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最終沒有來得及想林安提及右臂的事。

因為林安很快就被召到皇宮去了。

安德烈站在陽台上，目送林安離開，他右臂中的那個存在再一次開口：

【「怯懦的渣滓！不接受我的力量，你只能一次次在她背後看著她離開你！」】

那聲音在心靈深處響起，如同史前巨獸的咆哮，又像是隆隆雷霆，卻只有安德烈一人能夠聽到。

安德烈不語。

他一改在林安面前的言笑無忌，變得面無表情，彷彿有一層冰霜覆蓋在他臉上。

妖異的魂火隱藏在眼瞳最深處，微微跳動，給他看似外觀正常的雙眼添上一分妖異色彩。

安德烈摸了摸右手小臂接近手腕的部位。

那裏鑲嵌著一塊黑色的石頭。

被他喚醒、並從歸亡之地亡靈祭壇下帶出來的存在，就存身於這顆永眠星石之中。

「它」也是令他變成現在這種模樣的元兇。

離開歸亡之地後，安德烈減少了和雪莉爾在一起的時間，在周遊大陸的遊歷中，除了尋找失蹤的林安外，他剩時間都在尋訪學者隱士，收集流傳大陸的史詩歌謠，在其中找尋與「它」有關的線索。

踏破鐵鞋無覓處，一次與「故舊」的重逢，令右臂中那個原本幾乎無法交流的存在慢慢蘇醒。

在與「它」的交流中，安德烈慢慢揭開了與距今十幾萬年前的、有關歸亡之地的一部分迷霧。

【「吸收掉那個魔族轉化的亡靈法師靈魂之後。你神智恢復了一點，卻變得越來越囉嗦了。」】

他漫不經心地回應。

一陣憤怒的情緒傳到到安德烈心靈中，猶如暴風雨來襲。

【「卑微的蟲豸！若非你獲得了永眠星石，豈會有機會繼承我的死亡之力！」】

【「我不想繼承什麼死亡之力，如果你能令我恢復原本的生命狀態，我可以放你自由。」】

安德烈第一千兩百三十七次重複。

【「冥頑不靈的渣滓！」】

【「你已經死了！在接觸到永眠星石的那一剎那，你就已經死了！！！」】

右臂中那個存在憤怒地咆哮：

【「只有神域之上的存在，才能逆轉生與死的界限！即便是強大無匹的死亡之翼，也無法悖逆偉大的死亡之神訂立的規則！」】

這樣的對話已經發生過多次，本應如之前一千兩百三十六次一樣結束的對話。卻因安德烈的態度轉變而有了不同。

他問：【「……死亡之翼。你說你出身高貴的金龍，是什麼令你背棄了善龍陣營，投入到與之完全背離的惡龍群體當中？」】

安德烈遙望遠方，聲音落寞：

【「當你過往的一切都變成與你格格不入的存在。你難道不覺得孤獨嗎？」】

永眠星石中的死亡之翼沉默了片刻。

【「孤獨是強者之路上永遠的旅伴。」】

【「當你達到某個層次。你就會明白。能夠和你同行者必然越來越少，所有的強者註定獨行……與其等候命運必然的結果，為什麼我不能主動遺棄他們。去選擇獲取更強大的力量呢！」】

【「不！我永遠無法因為和你一樣的原因，而遺棄現在擁有的一切！」】

安德烈沉默許久，眼中閃過堅決：

【「我選擇繼承你的死亡之力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守護我所眷戀的存在！」】

他下定了決心，將左手按在右臂上：

【「告訴我，我要怎麼才能繼承你的死亡之力？」】

【「很好！不管是為了什麼，你終於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死亡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

死亡之翼狂笑著咆哮：

【「要繼承死亡之力，你必須回到找到我的那個地方，將我被鎮壓在祭壇下面的龍骸起出——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先答應一個條件！」】

【「是什麼？」】安德烈微微皺眉。

【「作為我，薩克姆多芬尼格拉…….死亡之翼的力量的繼承者，你必須發誓，有朝一日，當你遇到那個謀奪我神性、令我在成就半神最後關頭功虧一簣的卑劣女人，以及她的繼承者時，必須手刃她們，為我復仇！」】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安德烈鬆開眉頭。

【「好，我可以答應你。」】

【「你不害怕？」】

死亡之翼意外：

【「要知道，死亡領域同級無敵，能夠擊敗我的存在，只能是半神！即便是她的繼承者，恐怕也是你根本招惹不起的存在！」】

【「我想，你應該不會讓我在沒有達到相應實力的時候，就要求我去送死吧。」】

【「當然不會！」】

死亡之翼惱怒道：

【「我雖然沉睡了十幾萬年，但腦子還沒癡獃！」】

【「這就夠了。」】

安德烈平淡道：

【「你的仇人名字是什麼？」】

【「……」】

死亡之翼沒有立即回答，它沒想到，糾纏了兩年多，安德烈竟突然這麼輕易地答應了自己的要求。

過了一會兒，它才回答：

【「墨西斯，墨西斯.勒斯荷曼！」】

【「——這是，她的神名！」】

……

林安在洛克塞納金宮後殿見到了眼含血絲、面帶疲憊的撒克遜。

根據禮儀大臣制定的規程，撒克遜將在皇帝下葬三天后，也就是十二天之後，登基為這個帝國的新皇。

當然，從皇帝駕崩那一刻開始。這個還沒滿二十歲的青年，就已經成為這個疆域超過七千萬平方公裡、人口逾億的帝國的實際主宰。

即便是五芒星，也必須以面對帝國皇帝的態度去對待他。

林安緩緩低頭，雙手交疊覆在下腹，對撒克遜行了一個面見皇帝的禮節。

撒克遜沒有免禮。

在真正樹立起屬於他的威信之前，在這類場合，新皇必須以這種方式向人們昭示他的威嚴和地位。

撒克遜對林安點點頭，平靜回禮。

看得出，接踵而至的龐雜政務，已經將他從悼念祖父的悲傷中抽出。

撒克遜沉聲道：

「琳法師。此次請你入宮是想詢問一下。有關長老團的整合，進行得如何？」

「諸位新任長老態度都比較積極，人事上並沒有什麼阻礙……」

林安簡單說明了長老團內部現狀，而後說出目前遭遇的問題：

「……整理前任長老團遺留下來的各項實驗記錄和成果進度順暢。只是對研究成果和技術的準確估值比較有難度。所以。與隱世傳承交換成果和整合資源的進度，目前還比較緩慢。」

「確定那些實驗記錄和研究項目都沒有問題？前任長老團離開之前，有沒有更改實驗記錄內容？」

愛爾柏塔大師在一旁問。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問題。」

林安看了唐吉坷德大師一眼，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便解釋道：

「琥珀之塔擁有塔靈，大部分高難度魔法實驗，都會在琥珀之塔中進行，卡桑德拉會留下具體的實驗記錄，長老團沒有許可權更改；此外，在翡翠之塔和其餘副塔中進行的實驗，實驗記錄和成果也會被傳送到琥珀之塔備份。」

「所以，想對記錄內容進行更改，難度相當大，如果數據誤差明顯，不難檢查得出來。」

撒克遜和愛爾柏塔大師都聽得很專註，末了微微點頭。

他們這麼看重秘法團研究項目的技術成果和實驗記錄，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根據長老團和皇室之間的契約內容，皇室每年對皇家秘法團提供的資源和金錢，至少有三分之二必須用在皇室指定的研究項目上。

不管是被瓶頸卡住、無法進行下去的研究項目，還是失敗的實驗記錄，甚至只是一個剛剛成型的研究設想，在塔靈那裏都會有詳細記錄。

因為隨著時間流逝，魔法水平逐步提升，當年不能進行的魔法實驗終究會變得可行。

參考前人的設想以及失敗經驗，可以為後來者提供更多方向，以及避過彎路，減少成本損耗。

林安接掌了皇家秘法團之後，才發現到，這些歷代長老團和下屬法師們留下的研究項目和實驗記錄，其實才是皇家秘法團最寶貴的財產。

兩千年下來，皇家秘法團這方面的積累，是外人難以想像的。

這些資料的價值，甚至超過了皇家秘法團本身。

如果能將資料搬走，林安完全能建立起一個不下於皇家秘法團規模的法師組織，吸引大量大-法師加入。

這麼珍貴的資料，是歷代長老團成員的智慧結晶，任何一個法師都不會捨得毀掉。

皇室當然很清楚這些記錄資料的價值。

在長老團契約中，有關這方面的契約約束是最苛刻的，如果長老團成員單方面撕毀契約，他們腦中相關記錄資料將會被抹去。

當然，契約規條有辦法繞過，但再怎麼繞過，終究大部分相關的記憶都會被消除。

所以，賴斯大師等人的背叛，本身也付出了很大代價。

因為晉陞大-法師之後，單純推演法術耗時漫長，事倍功半，往往需要進行相關實驗，才能幫助法師理解某個法術中魔紋結構和法則等等。

相關記憶如果被抹除，長老團成員必定實力大降。

當然，既然賴斯大師等人早就暗中結盟，對於日後毀約的後果，自然也做了準備。

林安就在琥珀之塔中找到了不少魔法實驗的重複記錄。

這說明，長老團成員實驗成功之後，往往還會用自己私有資源進行二次實驗。

因為是重複實驗，資源消耗自然減少很多，相關記憶也不會被抹除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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