天這種血肉相博、大部分魔獸都徹底失去理智被本能操控的情況下,才發揮了作用。

「我救不了他。」

只看了一眼盧克斯的傷勢,林安便說道。

盧克斯膝蓋以下和左邊手臂都消失了,右腹部有一條斜向的傷口,幾乎開膛破肚,連血糊一片的青黑腸子都流了出來,以魔族強悍的體質,此時胸膛也只剩下一點輕微的起伏。

祭司,哪怕是前祭司,對山民而言就是遮蓋在頭頂的天,好幾個滿身血腥的男性魔族聽到了林安的話,眼神通紅地站起來,彷彿要撲上來把林安撕碎!

但他們來到林安身外半丈,彷彿碰到一堵無形的牆壁,狠狠反彈回去,無法再進寸步。

「看在盧克斯的份上,這次饒你們一命。」

林安頭也沒回,俯視出氣多入氣少的盧克斯,話音一落,後者猛地睜開了眼。

「爺爺!」

「祭司大人!」

山民們狂喜。

「……出去!」

將阿姆達等驅逐出去,盧克斯異常明亮的目光移到林安身上。

「我早、預料到……」他的嘴唇微動,血水不斷從嘴角溢出,幾乎聽不清他的話,「……你,是誰?」

林安未答。

她早已看出,這個老者已經是迴光返照。

「魔族,隻順服強者,」盧克斯眼神越來越精神,雖然無法動彈,仍顫動著嘴唇,「在今天出戰之前,我便已喝下龍脊草的汁水。」

林安冷漠的目光終於動了一下。

龍脊草是安步奇山脈的特產,林安聽過盧克斯的介紹,簡而言之,龍脊草汁的效果類似透支生命力的毒品,並含有劇毒,未經稀釋服用,幾乎沒有活下來的可能,換言之,即使阿姆達沒事,盧克斯也沒有可能活過今天。

盧克斯用這種方式,在夾縫中,保住他庇護的子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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