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對那些貴族的了解，他們不會抗拒這件事的，甚至，如果皇室想阻止，還會被貴族所忌。」

彷彿明白老劍聖所想，沃夫劍聖道：

「安.琳提出這個建議的時機，選在了一個最好的時候。」

魔災初期，正是人們對魔族最為恐懼的時候。

貴族也是人，如果有強者為了爭奪榜單名次而奮力抗魔，貴族所需要付出的，只是一些並不傷及根本的代價，何樂而不為？

哪怕貴族們知道，強者們的崛起，會將他們的地位取而代之，但在生死面前，地位又算什麼？

「我到現在還無法確定，安.琳的這個想法，究竟是偶然，還是醞釀已久。」

沃夫劍聖自語般說：

「如果是前者，說明她有運氣；如果是後者，說明這個人心思深沉。」

「無論是哪一種，我都不想與之作對，況且她的這個建議，本就對我們無害。」

「強者的崛起，不可阻擋。」

他篤定地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劍聖山和梅林皇室互為一體，皇室代表著秩序，而她的這個建議，卻是在動搖整個統治階級的秩序！」老劍聖冷冷道。

「大勢不可抵擋，事實早已證明，所有違逆歷史的，都會被歷史的車輪碾壓過去。」

沃夫劍聖很清楚，老劍聖並非看不到這些，但立場決定方向。沃夫劍聖所要做的，不是改變老劍聖的立場，而是認可他選擇的方向。

他沉聲道：

「……如果沒有魔災，劍聖山並不需要改變。」

「但現在大陸之上風起雲湧，隱世傳承、法師塔，甚至賴斯那群人都在紛紛謀求變革，而魔災戰爭的洗牌，已經帶來變革的契機，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人人都在向前走，劍聖山原地踏步。將會永遠錯失追逐的資格——這對鞏固梅林皇室的地位有利嗎？」

老劍聖身軀劇震。

「老師身份所礙。有些事不能由您開口，那麼就由我來做！」

沃夫劍聖跪在他身後，昂起頭，望著面前矮小卻崇高的背影。擲地有聲地說：

「如果最後證明我錯了。老師就另選一個繼承人吧！」

「算了。」

久久沉默後。老劍聖閉上眼，深深吐了一口氣：

「我親自去見皇帝。」

……

第二天，撒克遜召見了林安。

林安進宮後。發現皇宮中的氣氛又有了些變化。

這大概和前一天的天幕幻景有關。

在一場席捲大陸的魔災面前，即使理智上知道自己身處最安全的地方，人們的心情也終究會受到戰爭陰雲的影響。

梅林皇宮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前線了。

想到這點，林安心情有所浮動。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前往前線，但她現在所要進行的事情，卻與前線的安穩有密切關係，不容她撒手。

「……這只是最開始，等他們適應了戰爭的氣氛，一切就會恢復如以往那樣。」

新皇帝看著靜立在迴廊外的宮廷侍衛說道：

「梅林人的身體裡畢竟流著戰爭的血液，從立國以來，幾乎沒有停止過戰爭。」

「您說的是。」走在他身邊的林安點了點頭。

林安並非在皇帝辦公的大殿中覲見皇帝，他們此時正漫步在香榭聞名遐邇的皇家庭院中。

這意味著，此次並非一次正式的覲見，而是私人談話。

雖然已經是十一月底，香榭的中庭入眼仍隨處可見風信子、鬱金香、繡球花、百葉鈴蘭等盛開的花草。

洋溢庭院的花木芬芳令人放鬆，初冬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目，如一層薄金鋪在兩人身上。

林安落後撒克遜半步，兩人邊走邊談，羅斯福子爵和侍衛們在他們身後三四丈處，恰好是隨時可以上前服侍，又不會聽到他們談話的距離。

香榭的庭院中間有一個大噴水池。

在林安看來，與其說是大噴水池，不如說是一個小湖。

湖中心是一個被薔薇藤圍繞的白色方亭，建築類似洛可可式的風格。

通往方亭的白色鵝卵石小道上水柱交匯成橋，卻沒有在道路表面留下半點濕痕，整個噴水池有一萬四千八百多道水柱，噴泉總體造型共十六層，沒有運用任何魔法，當初設計這個噴水池的工匠堪稱大師。

撒克遜和林安走到薔薇藤下，停步欣賞方亭周圍的景緻。

羅斯福子爵和侍衛們停在噴水池的白色鵝卵石小道上，叮叮咚咚的聲音掩蓋了他們的談話聲。

方亭中兩人的對話已經進入正題。

「我可否知道，您要建立這個榜單的初衷是為了什麼？」撒克遜站在林安身後，看她湊到一條綴滿粉薔薇的長藤下，目光一閃，問道。

「陛下可還記得我那天的警示？」

林安倏地放開花藤，回過身，無暇的容顏上收起了禮儀性的微笑，淡淡道：

「魔災已至，現在再做任何事，都已經鞭長莫及，我們讓前線的貴族和平民們知道，後方的人並沒有放棄他們。」

撒克遜看到那條藤蔓立即彈回去，幾片薔薇花瓣打旋飄下，落到林安肩上，負在身後的右手指尖動了動，差點伸出手去。

但這段時間的鍛煉，已經讓他習慣了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暴露出真實情緒，右手握拳，他過了片刻才說：

「這一點，軍隊也能做到。」

「但那時候，等待太久的人或許已經絕望。」

林安淡聲說：

「我不希望，人族的土地上衍生出能讓魔族根植的土壤。」

「和秩序混亂帶來的破壞相比。這是必然的犧牲。」撒克遜語氣漠然。

「不！」林安斬釘截鐵道，「人族不能有叛徒生存的空間，一寸都不行！」

「原因？」

撒克遜皺眉，濃重的眉宇間因權力帶來的威勢日益明顯。

林安沉默了很久。

「……我希望，今天的談話只有你知我知。」

她後面的話變成了心靈傳音：

【「那位的化身並沒有徹底死去，祂已經潛伏進來，現在下落不明。」】

撒克遜的嘴角抿成一線，他的聲音中壓抑不住慍怒：

「這件事，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林安眼中平靜無波，「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是的。這才是林安力主建立功勛榜的原因。

不是因為沃夫劍聖他們偶然的打賭。也不是為了爭取利益，而是為了魔神神念。

如果說神聖諾切王國的民怨，此前只是可能的隱患，那麼在魔神神念潛入之後。就變成了一顆炸彈。

深藍法神這麼重視魔神神念。一定有他的理由。

這場戰爭是因神而起。那麼神或許也會是戰爭結束的關鍵。

否則，就算解構出神力的能量結構，關閉了一個空間通道。魔族也可以再開第二個第三個。

林安無法直接找到魔神神念的下落，所能做的，只能盡量消滅祂可能存身的土壤，縮小祂躲藏的空間，幫助深藍法神儘快找到祂。

可憐林安回來後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直到大師們打賭才靈光閃現，卻不能對他們說出真正原因，唯獨撒克遜算是有權知情的人之一。

「您一定要隨時戴好屏蔽思維的附魔裝備。」

林安再次鄭重道：

「我不希望我們的談話內容傳出去。」

撒克遜面無表情，冷硬道：「成為『烈陽』後，沒有人能窺視我的記憶，哪怕我死後變成亡靈。」

「原來如此。」

撒克遜身上有好幾處隱晦而強大的波動，林安也不知道都是什麼用處的，梅林皇室的千年積藏，夠撒克遜每天換一套一個月都不會重複的。

撒克遜閉上眼。

他發現在登基之後，林安的態度也和周圍的人一樣變化了。

但她的變，化不是因為對權力的敬畏，而是將他符號化：

就好像他在她眼裏隻代表「皇帝」這個符號，至於皇帝叫不叫撒克遜，對她的態度如何，她根本不在乎。

撒克遜原應滿意。

這是祖父所希望的結果，也符合梅林的利益。

但身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撒克遜很難對「被符號化」這件事感到開心。

但這是坐上這個皇位必經的過程，現在撒克遜只有在和祖母以及妹妹相處時，才會感到自己還是個活人。

做皇帝並不是一件開心的事，只是一個目標。

這是撒克遜早就清楚的事。

腦海中轉過了這麼多思緒，但在林安眼中，撒克遜只是沉默得久了一定而已。

他睜開眼，似乎已經權衡出結果，徐徐道：

「皇室代表秩序，給我一個推翻現有秩序的理由。」

她接下來的話，將會決定梅林皇帝的抉擇。

林安目光一閃，微笑充滿了強大的自信——她一向知道，要說服別人，必須先說服自己：

「既然秩序註定要被洪流摧毀，和不將摧毀的過程掌握在手中？」

「這是你的許諾？」

「不，但我會儘力。」

「好。」

撒克遜淡淡道：

「只要梅林這個名字始終屹立在人族之巔，我不在乎填補新秩序空白的人是誰。」

說到底，皇室要維護的，不是貴族，而是皇室所代表的秩序而已。

林安嘴角笑容加深，投桃報李道：

「雖然還要照會另外兩大帝國，不過，不如陛下先給新的功勛榜賜名？」

撒克遜一挑眉，便道：「好吧。也不用弄得太複雜，既然是以獵殺魔族為目標，就叫獵魔榜，怎麼樣？」

「獵魔榜？」

林安咀嚼了一下這個名稱，笑道：

「好，再好不過！——謝陛下賜名！」

（未完待續）

ps：話說，最近的劇情很無聊嗎，書評區怎麼這麼冷清啊，我覺得我很認真地在寫啊~

謝謝雪舞風流童鞋的粉紅票！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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