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淵之上，空間一陣波動，兩人一獸出現在高空之中。

地淵的氣流似乎帶有一種特異的吸力，令林安以遠比正常下墜快得多的速度往下墜落，一般人在傳送後落點出現在這樣的地方，早就絕望驚恐得失聲大叫了。

林安沒有低頭去看下方猶如魔獸巨口般的深淵，在心裏默念三聲：

「地淵主宰冕下！」

「地淵主宰冕下！」

「地淵主宰冕下！」

下方吸扯的力量驟然消失，彷彿落到一個無形的大網之上，上下彈了彈，隨後空中出現一個傳送陣，兩人一獸再度消失。

連續幾次傳送，中間的時間間隔甚至沒給林安看清周圍的機會，兩人一獸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你晉陞了。」

林安還處於連續傳送的天旋地轉中——老實說，地淵主宰法師塔的傳送和林安見過的幾個遺跡相比，真的不怎麼樣——耳邊就聽到了深藍法神的聲音。

林安忍下噁心欲嘔的感覺，轉頭看去，深藍法神就站在傳送陣的邊緣。

林安對深藍法神見禮，威廉趴在地上，四肢緊緊貼地，咬著蒂蒂的鬥篷向後拖。

深藍法神也不需要林安的回應，他那句話是陳述語氣，林安感覺到渾身上下被掃過，隨後深藍法神轉身：

「跟上。」

蒂蒂搶先了一步，在林安面前跨出傳送陣。深藍法神似緩實快，身影快要消失的時候，又傳來一句：

「跟著魔力線路。」

林安和蒂蒂低頭，果然瀰漫著能夠阻隔視線的薄薄黑霧的地上，隱約有不顯眼的魔力線路通往深藍法神消失的方向。

這種魔力線路，是上古魔法王朝時期的法師塔所特有的。

那個時代的法師塔更慣於被稱作魔法塔，內部環境遠比現在的法師塔複雜危險得多，這些被魔力標示出來的路線代表安全區域，外來者如果貿然踏出安全區域，很容易觸發法師塔中的陷阱機關。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把魔力線路做得這麼不明顯。地淵主宰是坑人呢坑人呢還是坑人呢？

林安心裏腹誹，循著若隱若現的魔力線路踏出去，叮囑蒂蒂和威廉小心一點，不要踏出魔力線路的範圍。

其實她不說。蒂蒂和威廉也不敢放肆。

知道這裏是上古魔法王朝時期的魔法塔。林安對看清內部全貌就沒有多少指望了。

她可以清晰感覺到來自魔法塔的壓製。無形的魔力觸鬚遍佈空間，活躍地飄蕩著，外人如果企圖在魔法塔中施法。失敗反噬的概率將比正常狀況高十倍。

大約走出了百來丈，深藍法神已經等在一個內部傳送陣上，目光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林安他們趕緊過去，又一次傳送之後，林安感應到了熟悉的空間裂縫特有的波動。

這個空間裂縫約有三人高，所在位置是一片石壁的表面。

可能是因為能量的長期異化，那片明顯只是普通砂岩的石壁透出淡淡的能量波動，可以輕而易舉將物質吞噬的空間裂縫竟沒有擴大的跡象——

某種程度上，相當於這個空間裂縫已經被嵌在了這片石壁表面。

一個女人浮在空間裂縫對面的空中，背影看上去很消瘦，身上龐大的魔力波動與空間裂縫連在一起，林安他們的到來，也沒有得到她的任何反應。

等林安看清她的臉時，心裏猛地一跳：

顴骨高突，眼窩深陷，臉頰青白下凹，看上去和掛著一層薄薄皮肉的骷髏差不多。

要不是其身上的法袍明顯是女性款式，而且對方腦後那一頭長髮長及小腿，林安真難以確認她的性別。

「原來地淵主宰是女性傳奇。」

林安沒有讓第一面的震驚流露出來，心中納罕：

雖然女法師對自身容貌的重視飽受詬病，但說實話，林安還真沒見過幾個不珍視自己青春美貌的女法師——把自己整成一副鬼樣子的女法師，就更少見了。

心中不免生出敬佩之情。

為免干擾地淵主宰，林安沒有出聲見禮，識趣地站在深藍法神身後觀看。

在近處看，林安發覺那片被空間能量異化的砂岩石壁邊緣，有淡淡的魔法符文閃過，心裏明白過來，原來空間裂縫被固定在岩壁上是人為的。

傳奇不愧是傳奇。

林安現在還做不到這種程度。

當然，看地淵主宰把自己的魔法塔建在這裏，很可能就是為了這個空間裂縫——至少應該是她的長期研究課題中最重要的幾個之一。

所以，林安也不必妄自菲薄。

「又死了。」

地淵主宰忽然開口。

這次她的聲音不再是非男非女，出乎意料地很和悅優雅，堪比歌舞劇團經過專業訓練的女首席，簡直是聽覺上的享受。

不過林安隻分出了半成心思去關注這點。

她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地淵主宰話語的內容上。

林安早就看到了更遠一段距離的突出石樑上，懸掛著十多個囚籠。

囚籠裏面關著一種和成人差不多高的白毛狒狒，應該是某種魔獸，爪子抓著欄桿，驚恐地張嘴大叫，但卻林安這邊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十四個囚籠中，已經有六個空了。

地淵主宰閉眼片刻，拿出一個銀水晶球，朦朦灰光閃過，水晶球被注入了某些東西。

林安對那種灰光很熟悉，那是靈魂碎片的光芒。

地淵主宰和深藍法神顯然在進行**實驗。

好吧……

林安暗暗為當初幾次莽撞地跨位面之行感到汗顏，要不是有位面眷顧的話……

旁觀並未持續太久，深藍法神忽然出聲：「材料。」

林安收到訊號，馬上看向蒂蒂，讓他將放著材料的儲物袋拿出來。

所有材料加起來體積太大，林安的印記空間已經裝不下，儲物袋即使用縮小咒和反重力術，重量依舊不輕，於是林安讓蒂蒂攜帶。

深藍法神接過儲物袋，不知道用什麼辦法，鼓鼓的儲物袋就癟了下來。

林安見怪不怪。

當初萊姆斯第一次見面，就能從她的阿爾忒彌斯之環中直接把他要找的畫像取出來，深藍法神直接把儲物袋裏的東西轉移到自己的空間中，也不算什麼。

地淵主宰恐怖的面容扭曲了幾下，似乎有些不甘。

但她還是慢慢飄落下來。

可能由於林安和蒂蒂在，地淵主宰沒說什麼，瞪了深藍法神一眼，地面上亮起，她原地消失了。

林安暗暗慶幸，地淵主宰還是比較通情達理的，沒有遷怒到她身上——她這小身板可承擔不起。

深藍法神面無表情，「退開。」

林安依言，有點遺憾地看了那個空間裂縫一眼。

這麼穩定的空間裂縫，可與不可求，林安很理解地淵主宰的心情，任誰花費數百年研究心血在上面的結晶被迫捨棄，心情都不會好。

地淵主宰的風度已經很好了。

剛才的情形，也無疑中透出一個真相：

深藍法神和地淵主宰不但是舊識，而且交情還很不錯。

否則，單從林安進入魔法塔的經歷看，地淵主宰可不像是好客的人，通常能被邀請到私人法師塔做客，也意味著客人和主人的關係必定不一般。

林安想了想，也對，繆斯大陸上，傳奇強者也就那麼幾位，個個都是活了幾百年的老怪，就算原本沒有交情，久而久之也難免打交道。

可惜這兩位太高冷了，說話都是要多簡潔有多簡潔，林安完全看不出他們的具體關係。

半天之後。

傳送的光芒閃過，林安一行與深藍法神出現在裂谷上空。

深深的裂谷底部騰起大片灰白濃霧，像厚重的水汽雲翳，迅速將谷底遮蓋起來，而後大範圍的魔力波動迅速隱蔽起來。

「冕下，我們要去哪？」

「水藍之主，有麻煩。」

林安一凜，「和空間裂縫有關？」

如果是其他，深藍法神不會輕易出手；或者說，萊姆斯如果付出了代價請深藍法神出手，後者也不會這麼不疾不徐。

深藍法神頷首，「他和空森之子，發現了新的裂縫。」

他的目光掠過林安，閃過幾不可覺地猶豫，最終沒說更多。

林安沒有察覺。

深藍法神提起萊姆斯，林安有想起了那次聚首中，她隱隱在萊姆斯身上感到的古怪態度。

如果說，對空森之子和地淵主宰，是出於陌生，因而隔閡防備；那麼對於萊姆斯，則是出於對他的了解，因而戒備：

為了復仇，不惜令出生的國度的無辜平民陷入戰爭和災難；

為了達到目的，連他本身都會當成籌碼——

林安到現在，都還弄不清和教皇那一戰，是安格斯把萊姆斯也設計在內呢，還是萊姆斯半真半假做戲。

反正，在林安看來，萊姆斯這樣的傳奇強者，就像個不定時炸彈，誰也說不清他什麼時候會爆炸。

「你認識水藍之主。」深藍法神突來一句，又是陳述。

「呃，水藍之主他……比較活躍。之前因為一些際遇，曾經與他打過交道。」林安猶豫再三，點點頭，說了這一句。

深藍法神若有所思，「他看你，眼神不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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