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威亞死了，在他被林安的精神力壓製得暈過去的前一刻，咬破了口中的毒囊。

「怎麼會？」

林安微微吃驚，「難道他預料到我們會來？」

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拉威亞應該會想到林安不可能放過他，既然有服毒的準備，為什麼不逃跑？就算逃不了，至少也應該誓死一搏，而不該在被精神力壓垮的同時，咬破口中的毒藥自殺。

西德尼也覺得不合理，他伸出手指，試了試拉威亞皮膚上的溫度。

「他剛死不久，我可以嘗試提取他的靈魂記憶。」

「有多少把握？」

林安知道，這一次和柯默特那次不同，提取生者靈魂記憶的難度和提取已經開始消散的亡者的靈魂記憶，難度不是一個級別的。

「沒有把握，但可以試試。」西德尼沒有情緒起伏。

「好吧，那就試一試，」林安環顧房間，想了想說，「這裡不安全，還是先把他提走。」

西德尼點點頭，手中法杖揮舞出奧妙的軌跡，杖頭一道綠光飛出，帶著淡淡死氣將拉威亞的屍體籠罩住，使其屍體和靈魂暫時保持目前狀態，以免等會隨著時間流逝和移動，讓靈魂的消散速度加快。

林安則迅速掃除房間中的入侵痕跡，一不做二不休地連同房間中的陷阱殘骸一起清除修復，製造出主人不在地空屋情形。

然後，她又仔細翻查了房間的各個角落，但卻沒有發現什麼暗匣機關和可疑物品。

她微微抿唇，「看來拉威亞確實十分謹慎，哪怕是遍布陷阱沒有人可以進入的私人房間，他也不留任何線索證據。」

不過，或許不是不留。而是他早知自己的結局，因此提早毀滅證據也不一定。

林安忽然想到拉威亞服毒的蹊蹺處，心裡不禁有所聯想。

其實她對拉威亞留下的信物證據也並非十分在意，她真正關心的是那件從要塞失竊的、很可能就在拉威亞手中的東西，她想找到那樣東西，或許可以憑此確定拉威亞到底有沒有將東西和有關她的消息一起傳遞給外面的接應者。

只是要塞方面對失竊物諱莫如深，沒有確切目標的林安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可疑對象。

林安翻查一下，無法找到目標，就停下來，將弄亂的擺設恢復原狀。心裡思考著，如果西德尼那裡得不到記憶，那麼就出去找個有關人士來「問問」。至少確定失竊物的範圍，再回頭找，或許就可以找到那件失竊物了。

「走吧。」

林安的搜索非常迅速，她已經十分習慣在私下實驗或布置陣法的時候，使用她的實化精神力替代手腳。

西德尼每每見到她身體周圍十幾件物品上下移動。像是有無形的章魚觸角在飛舞，就顯得十分羨慕。

他聽聞林安的命令，揮動法杖讓拉威亞的屍體懸浮起來，林安打開窗口，回頭釋放隱身術和浮空術。

兩人一屍離地浮起，漸漸隱沒身形。窗口處流動的空氣微微一窒，窗檯自動地無聲合上，鎖閂嚓的落下扣緊。房間中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林安和西德尼在空中用浮空術緩慢飛行，腳下是仍未安靜下來的要塞，燈火從兩旁和腳下的方向亮起，空中反而成了少數視線難以察覺的暗處。

飛到林安房間的窗前，窗口投射的光朦朦朧朧。路德維希高大熟悉的身影隱約倒映在窗簾上。

林安下意識朝自己房間飛去，這時看到窗口投出的影子。才想起路德維希還在自己房間裡，處理拉威亞屍體的事情不適合在他面前做——

本能的，雖然明知路德維希已經知道了「紫薔薇」的偌大名聲，但林安並不想在路德維希面前展示自己心狠手辣的一面，破壞他們一貫以來熟悉的形象和相處方式。

林安在自己窗前頓了一下，西德尼徑直朝自己房間飛去，這時雖然看不到她的所在，卻也發覺她停頓在一個位置，於是停下來，低聲傳音問：

「怎麼？」

林安才醒悟過來，就算她不介意路德維希看到真實的自己，西德尼的死靈法術也不宜在路德維希面前施展，因此處理拉威亞靈魂的場地，理所當然是在西德尼的房間。

林安自嘲一笑，發覺自己還是在和路德維希這場露水姻緣中投入了一些感情，不知不覺中，路德維希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漸漸上漲。

林安知道，這意味著，她和路德維希的關係，已經走到一個分叉口，需要她做出選擇了——而她很清楚該怎樣的選擇，對路德維希和自己才是明智的，只是一時對這段感情還有些眷戀不舍。

「不，沒事，」林安回過神，傳音道，「走吧，去你房間。」

空中，西德尼若有所思地盯著林安所處的那個無人的方位，又下意識轉頭看看窗簾上的倒影，漠然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瞭然，沒讓林安有任何察覺地朝自己房間飛去。

無趣的感情——

他在心裡想。

輕車熟路地解開窗台上的陷阱，西德尼當先進入，揮動法杖又解除房間中的防禦警戒法陣，然後才將浮空的拉威亞屍體引進來，林安隨後夾著一陣冷氣進入。

林安進入後，窗口自動關閉，窗簾放下，西德尼開啟了房間中的屏蔽法陣，然後才打開天花板上的螢石燈。

林安趁隙打量一下房間的布置，她還沒有來過西德尼的這個房間。

要塞方面對於他們這批意外入住的尊貴客人，空出了最好的地方給他們居住，而以林安和西德尼的地位和功勛，在這批人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因此得到了最好的房間分配。

這個房間嚴格說是個套間，布置很空曠，西德尼入住後和林安一樣保持著房間原本的擺設，基本沒動。除了方向恰好反過來之外，這個房間幾乎和林安那個一模一樣。

西德尼是行動派，升起法陣後，他解除身上的浮空術和隱身術，也沒有多餘的話，直接對林安面無表情地說：

「稍等。」

然後屍體在前他在後，相繼走進臥室中——他知道林安其實不大喜歡他提取靈魂時的負能量反應，因此避到臥室中進行。

林安想說她其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厭惡，但看西德尼的樣子，好像對把自己睡覺的地方弄得陰森寒冷沒有一點心理障礙。於是她又放棄了將要出口的話。

以柯默特那一次的經驗做對照組，林安知道西德尼短時間內不會出來。

而因為之前突起的想法，她暫時還不想回去面對路德維希。獨自留在這裡無事可做，又覺得有些煩躁，於是踱了兩步後，她從空間中拿出銀盆，呼喚薩林。

呼喚沒有得到回復。因為銀盆沒有找到另一端的呼喚目標，這說明薩林仍然把銀盆放在空間中，因此銀盆沒有響應。

這意味著薩林很可能仍在危險中，或者已經……

不知為什麼，即使是在法師塔的師壓迫下，林安都依然對薩林的生存能力保持樂觀態度。但這一次，林安卻冥冥感到有些危險，即使在拉威亞死後。那種危險的感覺依舊沒有消退。

林安想了想，從空間中拿出一塊拳頭大小、得自天空之城的堇青石，有些心疼地自語：

「沒有水晶球，隻好用這個暫代了。」

她有些生疏地以堇青石為核心，以特殊配製的魔法水在地上繪製出一個法陣。然後低低地念出詭秘而奧妙的咒語：「……張開命途中無所不在之眼，探知！」

一雙溫煦雋雅、如湖水般清澈見底的灰藍眼眸。在林安眼前如幻象般一閃而逝！

但沒等林安看清，那雙灰藍的眼眸中霍然射出刺目的光芒，眼前幻象驀地破裂，林安隻覺雙眼一痛，淚水不禁汩汩流下，精神海劇震的同時，所見的那雙眼眸也煙消雲散。

林安低呼一聲，抬手捂住刺痛的雙眼，竭力回想「預言者之眼」中的所見，但那影像如虛無一般，沒有在腦海中有任何留存，那雙眼眸如同籠罩在眩迷的白霧後面，連特徵也沒有記憶得起，只有那種雋雅溫煦的氣質，還隱約留下了一些印象。

好不容易睜開眼，林安一垂眼就見到內部延伸出無數裂紋的堇青石，眼睛紅紅的同時，一時也分不清是心痛還是頭疼：

「見鬼，這是什麼破改良法術，哪裡只是三級而已，師都用不起啊！」

***

行進的車隊中，面前攤著一本書，背靠黑色棺槨坐在貨物包圍的貨車上的青年，溫雋的面容上忽然閃過凜冽，灰藍的眼眸中溫度驟降。

「怎麼？」背後的棺槨中傳出嘶啞的詢問。

青年沒有立即回答，閉目凝思了一陣，才緩緩回答：「有人用法術窺測，被我身上的聖物反噬了。」

他眼中的寒冷已經極快的收了起來，即使在心生怒意的情況下，他的語聲依舊溫煦如春風，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是誰？」嘶啞的聲音沉默片刻，繼續問。

「對方用某樣事物替代了大部分反噬，我沒能追逐到對方的氣息，」青年答，「不過，能侵入聖物被動保護窺視到我的法術，至少在四級以上。」

「也就是說，我們被一個師盯上了。」嘶啞的聲音冷冷道。

似乎清楚棺槨中人的想法，青年柔聲道：

「不用擔心，你是我這次行程的最大收穫之一，即便對方的目標是你，我也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棺槨中的人沒有反應，隻傳出一陣冰冷沙啞的笑聲。

（未完待續）

PS：這個預言者之眼是監守者改良的法術，經過降級，因此林安現在可以勉強使用，但是失敗後，反噬也相當大。

其實在真正的預言系中，並沒有這樣的預言法術（都是透視啊銳目啊看穿黑暗啊一類的效果，3級以下的預言系法術其實完全配不上預言這個名字），想預言者之眼這種因果效果的預言法術，挺bug的，得到七八級法術才勉強可以說觸及因果這個領域。

因此這個法術是情節需要，借監守者之手開的金手指，不會常用，而且用的成功率極低，代價極大，大家不要在意這個法術bug的問題。

ps：因為道具需要，我去查了查堇青石的百度圖片，發現這種寶石的顏色，真是很合我心水啊，如夢似幻的紫藍色，即使是品質不高有點灰色的那些，細看也依舊給人一種很深邃冷凝的感覺，然後再想像一下一塊拳頭大小的……口胡，真是超帶感！{{{(>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