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等，足足等了一天。

要不是「深藍法神」始終沒有傳訊，林安真要以為「深藍法神」隕落在裏面了。

但林安也並非過於擔憂，事實上，在「深藍法神」進入光明之山半天之後，林安就從之前的不安變得鎮定起來。

傳奇的生死之戰很少會超過半天，更何況「深藍法神」要對付的，是持著三聖物的新任教皇。

三聖物的確足以是一個非傳奇達到能夠對抗傳奇的程度，但也要看誰用，新任教皇臨危受命，與三聖物磨合適應的時間才幾天，林安不相信他能夠在長時間的戰鬥中毫無破綻。

時間推延得越久，對「深藍法神」越有利。

畢竟，神聖教廷的半位面也是附著在克瑞爾位面的晶壁表面，兩個位面之間的時間流速就算有差異，也絕不會相差太多，大部分附著半位面的時間都與主位面同步，所以林安可以排除兩個位面之間時間不同步的因素。

安德略三世和斯塔圖親王一直沒有離開。

這場戰鬥的結果關係這神聖帝國的格局，哪怕安德略三世政務再忙，也比不上林安這邊的結果重要。

在等候期間，林安與安德略三世互相交談，不願意浪費一點戰前時間。

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

雖然安德略三世已經得到了傳訊水晶，可以與另外兩國的陛下更方便的「通訊聯繫」，但他們的身份也桎梏了他們的談話方式和深入程度。

皇帝畢竟是一國之主。說出去的話就等同承諾，如果隨意反悔，只會損傷國家信譽，在外交關係中有害無利。

因此，哪怕是最不著調的朱庇特皇帝，在與另外兩國統治者的交談中，也非常謹慎，輕易不會許諾答應什麼，即使是看上去非常有誘惑力的決定，也必須詢問過智囊或重臣。回頭才做決定。

事實上在外交關係中。這種統治者直接對話的方式，本來就是很不可取的，只是三位陛下迫於客觀條件，不得不加緊三國之間的聯繫罷了。

退一萬步說。哪怕是可以面對面的會盟商談。也比這樣隔著傳訊水晶。靠大-法師轉接談話，看不到另一方對話人的表情神態，甚至連語氣都聽不到要好。

目前盤亙在三國統治者之間的最大問題是。三方之間難以用這種方式建立起足夠信任——人和人，畢竟是要在面對面的相處中才能建立起信任關係，尤其當這種信任還涉及到國家前途的時候。

林安的出現正好是個突破口。

不說撒克遜已經公開他們將要訂婚的消息，單是東費羅女大公的身份，林安便足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梅林帝國——更何況，以安德略三世所知，林安對梅林皇帝的影響力遠在此之上。

安德略三世沒有耍心機佔便宜的想法。

三國之中，神聖帝國面臨的局勢最壞，內憂外患，用「屋漏偏逢連夜雨」來形容都說得太輕了。

神聖帝國是最迫切想讓三國同盟關係更近一步的，哪怕梅林佩雷不可能派出大軍助陣，但能建立訊息共享渠道，獲得其他兩國一些糧食兵器和高階強者之類的支援，對神聖帝國也是雪中送炭啊！

林安當然也有意加快三國同盟進程。

今時不同往日，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慢慢磨，魔族的全面入侵近在眼前，三國現在都要為之前浪費時間的做法付出代價，林安只能儘力彌補。

不過林安終究並非梅林皇帝，她不介意代表梅林對神聖帝國釋放出一定善意，但要答應某些事，卻必須得到撒克遜的應允。

這條底線的絕不可以逾越的。

一旦觸犯，她和撒克遜之間的關係將會立即惡化，難以挽回。

於是在於安德略三世品茶談話期間，林安時不時地就要起身，去「處理女人的一些小事務」，安德略三世當然清楚林安不時避到隔壁的用意，樂見其成。

最終在等候深藍法神的一整夜中，雙方初步達成了多項合作，其中包括以兵器換取糧食的大宗交易、兩國之間開闢水陸運輸線路、邊境關卡的流民吸納和送返合作、兩國之間再次互相派駐皇室出身的外交大使等。

安德略三世自然提出過梅林派兵支援的要求，但林安代表撒克遜否定了這個提議。

說實話，並非梅林不顧人族大義，而是梅林與神聖帝國相隔太遠，大軍想從南方邊境前往神聖帝國，至少要大半年時間，黃花菜都涼了，疲師遠征，只要是由正常邏輯的統治者都不會輕易答應。

撒克遜隻同意，他不會阻止民間力量積極前往魔災前線抗擊魔族的自發行動，也希望神聖帝國方面能予以配合，並定下規程。

關於這點，其實此前已經討論得差不多了。

獵魔榜是三國聯盟的紐帶，它所能發揮的作用大小，也影響著戰局走勢。

如果沒有統治者用國家信譽背書，貴族私兵和傭兵團等團體不可能結束觀望，放心將自己的家底投入前線戰爭中，博取軍功和資本。

因此規程的細節就非常重要。

諸如支援者的糧草後勤自備還是戰爭國提供、提供比例多少，軍隊編制、駐紮、命令調動和功勛記錄等軍紀問題之類的，都必須有一個明確章程，否則支援者到了異國前線，就如同盲頭蒼蠅，那根本不是來支援的，而是來給別人添亂的。

終於就此達成了一致，時間已經過了一整夜。

安德略三世非常滿意，也已經筋疲力盡，只是他堅持要等「深藍法神」回來，被斯塔圖親王再三勸說。才同意隔壁房間暫時休息。

林安也相當疲憊。

安德略三世老而彌堅，儘管剛剛遭受巨大打擊，但在之前的拉鋸中已經寸土不讓，精明棘手，雖然大部分協議都是問過撒克遜才同意，但應付安德略三世的人卻是林安自己，她自覺應付這位老辣的皇帝比打一場仗都累。

安德略三世躺下不到一個魔法時，「深藍法神」就出來了。

林安沒問結果，因為結果已經不言而喻。

「深藍法神」伸手一抓，光明之山鑽石從王冠上剝落下來。飛進他手中。然後「深藍法神」抹去了上面的精神烙印。

林安原以為「深藍法神」會將自己的精神烙印打進去，誰知「深藍法神」一轉手，就將這顆光明之山鑽石給了林安。

「冕下？」林安吃了一驚。

「戰爭有用——本體說的。」「深藍法神」頓了頓，「裏面的東西。我已經拿走。」

林安立即會意。

對了！

這個半位面出口的特殊。令半位面可以成為埋伏利器！

教廷專門打造這麼個半位面出口。初衷恐怕並不是用作退路的，林安記得，第一次魔災期間。聖殿騎士團就有「來去如風，神出鬼沒」的名聲。

「第一次魔災時聖殿騎士團的赫赫軍功，原來是這麼來的！」

「深藍法神」微微點頭，對林安不需要他解釋的敏銳很滿意。

可以說，神聖教廷在魔災中的崛起，有一半功勞要記在聖殿騎士團身上，而聖殿騎士團的一半戰功，則要記在這個半位面上。

「那麼我就卻之不恭了。」林安躬身，她沒有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只是道，「等戰爭結束，我一定將這顆光明之山完好無損地還給您。」

「深藍法神」眼裏掠過淡淡詫異，難得讚賞，「你，很好。」

一個半位面的價值，根本無法用金錢衡量，尤其是這個半位面還被神聖教廷當成退路經營培養了兩千多年，其價值就更不可言喻。

即使對傳奇法神而言，半位面也非常珍貴，哪怕深藍法神已經自身開闢了獨屬半位面，也不會嫌多。

林安從頭到尾沒有半點貪婪之意，在他沒有半點語言提示的情況下明白他是「借」而不說「送」，說明她心態擺得很正。

這樣一個人掌握光明之山，才能夠讓他覺得沒有所託非人。

他放心了，就沒有拖延更久，交代兩句就走了。

這次抄神聖教廷老窩，泄憤和懲罰只是最次要的因素，從教廷得到的訊息和寶物資源才是根本，對不久到來的生死大戰有重要意義。

所以哪怕傳奇們在紅河高原全力抵擋魔族進攻，深藍法神仍分出真實鏡像來解決神聖教廷。

其實神聖教廷退避轉移的策略也並不算有錯：

如果「深藍法神」短時間內無法找到光明之山，傳奇們確實沒有時間精力再投入到他們這邊，因為魔族會讓他們無暇分身，顧不上去找他們的晦氣。

可惜教廷運氣不好——或者說，背叛了種族，即便是曾經的那位逆種傳奇，運氣也不可能好，精神分裂苟延殘喘了兩千年，最終還是死在天青之槍一個後晉傳奇武神手中，更何況神聖教廷。

神聖教廷完全是自找的。

他們的最大價值，就是將兩千多年積攢的資源貢獻出來，令四位人族法神們武裝得更強大，同時也給人族軍隊留下了一個遺澤。

「敵減我增，魔族勝算又少一分。如果冥冥中真有命運在左右，位面法則是在用這種方式來幫助人族嗎？」

「怪不得說越是能夠影響更多人的人，越被運氣所鍾——並不是運氣會憑空跑到他們身上，而是位面選擇了這些人作為位面意志的代行者，通過對他們的影響，進而影響整個位面的命運走向，因此才讓他們的運氣與整個位面的運氣結合在一起！」

林安又有所領悟，似乎覺得某個深奧莫測、涉及命運的領域，在她的眼前揭開了一角面紗。

操縱命運，這可是神祗都未必擁有的威能。

林安只是初涉，並不貪婪，將這一刻的領悟深深記在腦海，等回去後再用手劄記錄下來。

安德略三世匆匆趕來，卻沒有見到深藍法神，十分失望。

但他拿林安無可奈何，也知道林安根本不能挽留深藍法神的行程。

與一國統治者碰面這樣的事，除非必要，傳奇們一貫避免，這種潛規則即使是林安，也不能打破，因此安德略三世即使心中無比失望，也很快擺正了心態。

「遲了一步，冕下偏偏在我離開後出來，看來是命運註定我與冕下緣慳一面。」

安德略三世苦笑兩聲，林安正好順勢告辭。

再三挽留無果，林安泄了口風，表示近期可能還會來敦爾刻。

安德略三世當即大手一揮，知道林安傳送門無法進入敦爾刻城的禁製內，就將城外一座宮殿式莊園送給林安坐落腳點，美其名曰是個人祝賀林安成為東費羅女大公的禮物。

東費羅公國的建立以及林安與撒克遜的訂婚音訊非常倉促，神聖帝國派出恭賀的使節公國離開不到三天，但安德略三世在見到林安後，立即在國庫中另外準備了一分更加豐厚隆重的賀禮，這次臨別正好送上。

與賀禮一同到來的，還有安德略三世剛剛與撒克遜定下的外交大使，同時也是他的親孫子，夏洛克.伯拉丁.凱爾.巴蒂斯伐洛克.納裡亞。

這位在皇位繼承順位在第五的夏洛克伯爵一出場，便讓人眼前一亮。

因為這位伯爵閣下外表實在太出色了，不僅逢迎了繆斯大陸對貴族男性的大部分審美標準，即使以林安現代的眼光看，伯爵閣下深刻俊挺的五官輪廓，頎長而不失力量感的肌肉線條，九頭身的黃金身材比例，乃至渾然天成的貴族氣質，以及深邃內斂中彷彿含蓄深情的眼眸，也很難挑剔出什麼缺點。

林安曾經在畫像上看過所有納裡亞皇室嫡系的面目，畫師的繪畫技巧真實度很高，但今天一見，林安才發現那副畫像的畫師遠遠沒有描摹出夏洛克伯爵的神韻。

巧合的是，夏洛克伯爵見到林安後的第一句話也是：

「我曾去劇場多次聽過《紫薔薇》這部歌劇，也曾從貴國的大師手中收藏到您的畫像，自以為對您已經有了不低了解，但今天一見，才明白那些作品遠遠沒有描述出您的傳奇性，與您真人一比，所有畫師的作品都變成了虛偽不實的陋作！」

他接住林安伸出的手，珍而重之，在指尖輕輕落下一吻。

一旁，安德略三世和斯塔圖親王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眼，眼底掠過滿意。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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