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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生存守則》第四百八十四章 別西卜和蒂蒂
夜風微涼,拉扯馬匹得得的馬蹄聲在青石磚鋪就的平直地面上敲響。

無數星子猶如璀璨的鑽石,點綴著黑天鵝絨般的天空。

雖然已經入夜,貴族區沿途的庭院內仍透出明顯的光亮,有的宅邸花園內傳出舞會的樂曲和嬉笑聲,道路上偶爾有人出入,那是提早退場的人們,車夫驅策馬車悠悠緩緩地小跑著,車廂裡有時傳出餘興未盡的話語和陣陣笑聲。

林安掀起一點窗簾觀看路邊的風景,馬車走到離開本森特府後第一個十字分岔路口的時候,噠噠的馬蹄聲從左邊路口傳來,有些急促響亮。

林安沒有注意,無非是哪個貴族少爺在大道上縱馬,這條十字路口的道路十分寬敞,偶然才路過一輛馬車,就算同方向,想必也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如林安所想,兩騎正從她的車窗這邊疾馳過去,前一匹馬上的騎士衣著鮮亮,樣子看著十分年輕,從馬上轉頭看了車窗方向一眼,林安也不清楚對方有沒有看清楚自己,疾馳的駿馬一掠而過,從窗口邊擦過。

不過拉車的馬匹似乎還是受到了些微驚擾,馬車晃了兩下,車夫低低斥罵了兩聲控好了馬,在前頭問:「琳法師,約翰姆閣下,你們沒事吧,馬有些受驚了!」

「沒關係。」

晃動不大,就像是地上磕到了一塊小石子,本森特府上的這位車夫的馭術還是很精良的。

但林安回答的時候,卻並不知道已經跑遠的兩騎上的騎士隱約聽到了車夫的問話,放緩了馬速轉過頭,正好看見鮮紅的馬車緩緩過了十字路口轉入另一條道路。

馬上的騎士好不容易牽扯住疾馳的馬匹,差點和身後的侍從撞到一起,騎士卻隻想到剛才從車窗縫隙中一瞥而過、未窺全貌的一對黑色的星眸,不禁懊惱。心想傳聞中那個人黑髮黑眸容顏絕世,除了她之外,還有誰能有那樣一對錯眼而過就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黑眸。

「剛才的馬車是誰家的?」騎士問侍從。從那掩不住變聲期特徵的聲線看,林安判斷得沒錯,這個騎士比她想像還要年輕。

剛才他們掠過的馬車就那麼一輛,車身低調奢華不是一般人使用的,對於熟悉帝都各大貴族的侍從幕僚,甚至不用徽章都能分辨出馬車的來歷,因此雖然只是疾馳掠過的一眼,侍從還是迅速答出:

「好像是本森特府上的馬車。」

「該死。」騎士低罵一聲。

他得到的消息。不正是說那個人正做客本森特府嗎?隻不知道怎麼會坐本森特府的馬車出來。

他只是在歌劇院看歌劇的時候,聽到同圈子的玩伴提起了一句,得知有人親眼見到她到了本森特府。因為他另有目的的緣故不好詳細打聽,一聽說這個消息立即往這邊趕,現在連他的侍從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急匆匆從舞會中跑出來。

——他想要見見那個人,他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竟然能讓父親魂牽夢繞,令他們整個家庭上下隨之不得安寧。

年輕人想做就做。騎士立即扯著馬頭轉過去,轉頭去追那輛馬車,侍從疑惑地看著少爺中途改道,來不及說什麼只能匆匆追上,卻從少爺的舉動中感到一絲不安,心裏也不由忐忑起來。

馬車的緩行當然比不上縱馬疾馳。兩騎很快追上了林安的馬車,林安只聽到噠噠的急促蹄聲再度響起,頻率和剛才的非常相似。只是剛才不過是路過,現在林安卻有種直覺,對方是沖著她過來的。

想到兩天前發生但目前毫無頭緒的刺殺,林安眼中一冷,忽然出聲。「停車!」

後方兩騎上的聲音也恰好傳到,「——停下!」

車夫吃驚下仍穩穩掌控住馬車。馬車緩行了一段之後穩穩停下,而從後面趕上來的兩騎也已經追上了馬車攔在前面,林安聽到車夫的聲音在前面響起:

「你們是什麼人,這架馬車裏是本森特府的貴客——咦?別西卜少爺?」聲音從聲色俱厲到詫異,顯然是認識對方的。

別西卜不理會車夫的話,目光隻往車廂的方向看。

他憑著少年人的一腔衝動跑過來,目的中除了見那個人一面之外,當然還有其他:

不過具體要做什麼,他也滿心混亂,十三四歲的少年人正是世界觀初建的時候,他所受的教育告訴自己這種行為是不體面不符合貴族風範的,如果什麼都不做他感到不甘,但如果要做什麼,無論是奚落侮辱還是其他,他又覺得自己很難對那雙眼眸做出,何況對方還是父親的……

別西卜腦子混亂,身體動作仍順從潛意識,控著馬往馬車的方向靠近。

這時車廂廂門無聲打開,一雙黑色的硬梆長靴踏下地面,從車廂裡走出一個棕發藍眸的男人。

他身材高大,樣子稱不上英俊卻也沉穩可靠,腰間斜掛一把半舊的帶鞘長劍,內斂的眼眸即使在平和時候,也透著一股經歷過戰場殺伐的威懾氣息,神態氣度給人感覺正是典型的梅林軍人形象。

此時這個人抬眼打量過來,眸光中似乎帶有一種無形的鋒銳,即便別西卜居高臨下,也不禁微微一悚,而胯下的馬對危險的感覺更加敏銳,不安地打了個響鼻,後退了兩步。

別西卜醒覺後就發覺自己居然示弱了,臉色不禁一紅後又變得有些羞惱。

他不知道他對面的約翰姆也有些詫異,看到別西卜只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微紅的臉上連下巴上的青茬都是稚嫩的,警惕略降,眼中的煞氣就收了起來。

「閣下是誰?為什麼阻攔我們的馬車。」約翰姆微微皺眉,這樣半大的少年,就開始學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行徑了?

一旁的車夫這時插進來。

「約翰姆閣下,這位是約特侯爵家的別西卜少爺,他可能是見到了馬車的紋徽。以為車裏的是大老爺……」

車夫說了一句又想起約翰姆剛進帝都,大概不知道帝都貴族盤根錯節的關係,又補充道,「別西卜少爺平時也是我們府上常來往的,他的父親就是弗裡茨男爵……」

「閉嘴!」

別西卜一鞭打開這個聒噪的車夫,但話語卻收不回來了,車中傳出一個柔和優雅的聲音,那個一直沒有露面的人緩緩道:

「哦,你就是別西卜?你的父親提起過你。」

那個別西卜一直想見的女人沒有和別的有身份的貴女一樣請他上車,而是從車中走了下來。出現在別西卜的目光中。

先是深紫色的法袍下擺。

那法袍不知是用什麼布料做的,濃鬱的顏色一直蔓延了整襲長袍,卻不會讓人覺得一成不變。隻讓人感到深邃神秘,猶如那對驚鴻一瞥已經給別西卜留下深刻印象的黑眸。

她臉上沒有脂粉和濃香,海藻般的黑髮鬆鬆一束柔順地搭在右肩,純黑和雪白相映襯,構成一種驚心動魄的絕艷。那種絕艷怦然撞擊到視線中,幾乎不像真實的,即使最擅長畫像的大師也無法將她的神韻重現於畫布上。

她不是別西卜想像中那種嬌媚誘惑的女人,不,她仍是一個少女,甚至不能稱得上女人。

她沒有刻意魅惑。但又無時無刻不迷惑這看到她的男人的目光,別西卜只看到她第一眼,就明白了父親為什麼會為她神魂顛倒。哪怕別西卜自己也只是一個情竇初開懵懂不經的少年,此時卻彷彿已經明白了什麼。

林安扶著約翰姆的手走下馬車,站在車門前仰頭看著居高臨下的少年,十三四歲的少年變換的表情幾乎不能掩蓋什麼,林安隱約明白了對方的來意。但還是平緩地問道:

「您要找我?有事嗎?」

雖然是仰頭詢問,卻無法給人卑微感。以她這樣的容貌氣度,就算沒有其他條件,也是能輕易將男人折服裙下的。

低柔的女聲順著夜風傳進少年的耳中,別西卜猛地從迷境中驚醒,少年驕傲的心猝然為自己心靈的折服感到羞愧,再看林安的目光就猶如見到一隻魅惑的妖精,躲閃中帶著羞怒不安困惑等複雜神色,再沒有說什麼,忽然一打馬轉身離開,動作倉促突然。

別西卜的侍從隻好趕緊追上,兩騎打馬疾馳的背影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一旁的車夫隱約明白了什麼,有些不安地看看林安。

「上車吧。」

林安看了一會兒,直到別西卜主僕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淡淡出聲,然後轉身上車,約翰姆隨後。

車夫不敢說什麼,心裏暗自嘀咕,慶幸這時候馬車往來不多,剛才也沒拖延太久,沒什麼人看到剛剛的一幕。

他動作迅速地坐回座位上,立即驅馬離開這裏。

此後路途還算順利,沒有遇到任何意外,馬車回到了伯爵府。

回到伯爵府,車夫得了打賞,驅車離開,約翰姆驅散了前來告罪的漢尼拔管家和已經回到家中的車夫,看看神色淡淡的林安,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吧,約翰姆,在我面前,你不用顧忌什麼。」

聽聞林安的話,約翰姆想了想便出聲道:「小姐以後,是不是和弗裡茨閣下保持一下距離?」他知道林安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含蓄,便平直地勸諫。

「你也看出那個小傢夥的目的了?」林安不以為意地一笑。

約翰姆有些黑線,林安外表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看上去和那個少年大不了多少,一口一個小傢夥感覺挺怪異,但偏偏從弗裡茨的交往的輩分看,林安這種語氣又是合理的。

約翰姆沒有太糾結林安的語氣問題,只是道:「未婚小姐和已婚男士關係密切,並不是什麼好名聲。」

「那我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保證有個好名聲?足不出戶,斷絕一切來往,和男性距離保持在一丈以上?」

林安眨眨眼,「信不信就算我這樣做了,哪怕我身邊只有你一個男性出沒,依舊會有傳聞說你是被美貌迷惑甘願放棄大好前程追隨在我裙下的男寵?」

約翰姆想說輿論教條不至於難麽嚴苛。但看到林安的模樣,又把話吞下去:

尋常的世俗教條,對普通的閨秀當然沒有那麼嚴苛,正常的交往是完全允許甚至被鼓勵的。

但林安不是尋常人,她的的外表條件,決定她必然時刻處於貴婦小姐的挑剔酸語和男性獵奇曖昧的話題中,林安的容貌條件越是驚艷絕俗,越不可能從人們的話題中退下來,而約翰姆當然清楚這類話題八卦的荒謬誇大,除非林安從此不在人前露面。否則哪怕她對一個新認識的男性多笑一笑,都可能被傳為新虜獲了一個入幕之賓。

像那個私下已經一變再變卻越發擴大的賭局,維多利亞公主的示威。以及別西卜這次的莽撞見面,都並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必然。

這幾天的經歷表面看來還算平靜,實際上林安早已從進入帝都的那一刻開始,就處於風頭浪尖。

想到這裏。約翰姆的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不可能完全忽略別人,但也不用太過在意那些無聊的目光,」

身為女性,林安比約翰姆更清楚「人言可畏」這四個字的可怕之處,她淡淡一笑。「身為法師就是有這樣的好處,世俗的一切輿論都無需理會,在這個世界。強大才是唯一的根本。」

可有些人和事,不是無視就可以免除麻煩的,約翰姆濃眉蹙起道:「可弗裡茨閣下那邊……」

「保持正常交往態度就可以了,不需要多做什麼,否則不是顯得我們心虛?」

林安倒是十分平靜。她決定進入帝都,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我光明正大,真正值得交往的人不會因此而產生偏見,至於那些追隨謠言而沒有主觀判斷力的人,也不值得我費工夫解釋。」

約翰姆沉默地點點頭,林安說的的確是那個道理,只希望弗裡茨男爵能解決好他那邊的問題,不要把他後院的火牽連到林安身上。

……

然而林安和約翰姆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談論這些的時候,引起這個話題的罪魁禍首身上的最後一絲生機,已經從他的身上流失。

身形高大的男人鬆開手中那具仍然溫熱的屍體,少年死不瞑目的屍體往後仰倒,後腦重重敲在地面上,大睜得彷彿要突出眼眶的眼球空洞地望向上方的天空。

站在屍體邊的男人似乎想起了什麼,從手中拿出一個瓶子,抖了幾滴液體到屍體上,不一會兒,屍體連同身上的衣料都滋滋地冒出血泡和青煙,不過片刻,原地只剩下幾枚純金扣子和腐蝕斑斑的金線勉強能看出原本金線構成的紋徽上的形狀。

男人淡淡一哼,從懷裏拿出一枚篆刻十字的贖罪符,丟到那攤黃水中。

贖罪符感應到該死之人消散的靈魂,立即放出淡淡白輝,將空中的殘餘靈魂排斥消散一空,神術霸道的氣息掩蓋了現場留下的一切氣息,哪怕師兩刻鐘之後在這裏施展回溯術,也無法在從神術氣息上找出什麼。

失去神術力量的贖罪符很快被黃水融化消失。

男人轉身離開。

「妄圖褻瀆不能褻瀆的人,唯有死亡,才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

……

帝都龐培外一個不起眼的村莊中,一盞小小的油燈點亮狹窄的木屋,木屋中簡陋的長桌前,一個沉黑的棺槨橫在正中間。

棺槨和書桌之間的椅子上,一個溫文爾雅的青年正就著熹微的油燈靜靜閱讀,忽然眉頭一動,放下手中的書,往帝都方向看去。

「種子終於萌發了,可惜龐培的法陣禁製效果太強,不能親眼看看。」

棺槨中傳出沙啞如沙礫磨過石頭的聲音,「他受了什麼刺激?按理說,種子雖然被催化,卻需要大量的負面情緒澆灌……」

「嫉妒、仇恨、不甘、佔有、絕望……一個墜入愛河卻求而不得的男人,正是孕育負面情緒的溫床,這本是人與生俱來的罪……」

青年輕輕一笑,「既然種子已經生長起來了,那麼也該讓那條失去獵物蹤跡的小狗兒知道,他的獵物改換了面目,又跑到他們的眼皮下面了。」

是夜。一隻黑影從木屋後撲簌簌放出,撲扇著翅膀飛向天際,腳上懸掛的小小銀球輕輕晃動。

飛行的黑影掠過林梢落到皇家林苑旁的一座別苑中,別苑主樓二樓的房間中陣陣曖昧的喘息呻吟,不倫的密會再次在相同的房間上演。

帶著銀球的黑影在一樓後院一間矮屋中踱了幾步,發出咕咕的聲音。

一個老朽的佝僂身影聞聲出來,踱步的黑影對著佝僂的身影咕咕兩聲,忽然一抽搐,倒地撲騰幾下,很快便一動不動了。

佝僂的老人見怪不怪。捏過羽翅凌亂的飛鴿,確定其沒有一絲救活的可能,嘶啞地低語一聲。「還是這麼謹慎。」

枯老的手指靈巧地解下飛鴿腳上的銀球,一個火球包裹住死去的飛鴿屍體,將其變成焦炭,隨手丟到木屋牆角的一堆木炭中。

二層的聲音過了許久,終於停止下來。又過了半個魔法時,一個身披薄紗下面不著一縷的嬌艷美婦帶著靡足的神情扶著樓梯走下。

少婦風韻成熟,走動間不經意的款擺和一睇一看都魅惑入骨,如果說看到林安的男人會因為她的絕美而驚嘆,不敢當面生出褻瀆之心,那麼所有男人看到這個女人的第一想法。就是將她置於床第間任意佔有褻玩。

少婦下樓不經意一瞥間,發現樓下仆侍不見,廳中一角的花瓶中的粉紅鬱金香變成了正紅大麗花。臉色微變,走下樓梯往後門走去。

佝僂的老婦早就等在那裏,衰老的外表和那精光燁燁的眼眸猶如一只在夜裏格外精神的老烏鴉。

「什麼事找得那麼急?放心吧,那個死人折騰了大半夜,就算不點香料。也早就睡死了。」

「『那裏』的來信。」

老朽的聲音緩慢地回答,將銀球交到少婦手中。

少婦一看銀球。柳條般的細眉微皺,看來那個老婦一眼,回到二樓。

但她沒有進入房間,在門口看了看睡死在床上的男人,掩上門,找出一根細針就著火燒了燒,在銀球邊緣找到一個不起眼的細孔插入,重新拔出後,將小孔朝下,銀球中的液體倒出,一滴滴地滴落到準備好的瓷碗中,發出滋滋的聲音。

酸液滴完最後一滴,少婦屏息,將銀球放在掌心中一按一扭,掌心的銀球發出低不可聞的聲音,小心翼翼分開圓球,一個蠟封圓丸出現在圓球中間,而圓球被薄弱的銀箔完好無損,沒有絲毫被酸液浸透。

少婦鬆了口氣,念道:「每次都要用這麼危險的方式傳東西。」

但她也不過是念念而已,外人不知道打開銀球的正確方法,即使用外力破壞,破壞的一瞬間銀箔破裂,也會迅速將裏面蠟封圓丸腐蝕,這才能不讓傳遞的密信落入別人手中,當然這對開啟銀球的人有些危險,少婦生怕自己保養得完美無缺、被情人無數次稱讚膜拜的手部出現絲毫瑕疵。

蠟丸內的信條被打開,少婦看了一眼,撫了撫自己的鬢角,慵懶的女聲中帶著一絲疑惑:

「想辦法讓老五注意到受勛者中一個叫薩林的法師?」

……

梅麗爾王國北部,距離岡特防線不遠的一座小鎮中。

這裏有整年覆蓋冰雪的高山,皚皚雪山到了下半截才出現青潢色,料峭的針葉林如同裙擺般蔓延到綿延的原野上。

雖然已經是夏末秋初,峰底的湖泊波光粼粼,雪山融水讓湖泊的水溫即使在這時候也保持沁涼,稍微靠近湖泊一些,就可以感覺到一片舒爽的涼意。

幾個獵戶背著獵物來到湖邊,留下兩三個將打來的獵物清洗一番,另外三四個來到湖邊人工築成的土堤上,拉起昨晚放下的撈網,肥美的扁頭梭足有兩三尺長,在裹得緊緊的網中跳動著。

但並不是每個撈網都有收穫,有的是空的,其中有一個卻格外多,足有三四條大魚,拿起那個撈網的年輕獵人被同伴重重拍著肩膀。

「果然當新郎了,連幸運女神都格外照顧你!」

「你這小子,今晚婚禮一定要好好灌你一頓!」

「你這個傻小子能把安娶到手。真是走大運了!」

「嘿嘿……」

將漁獲帶走的獵人們一陣嘻嘻哈哈,個個喜氣洋洋,勾肩搭背和王另一邊清洗獵物的同伴方向走去,報告好消息。

匯合後的獵人們又是一陣哄鬧,鬧哄哄地簇擁面紅耳赤又格外精神的小夥子,往他們村子的方向走去,邊走邊唱起歌謠:

「……那個姑娘在等著我,她的名字叫安……」

「……她有一雙明亮動人的眼睛,她的名字叫安……」

「……她有一頭美麗的長發,她的名字叫安……」

獵人們離開後不久。湖水一陣漣漪,彷彿有一隻怪物在水下攪動,嘩啦一下。一個水淋淋的人形從湖面浮起,一條銀鱗大魚在他頭頂重重一拍,往岸邊彈去!

水淋淋的人形抬頭一看,也學著銀鱗大魚將身體拉成彎弓,在水中一彈。啪一聲和銀鱗大魚一起落到岸上。

不過光裸身體的「人」沒有理會在岸邊擱淺的「老師」,他已經在這個湖中玩了兩三天,對於這個新鮮了兩天的裝著很多水和魚的大湖已經感到厭倦,他側著腦袋,用耳朵傾聽風帶來的聲音,過了一會兒。眼睛一亮,嘴裏念叨著什麼,跟著獵戶們的方向走去。

磕磕巴巴荒腔走板的歌聲在哼哼:

「……那個姑娘……在、等著我……她的名字……叫安安……」

「……她有一雙……明亮動人的眼睛。她的名字……叫安安……」

「……她有一頭美麗的長發……她的名字叫安安……」

……

遠隔千裡的地下室中,行走中的林安忽然心裏一悸,停了下來,彷彿靈魂深處被什麼勾了一下,隱隱有某種不明的預感。

「怎麼了。小姐?」

離她最近的約翰姆最先發現了異常,停了下來。林安微變的神色在光亮術照耀下顯得有些蒼白,感覺就像那天林安透支魔力後毫無徵兆的暈眩似的,約翰姆懷疑林安靈魂創傷沒有痊癒,事後私下向林安詢問這個問題,林安卻一再否認與靈魂創傷有關。

這次再次毫無徵兆地突發,約翰姆再不相信林安的敷衍,連忙扶住林安,同時在前面開路的安德烈和雪莉爾兩人聞聲也立即回身,關切地看過來。

「沒事,這次和上次不同。」

林安隻怔了怔就回神,神色比上次又是冷汗又是蒼白的要好得多,知道約翰姆被自己嚇成驚弓之鳥,連忙安慰,「真的,只是突然心血來潮生出某種預感。」

那種預感像是一種呼喚,從遙遠的地方斷斷續續地傳來,模糊不清,而且十分陌生,但林安本能中卻生出一種熟悉柔軟的感覺,讓她難以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是,這種陌生中帶著熟悉的感覺,似乎是來自蒂蒂!

林安從醒來後,就發覺靈魂深處不斷輸送過來救了她一命的靈魂之力是來自蒂蒂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召喚魔寵的儀式的緣故,她和蒂蒂之間的契約似乎出了什麼問題,不但改變了靈魂契約的方式,令蒂蒂的靈魂之力竟然能感覺到她的危機從而將靈魂之力輸送到她靈魂中,而且從現在看來,蒂蒂的改變更大,居然令林安感覺契約聯繫的對面完全是一個陌生的契約對象,要不是心裏有種熟悉感,林安完全不敢相信那陌生感覺竟然就是蒂蒂的呼喚。

林安嘗試回應蒂蒂的呼喚,但蒂蒂彷彿沒有聽到,毫無反應,林安已經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和蒂蒂的契約沒有完全中斷,卻彷彿有什麼東西隔著,令原本那個契約明晰的關係變得微妙複雜起來。

其實真實的情況遠遠比林安想像的更複雜,因為當天召喚魔寵儀式中發生扭曲的不止是她和蒂蒂的靈魂血契以及召喚魔寵這個巫術儀式中的主寵契約,還有蒂蒂吞噬克洛諾斯小半片靈魂帶來的林安和克洛諾斯之間的位面永契——

這麼多涉及靈魂的契約夾雜在一起發生異變,是那麼多個位面歷史中也從沒發生過的巧合,而林安和蒂蒂兩者仍能安全活下來更是巧合中的巧合。

因此這個混合異變後的契約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哪怕林安請來自己的穿越者老鄉,恐怕也說不清楚。

林安現在只能憑藉蒂蒂斷斷續續的模糊呼喚,感覺蒂蒂和自己所在地的距離比原本拉近了很多。林安隻感覺到模糊方向是在東北方,卻沒有進一步清晰的感知,否則她或許就要立即離開帝都去找蒂蒂了。

不過從方位拉近看來,蒂蒂似乎也在往她的方向而來,似乎它那邊的感應遠比林安感應它要清晰。

林安還想感應更清晰一些,但蒂蒂的呼喚只出現了了一下就中斷了,林安心悸過後,只能定下心安慰自己:

蒂蒂既然能從戰亂的冰原前線過來,那麼應該有能力來帝都,隨著距離拉近。等下次呼喚再出現,她一定抓住機會感應它的位置。

她卻不知道,她心目中的「它」。現在卻已經變成「他」了。

……

蒂蒂現在已經有了成人的思維邏輯,但卻沒有習慣去使用他的大腦思考,對回到林安身邊這個執念一時記得一時忘記。

所幸他有了人形之後速度比植物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又不像人族魔族一樣需要儲備糧食,冰原上別的沒有。亂戰中死去的靈魂倒是時時能遇到,蒂蒂對靈魂之力有本能感知,倒也不怕被餓死在路上。

他現在對人族這種和他外表類似的生物已經見怪不怪了,靈魂強大讓他的學習和記憶力也非常高,沿途雖然只是零零碎碎聽到一些語言,憑藉克洛諾斯靈魂中的記憶不學自通。慢慢明白了那些人族魔族的話,雖然還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都喜歡指著自己的眼睛呱呱大叫,但還是憑藉危機感知的本能。把所有見過自己眼眸的活物通通殺死,因此也沒有引發軍隊圍剿。

不過路上新鮮的事物太多,蒂蒂時不時忘記目的偏離路線,兜兜轉轉在冰原上繞來繞去,給前線交戰的人魔兩方以及沿途的人族要塞都留下各種類似「黑影怪客」或「乾屍屠夫」這類的驚悚傳聞後。才終於離開了冰原。

但離開冰原後的人族社會新鮮事物更多了。

就算蒂蒂本能知道不能在那些生物聚集的地方現身,以免他們又指著自己呱呱大叫。讓他費工夫一個個弄死,吃靈魂之力吃到撐,不過沿途還是還是有不少有趣的事物讓他走失,連遇到一個裝滿水的湖泊和湖裏的生物都蠻新鮮的,於是他又忘記了找林安,一頭扎進湖裏和魚兒們玩了幾天,才被獵人們的歌聲提醒,又想起了林安,跟著獵戶們回到村莊中闖進了婚禮裏面。

婚禮上闖入一個赤身露體的男人當然一陣大亂,混亂中的人們也沒人注意到那是一個有著紫眼睛的「惡魔」,女人們紛紛走避,男人們驚愕過來紛紛抓起棍子要打流氓的時候,蒂蒂憑藉肉眼都追不上的速度早就竄進了人家的婚房。

婚房裏倒是有很多女人,但當然沒有一個是蒂蒂的「安安」,蒂蒂憤怒地發現自己被獵人的歌聲欺騙了,體內積攢的自然之力隨著憤怒的心情外溢,隨著蒂蒂大吼一聲「安安」,遠在帝都的林安也隨之聽到了他的呼喚。

不管那邊一個渾身冒綠光的人形怪物怎麼闖進人家的婚禮把現場攪得一片混亂後又逃進山中,林安這邊片刻之後再次中斷感應,她只能無奈地繼續剛剛還在進行的探索,藉著夜幕的掩護,和安德烈他們一起探查完伯爵府剩下的兩個地下室和其他幾條密道的情況。

不過林安後來的探索中就有些心不在焉,連接觸發了兩個漢尼拔畫出的圖紙上標出的陷阱,幸好反應及時加上有同伴救援,才沒有受傷。

而探索最後的收穫卻不壞,在通往外面的逃生密道中發現的兩個足有半箱的金雷戈只是附帶,真正重要的是兩個地下室:

一個是美第奇家族培養拉菲利郎蛇的豢養室,裏面的蛇當然都被餓死了,不過器皿工具都在,而且還在豢養室一角發現了一個裝著豢養記錄心得的小櫃子,裏面裝了十幾本按照時間記錄的手劄;

另外一個地下室則是魔法實驗室,似乎也沒有來得及收拾帶走,實驗台煉金陣之類的工具設置除了能量中樞外完好無損,修復一下就能重新使用,林安憑空得到一個師級別的魔法實驗室,原本那個預設為實驗室的女主人房可以不用了。

兩個地下室和密道都沒有什麼危險,四人探索之後,因為兩個地下室太亂,就沒有動裏面的東西,把兩個裝金幣的大箱運了出來,彼此分贓一番,再次像前一晚一樣各自散去。

(未完待續)

PS:

謝謝考據黨大大和張尕大大的打賞,以及阿秣大大的粉紅票!O(n_n)O~好在昨晚回來有準備,不然今天的三更差點沒法實現,還好趕上了!這三章我盡量把前置情節交代了,因此斷續比較多,不知道大家會不會感覺混亂。另外章節名很廢,隨便想的,求別糾結這個名字!遠目ps:周一打劫推薦票!!!今天的人物卡:別西卜.約特——十三歲,弗裡茨的獨子。佝僂老婦——安格斯密信的中間傳遞者,神秘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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