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安眼中，穆裡尼奧也是過客之一。

她覺察出對方態度有些變化，但並不在意，與另外幾位匆匆過來的大師打過招呼之後，便直接提出要看留影石。

這當然不會受到阻礙。

留影石被激發，在上方透射出只有兩個呼吸的片段，顯現出宛若地獄的一幕。

片段中只看到了十幾個魔族屍體。

他們倒在血肉之中，都是兩兩相對，遍體鱗傷的身軀和身下的血泊顯示他們經歷過一場激烈戰鬥，痛楚扭曲的面容表明他們在死亡前受到了殘酷折磨，每個魔族血淋淋的利爪中似乎都握著什麼肉塊。

最令人疑惑和恐怖的是，他們最後苦楚猙獰表情中還透著一絲解脫的喜悅，彷彿在進行一種神秘而恐怖的獻祭，令人一看，就有一股涼氣不由自主地從後背升起來。

在場的人都上過戰場，也見過大把的斷肢殘臂，如林安這樣的法師，甚至為了了解人體結構解剖過不少屍體，幾乎不可能有什麼東西能嚇到他們。

但這投影片段的恐怖並不在於血腥殘暴，而是令人不寒而慄的詭異氣氛。

林安最開始也被那種詭異氣氛吸引了注意力，重複看第二次第三次時，才將注意力專註到那些獻祭魔族的所處場景的細節上。

看了四五遍，比尤萊大師搖了搖頭，嘶聲說：

「投影太短暫了，需要更多的訊息才能判斷出這是什麼血祭。」

她和眾人看向林安。

後者還在反覆重播留影。似乎看出了什麼，忽然咦了一聲，臉色巨變。

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比尤萊大師問道：

「琳法師，您看出什麼了嗎？」

「我認出了血泊中半個符號，這……好像是絕望血祭！」

「絕望血祭？！」幾位大-法師低呼，「不可能，這不是主動獻祭嗎？」

這與他們推想的詛咒獻祭完全偏離了。

絕望血祭的過程痛苦無比，會讓祭品在死亡前遭受最絕望的折磨和痛苦，而且獻祭的祭品正是飽經折磨後離體的靈魂。哪怕是最瘋狂的邪教徒。也不會用這種方式來進行自我獻祭。

「這不可能吧！」一位陌生的大-法師道，「這些魔族對魔王再忠誠，也不可能主動進行絕望血祭。」

「他們不是主動獻祭的。」林安沉聲道，「至於是不是絕望血祭。親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眾人想不到也不奇怪。他們根本不知道深藍法神放了個魚餌進來。

林安心裏其實已經有了六七成把握。只差最後的驗證。

「不行，這麼邪-惡的血祭非同小可，如果意外觸動。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誰來承擔？」

這次的反對者卻輪到了一位高級將領。

「我全權負責。」林安毫不猶豫地說。

林安是代表皇帝來的，皇家秘法團首席長老的身份也足夠高，那位將領抿緊唇，很不贊成的樣子，但黑格斯元帥此時已經離開，那個將領與其他同僚交換了眼色，欲言又止，很不甘心地閉上了嘴。

一直沒有出聲的蘭斯特皺了皺眉。

這個將領是黑格斯元帥的人。

從他一開口，蘭斯特就意識到，這是黑格斯元帥的授意，他本就打算將事情推到林安的身上。

然而他立場敏感，不宜發言，擔憂地看了林安一眼。

林安覺察了，對他微微點頭，示意自己心裏有數。

她早就看出了黑格斯元帥的推脫之意，這位元帥政治手腕比統帥軍隊的能力還出色，她懶得與對方周旋。

事情就這麼定了。

要親自進入地下，人選當然不止是林安。

林安略作考慮，讓比尤萊大師留在外面，靈活策應，她則與穆裡尼奧大師、之前發言的康納利大師、羅伯特劍聖以及另一位陌生的克洛劍聖一同進入地底。

既然林安說自己全權負責，這一行自然以林安為首，這倒是沒人與她爭搶。

眾人的效率還可以，但商議人選等一來二往，不可避免拖延了些時間。

林安等不及，早已吩咐蒂蒂和威廉利用陰影穿梭離開，先去探路。

冰谷地下路線複雜，但先前屏蔽王庭的超凡力量消逝後，剩下的路線問題當然難不倒嗅覺靈敏的威廉。

等林安一行進入地下時，蒂蒂他們也正好探出了一條魔族常用的安全路線，蒂蒂用心靈傳音告知了林安。

冰原魔族對王庭的保護果然到周全，沿途有不少岔道絕路和機關，如果沒有林安指路，一行人會在路上浪費不少時間。

因為林安每每在岔路口選擇正確的道路，一行人並未遇上什麼危險和機關陷阱。

其他人雖然疑惑，但林安不說，他們也不便問，只是一路氣氛有些古怪。

曲曲折折行走了將近七八十裡，進入到與地面相距至少二三十裡的地底，林安等人終於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

作為冰原魔族的王庭所在，這個地下空間的火種比以前任何一個聚居地的火種都大，像顆小太陽般懸掛在頂部，將這個半徑至少二三十裡的地下空間照亮。

這個空間巨大雄渾，有種不經修飾的古樸美感。

四面洞壁上雕塑著龐大的神像，看不清面目的魔神俯視下方，一個人的高度隻及魔神雕像的腳趾高。

這種人工築造的奇跡令人震撼，林安等人從地面附近的一個洞口出現時，沒有一個人顧得上去看。

比留影更真實的地獄出現他們眼前。

「好重的怨氣！」

「如果這些怨氣都只是血祭儀式的殘留，那血祭時產生的怨氣會有多強烈啊！」

穆裡尼奧和康納利大師低語。

大-法師的感知很強，他們在距離洞口半裡遠時就開啟了靈視之眼，黃金劍聖也有自己的辦法，在眼中滴了兩滴藥水，便看到空氣中多了絲絲縷縷如煙如霧的灰黑色怨氣。

普通人或低級職業者接觸到這麼濃鬱的怨氣，輕的會產生幻覺，重則心智被影響迷亂，甚至發瘋。

但這自然無法影響到林安等人，他們意志足以暫時免疫這些怨氣的影響，刻意沒有施法和激發鬥氣光環，避免觸動怨氣，引發意外反應。

當然，長時間是不行的，他們敢這麼做，也是因為怨氣裡並未產生惡靈怨魂。

眾人分散到血祭法陣邊緣。

身臨其境地看到現場，哪怕是習慣了解剖屍體的大-法師們，都有了乾嘔的慾望，雞皮疙瘩不斷冒出。

十幾個死屍和幾千死屍構成的衝擊力，絕不是一個檔次。

還好眾人都有了心理準備，緩過來之後，經驗和觀察力立即發揮了作用。

「果然，這麼濃重的怨氣殘餘，卻沒有任何殘魂死靈。」羅伯特劍聖說。

「看來琳法師說對了，這真是一個絕望獻祭。」

抹掉凝在地面的血跡，看了下面的獻祭符文後，之前對林安判斷有懷疑的康納利大師不得不承認道。

穆裡尼奧指著中間斷臂殘肢搭建成的血腥祭壇：

「祭壇上好像有個魔族，是不是魔族的王？」

「應該是了，要不要去看看？」康納利大師說完，就要舉步。

「等等，先別動！」

林安喝止，視線掃向一直沒有說話的那位克洛劍聖。

後者的額頭中間毫無徵兆地出現一道黑紋，連鬥氣都沒來得及激發，咚一聲倒地，傷口才滲出一絲血跡。

「克洛！」

「琳法師！你……」

眾位大師短暫的愕然之後，豐富的戰鬥經驗立即令他們做出反應，激發護體結界和鬥氣光環，離開了血祭法陣的範圍，向洞口的方向倒退幾步，目光在林安和克洛劍聖的屍體遊移，對兩者都表現出了警惕。

「他是假的。」

林安已經激發了好幾層結界，冷靜道：

「我不知道克羅劍聖是什麼時候被替換的，但他是幻覺。」

她的話音一落，幾人耳邊便聽到有個低磁的女聲輕輕咦了一聲，地上克洛劍聖的屍體瞬間消失。

轟！

【解除隱身】、【電擊之珠】、【烈焰斬】……數道法術和鬥氣攻擊同時擊向女聲傳來的位置，落點出現了一個數丈大坑！

「呵呵呵呵……」

但想像中的敵人並未現身，周圍卻響起無處不在的輕笑，低磁中帶著說不出的魅惑。

「小心，這笑聲會分散我們的專註。」穆裡尼奧沉聲道。

因為意識到身處幻境，他們甚至沒有發現自己是什麼時候中招的，因此眾人沒有試圖聚集到一起：

真正的幻術大師可以將環境、同伴甚至自己的武器，都變成殺死中術者的利器，意識到中了幻術後，確認環境和同伴是否真實是最重要，也最困難的。

「呵呵呵呵……」

盪魂魔音逐漸從細微到響亮，眾人不知道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幻術大師要做什麼，但他們清楚，不能讓局面繼續操控在對方手中。

林安一直默然無語，實際上在默發法術，直到指尖凝出一個無形音波之珠，法術成型才將波動泄露出來。

這時那個潛藏在暗處的幻術大師已經來不及阻止，林安輕笑，手指一點，將音波之珠丟向血祭法陣中間的祭壇！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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