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地休息片刻後，林安也加入了救援的行列。

然而最終在半天時間內被救出來的人數，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再加上雪崩中僥倖逃出雪崩範圍沒有被埋沒、或者有特殊魔法物品或秘法自救的人，全部加起來，才終於超過了三百人，達到總數的三分之一。

似乎由於林安之前所說的方位的緣故，被救者大部分比較集中在原來隊伍的前段，包括領隊和嚮導也被挖了出來，只是他們被凍傷得厲害，在救援過程中已經昏迷過去。

又一次魔力耗竭，林安回到火堆邊休息，和她一起回來的還有西德尼和另外一位名叫拉威亞的法師。

火堆邊正有幾個裹著氈毯的被救者坐在那裏。

見他們過來，幾人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們，尤其認真地看了看林安，彼此竊語幾句，等林安他們走到火堆邊，幾個人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謝謝您，琳法師！還有兩位法師閣下！」為首的男人帶著他後面的三個同伴，深深向三人躬身道，說話間還打著冷戰。

「身為同伴，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因為幾人特意提到了自己，林安出面回話，和另兩人一起回禮，想到救援的進度，微微嘆了口氣。

四個被救者在他們的勸說下，由拉威亞送到專門設置的帳篷中休息去了。

林安和西德尼坐下，將人送去帳篷的拉威亞法師不久也回來了，坐下來後對林安笑道：「琳法師，這下你可出名了，他們大多數聽說了你救人的事情，都把你當做救命恩人呢！」

像剛才那樣被著重感謝的情況，林安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幾乎她每走到一處，只要是聽說了她冒險救人事跡的被救者。都會特意來找她道謝，有的甚至認真地許諾下家族或者本人的友情，拉著林安非要她接受不可！

「魔法信仰作證，在那種時候，我所遇到的人最多不過六十人而已！」——而且這些人中並不是每個人都成功獲救。

林安也不明白，怎麼人人都認為自己受過她的幫助和恩惠。

「這是你應得的，如果不是你，我們生還的人數，或許還要再少上三分之一呢！」

說道這個話題，大家都沉重起來。

目前的救援進度不容樂觀。主要是人手太少，而隨著被救者的增多，也在不斷增加他們的人手和物資負擔。連之前還算充裕的防凍藥水等物資，也變得捉襟見肘起來，更別提氈毯帳篷等一類東西了。

「不知道附近要塞的援手，什麼時候能抵達。」拉威亞法師喃喃說。

雖然沒有經歷到被雪崩滅頂的滋味，但救援過程中的一些情況。也令許多人心有戚戚，作為一個隊伍的同伴，雖然彼此並不熟識，但看著有些被救者抱著死去的同伴痛哭失聲的場景，心裏也難免生出悲戚的感覺。

誰也沒有想到會遭遇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將一次充滿希望的榮譽歸程。變成一次死亡之旅。

而且歷經這次災難後，這批受勛者的前途如何，卻變得有些未明起來。

林安見拉威亞法師疲態盡露的靠在那裏。不知為什麼心情變得十分低落，不好直接詢問，便接下他之前的話，問道：

「求救的信號已經發射出去了嗎？」

「是的，雖然領隊的達力閣下昏迷過去了。所幸還有詹姆士法師，他身上備有一套額外的呼救工具。而且恰好知道具體信號暗碼。」

詹姆士法師也是和他們一起上路的。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並不是這支隊伍的領隊，而只是一個隨隊回去的普通成員，一開拔之後，就沒理會過林安等人，躲進車廂中除了紮營吃飯的時候，幾乎都不露面，與他原本的性格大相徑庭。

這次雪崩後，詹姆士法師無論從資歷能力威望各方面看，都足以擔當臨時的統籌者，因此在短暫的商議之後，就由他組織起了最開始的救援。

林安倒是沒有想到，詹姆士還有一副備用的呼救信號，聯繫到詹姆士開拔後出乎意料的低調，不禁令她心生懷疑。

須知軍隊之間的聯繫是有特定工具和暗碼的，這套工具和暗碼隻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以保證使用的安全和保密性。比如像他們這支隊伍，一般就是領隊保有，最多還有一副備用的保留在領隊副手那裏，以免領隊出現意外或失散情況下，可以靈活應變——然而領隊副手，目前還沒有被搜救出來。

因此詹姆士拿出這套備用工具，其他人由於詹姆士的身份，或許不會多想，但有過薩林警示的林安，卻難免有一絲猜疑——

當然，就詹姆士的出身和經歷，她絕不至於猜疑詹姆士和別人裏應外合，只是懷疑，他會不會早已得到了這場災難的預兆，或者知道某些內情。

正想著，身後一個腳步聲急急走來。

「幾位，你們冥想結束了嗎？我們那邊剛剛測定到一個可能的救援點，人手不夠！」說話的法師聲音有些嘶啞，顯然過長時間的連續救援組織，令他身體負擔不小——不止是他，所有參與救援者，大多都如此

「他們還不行，我去吧。」林安一聽，拿出一個水晶瓶，瓶中只有淺淺的一點魔液，本來是林安預備不時之需而最後留下的。

那位法師也將她認了出來，見林安喝下魔液，便向西德尼和拉威亞點點頭，與林安大步離開。

林安到達那個法師所說的救援點時，詹姆士法師剛好也到了那裏，正站在挖掘點邊上，面色嚴肅地用法術配合挖掘，一襲的鮮紅法袍在雪地中格外顯眼。

林安想到自己剛才的猜測，眼皮一跳，沒說什麼，和其他人簡單點個頭打招呼，就迅速加入挖掘中。

……

最終，在這個挖掘點。他們找到了七八個人，其中只有三人還有呼吸，但只有一人胸口還有微熱，其他兩人近乎一塊冰坨，已經是彌留狀態。

眾人對這樣的情況已經是麻木了，僅有少數人面露悲戚，其他人迅速對三人展開急救。

林安和詹姆士兩人的魔力，在剛才的挖掘中已經用盡，此時站在人群外圍，關注著急救結果。

「琳法師。不用太憂傷，只要挖出來的時候還有一口氣，憑我們目前所能用的手段。至少能保證他們活下來。」

詹姆士法師見林安一直注視著人群處，便低聲安慰道。

「可是如果不能在急救中醒來，他們之中至少有七成人，由於被埋時遭遇的窒息和急凍，恐怕終生將會處於這樣昏迷不醒的狀態。對他們的家人和他們自己來說，這樣的狀況，無異於死亡。」

這也就是林安為什麼把半天看做最佳救援時間的原因。

其實在雪崩災難中，由於這個世界的人比地球人普遍強悍的體質，他們並不會很快死去，有的人可能會在窒息死亡之前。身體本能會令體內代謝功能急速下降到極低水平，維持他們的基本生命體征，但只需消耗極少量的能量——就猶如林安前世的科學家所提出的一種用急凍使人體存活上千年的可能。只不過後者主動而前者是被迫，所受的傷害更大一些。

但也正因為這種不可逆轉的急凍傷害，假如被救者得救後，不能在短時間內讓身體的低代謝迅速恢復到正常水平，那麼這些人以後意識恢復的幾率將會極低。也就是前世所說的「植物人」。

詹姆士法師怔了怔，「會有這樣的情況？我以為那些被救者的昏迷。只是暫時的。」

因為是林安所說，他沒有過多懷疑就相信了，眉頭擰了起來，面色有些難看，「沒想到琳法師在這個領域竟然有所鑽研……不過這樣一來，情況就更糟了！」

林安知道他聯想到了什麼，雖然現在救出來的昏迷者還不多，但隨著救援時間越長，被救者中這種昏迷者的比例在明顯增大，照林安所說的情況，他們之中有大半都可能醒不過來。

而詹姆士和其他一些救援成員，之前因為見到這麼長時間過後雪層下的被埋者還有不少人活著，還曾經慶幸過，現在看來，他們高興得太早了。

「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嗎？」詹姆士不抱希望地問一句。

「以目前的條件來說，沒有，只能看他們的求生意志。」林安搖搖頭。

以被救者目前這樣脆弱的狀態，她甚至不敢使用精神法術，而如果不能喚醒他們使他們的身體自主復原，那麼即便是他們的身體後來從急凍狀態恢復正常，意識無法醒來，依舊是沒用的。

而這樣的精神法術水平，林安還遠遠達不到。

詹姆士頓時明白了林安不說出這件事的原因：這個問題說出來無濟於事，卻會極端打擊士氣。

他不禁重重打一下額頭，嘆了口氣。

「您後悔嗎？」他的耳邊響起林安的聲音。

「您在說什麼？」詹姆士抬頭，目光在觸及林安那雙幽邃卻帶著某種洞悉意味的眼光時，不禁一縮。

「您知道我在說什麼。」

林安的語氣卻是篤定的，帶著微微冷漠。

「我為領隊的達力閣下感到悲哀。

這場劫難之後，其他人或許可能會因為表現出眾救援及時而受到嘉獎，但身為領隊的他，則必然遭到皇帝陛下和政務大臣的嚴厲問責……」

她轉過頭，望向那個收容昏迷者的帳篷。

「有時我在想，或許達力閣下不能醒來，反而是一種幸運，陛下或許看在他的悲慘境地的份上，不會罪及他的家族和妻兒。

——您說是嗎？」

林安背後，詹姆士的臉色黑沉起來。

（未完待續）

PS：哎哎，我又用委婉的貴族式修辭了。給大家翻譯一下林安最後的幾句話哎喲，某人知機得早，躲得快，所以一早推脫義務，讓達力擋了災。然後事情完了，自己跳出來主持大局，名利雙收，好處都讓某人得到了，達力你自認倒霉吧，誰讓你拚爹拚不過某人，被利用擋災是活該，家破人亡是你自己倒霉，誰叫你人微言輕沒有後台——捏——這話當著詹姆士面說，夠犀利夠諷刺夠惡毒吧，借達力的遭遇，其實反諷的是某人這就是貴族式地交際修辭，用看起來溫和婉約的用詞，把你損得最後的遮羞布都刮下來。好比古代文人間的對罵，不用一個髒字，辭藻華麗的駢體文能把人罵得吐血三升！我覺得這樣的話語對白，才應該是貴族之間應有的，畢竟人家這麼說，也是傳承上千年歷史和文化禮儀，固然政客可以在朝堂上鬥毆罵街（明宋士大夫中盛行），但我覺得大部分時候，他們的對白應該是這樣笑裏藏刀的其實前文還有一些類似的對白，我就不說了，大家可能有印象。至於以後可能出現的一些對話，我也不見得每句都會像這次一樣翻譯，大家自己發掘，意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