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刺客的到來，要塞中到處是巡邏的士兵，高舉的火把將要塞的每個角落照得纖毫畢現，返回住處要比出來時難許多。

林安隻得放棄用潛行隱身法術回去的方法，轉而以易容混進人群，配合人形生物魅惑術之類的精神法術，足以應付大多數遭遇意外的情況。

要塞收兵得非常果斷，可是要塞內部並沒安靜下來，到處巡邏的士兵一隊接一隊，處處是關卡，一些穿著黑甲的執法隊在內堡各個出入口進出，似乎在挨個房間搜尋著什麼，呼喝聲不絕於耳。

法師聚集居住的內堡南面迴廊外，有不少法師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相談論今晚發生的事。

「……派一群士兵到我們門口一個個訊問，就算有搜索令，也太過無禮冒犯了！瞧，後面他們敲門的時候，就沒有人再上當，直接吃了閉門羹！」

「……你知道什麼，我聽說啊，卡裡姆將軍當場重傷，傷勢足以致命啊！而且要塞好像失竊了某樣非常重要的東西，恐怕事涉不小，不然那位臨時代指揮的大騎士長態度會這麼強硬？我看啊……」

「……那東西是什麼？嘿，夥計，你繼續說啊！……」

林安化身成一個不起眼的法師侍從，低眉順眼地從迴廊匆匆走過，餘光觀察著迴廊中站著的人。

如果真的如他們所猜測的有內線的話，那個內線的身份，最有可能是一個法師。

畢竟除了能夠飛行的法師，誰也沒有必然的保證能讓自己在雪崩的滅頂之災中活下來，而對方雖然不知為什麼願意做這樣的事，但總該不會是死士。

而且，對方如果想確定薩林在隊伍中的幫手是誰的話。肯定不會閉門不出的。

但仔細聆聽迴廊中的對話，林安並沒有發現可疑對象。

或許是因為夜半的刺殺，加上第二天臨行在即，迴廊中的人的情緒多半有些高亢興奮，有的則是帶有一些關心緊張，有的則陷入依依惜別的憂傷之中，各種情緒混雜，不能一一細表，內線混在裏面，就算是林安。也難以從這麼多複雜的情緒中找出可疑之處。

迴廊並不長，廊頂點著大顆螢石鑲嵌的螢石燈，照得每個人面上的表情都纖毫畢現。林安所易容的侍從一路低頭避讓地位比他高的法師和學徒們。低眉順眼地默然躬身行禮，也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小小的侍從。

輕步悄聲轉過一處拐角，背後聲音頓時小了許多，林安的感知確認身後無人追蹤，輕輕敲響了自己的房門。

來開門的。竟然是身著一件闊領敞胸白襯衣的路德維希。

他上身的亞麻襯衫很薄，領口非常寬鬆，細看還能看到那件襯衫下的緊窄腰腹處綁緊的繃帶，以及亞魔襯衫下緊實有致的肌肉，慵懶中帶著性感。

路德維希的黑髮略顯凌亂，寬大的領口有些歪。襯衫上帶著一些細微的褶皺，似乎剛剛已經入睡，此時蔚藍的眼眸帶著怒氣和不耐地俯視門外的不速之客。再聯繫起這個房間的所有人，每一個來人恐怕都不禁要浮想聯翩——如果她本人不是就在他面前的話。

她剛露出一絲哭笑不得地詭異表情，路德維希已經從微表情的細節中認出林安，一把將她拉進來，反手關上門。醇厚的嗓音沉聲問道：

「安？」

「是我。」

林安肯定回答，同時精神力一動。身形面容緩緩幻化迴路德維希所熟悉的模樣。但還沒等路德維希說第二句話，她就察覺房間中第二人的存在，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向房間中坐著的人。

西德尼一身白袍，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面前浮著一本厚厚的書，他的目光剛剛從書頁上移開，銀白無焦的眼眸看向林安。

「你們兩個，怎麼在我房間？」

「現在是你該交代為什麼半夜偷偷摸摸跑出去才對！」路德維希皺著眉，不答反問，深邃的藍眸盯著林安，一瞬不瞬。

而西德尼則平靜地回答：「北面那邊有動靜的時候，我來找你，發現你不在，就找他過來應付那些人。」

林安頓時知道了路德維希穿得這樣出現在她房間中的原因，雖然這的確是一個用來應付上門者的好辦法，配以她的名聲和性別，就算不親自出面應對，也足以將那些士兵應付過去。

畢竟在所有人認知中，沒有任何女性會願意夜半出面應付一群陌生男人，那簡直是對女性名譽的侮辱。

而且從之前迴廊中的對話看，也不是每個法師都露面應對了那些士兵的，以法師的地位身份以及一貫的倨傲，完全有理由漠視軍方的命令，這是隨軍法師的一貫特權。

不過用這種方式，恐怕並不能降低內線對她的猜忌。

可是林安已經不能再次出現，否則難免顯得欲蓋彌彰，畢竟從時間上計算，這個時候恰好足夠讓和薩林密會的人返回住處。

林安不確定內線有沒有圈定目標，畢竟他可以懷疑的範圍可不僅限於法師，但他借今晚的事，至少應該已經大大縮小了懷疑的範圍。

「有人來找過我？是誰？」林安眯起眼。

「要塞派來的士兵，每一個門都被他們敲開過，也包括我們那邊的。」路德維希見林安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藍眸轉深，卻沒有繼續追問，此時插入了林安和西德尼之間的對話。

林安眼眸微閃，想到之前在迴廊中聽聞的零星話語，「難道除了卡裡姆將軍被刺重傷外，還丟了什麼東西？」

「刺客的目標，似乎原本就是那件丟失的物品，只是的入侵卡裡姆將軍住處尋找的時候，恰好被驚醒的卡裡姆將軍發現，暴露行蹤後才不得不暴起，」

西德尼知道得很詳細，應該在剛才搜查的間隙出去打聽了情況。「至於那樣失竊物品，刺客沒有找到目標，卡裡姆將軍也是在刺客離開之後，才發現那樣東西早已失竊，因此才下令全要塞搜索。」

難怪要塞後來沒有派出太多追兵，一來是追不上，二來恐怕也是懷疑要塞中有內線潛伏，因此封閉進出、進行搜索。

林安本以為多蘭之塔的人和背後與他們合作的梅林敵對者，今晚的目標應該是她和薩林，沒想到他們兩個只是順帶被盯上的嫁禍對象。那個內線的真正目標，恐怕是要塞正在全面搜索著的東西。

並且不出意外的話，那件東西。內線可能已經得手，只是沒來得及告知外面接應的人，或者是出了什麼意外。

「全要塞搜索的命令，是誰下的？」林安問道。

「卡裡姆將軍已經重傷昏迷，不出意外的話。現在接手指揮權的，應該是他的副手格裡芬多大騎士吧。」路德維希很了解軍隊的應急機制。

「這麼說那樣失竊物的重要性，要塞上層有相當一些人知道，難怪會令消息外露，引來覬覦了，」林安自語。「不知那東西到底是什麼？要塞上層又是怎麼確定東西還在要塞裡的？」

從要塞果斷不進行追擊而封鎖要塞的決定看，他們恐怕有什麼辦法可以確定東西還在要塞。

而如果能夠明確林安上述的疑問，那麼順著這條線索聯想。則不難找出內線的身份——

既然推斷出內線沒有及時和接應者聯絡，而自己很可能又引來了懷疑，為免被一個隱世傳承盯上，林安必須在對方將東西和消息傳出去之前，先一步解決掉對方。

但這時間極短。因為他們等天一亮，就必須啟程。這是來自後方的催促，即便要塞方面也不能阻攔，因此他們才會那麼情急地當場下令連夜搜尋，不顧他們這些人的不滿。

離開這個要塞後，內線可能會有不少方法傳出他的消息。

而由於這個消息，林安很可能會引致一個隱世傳承的敵意，尤其在對方知道她和薩林很可能將多蘭之塔與雪崩內幕聯繫起來，甚至推知他們對梅林的敵對態度時，更加要對他們除之後快！

路德維希和西德尼見林安剛進來，沒來得及坐下，就接連詢問要塞中的情況，雖然從她口氣中，可以推出她並不是盜竊失物和刺客一夥的人，但從林安的凝重態度看，她已經深涉到這個漩渦之中。

西德尼還沒什麼，他已經習慣了林安身上的諸多秘密和難以解釋的舉動，而路德維希則心情複雜得多。

他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林安身為「紫薔薇」的另一面，但真正看到她在他面前所暴露的另一面的時候，他除了感到新鮮神秘之外，更多的是從沒體會過的陌生，以及難以接近的距離感。

這令路德維希隱隱感到煩躁。

雖然他表面專註在林安身上，並且隨時對林安的詢問做應答，實際上那種林安正在離他越來越遠、心情焦躁無法掌握的感覺，已經令他有些心不在焉。

林安沒有及時發覺路德維希的異樣，她畢竟不是機械雷達，隨時接收身邊各人的情緒，尤其在思緒專註另一方面時，對情人的情緒更沒有那麼敏感。

「對了，除了上門搜索的士兵外，還有誰顯得格外活躍嗎？」林安想了想，又補充道，「尤其是這幾天修養的時候，也顯得非常活躍，經常出入的！」

「你是說，我們這批人之中的？」西德尼問道。

「嗯，重點是我們這批裡的法師，有誰和人接觸格外多，能夠得到不少要塞內部訊息的。」林安進一步縮小範圍。

現在的活躍，是為了找出她這個和薩林有關係的人，以及打聽後續；之前幾天的活躍，則是為了踩點和下手盜竊——

總之，既然內線潛伏已久，並且處心積慮和多蘭之塔的接應者策劃了一系列雪崩、盜竊、刺殺以及嫁禍之事，種種事情繁複至極，一環扣一環，需要不少訊息才能精確策劃，那麼在平時，對方打聽訊息的時候，不可能連一絲端倪也不露。

「我們這些法師之中格外活躍的？」西德尼想了想說，「有幾個。」

「是誰？」

西德尼說話時，林安也一直在腦海中圈定可疑對象，但由於她大部分精力放在約翰姆和親衛那邊，而他們的病房和法師們的住處並不太近，因此林安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幾天他們這批法師中有誰顯得異常。

「和人接觸多，可以得到最多訊息的，有三人，」西德尼回答得言簡意賅，「詹姆士，拉威亞，還有克魯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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