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百無頭騎士的瘋狂攻擊，無法阻擋他們逐漸走向滅亡的命運。

無數無頭騎士如同半透明的琥珀，密密麻麻地將他們的主人包圍在中間。隔著怨靈生物半透明的軀體和不斷被白焰照耀揮發的煙霧，林安和西德尼兩人已經幾乎能清晰看到最後一個亡靈法師那驚恐又滿含惡毒的表情。

「該死的人族法師！」

相比用希望火炬凈化自己無數手下、並迫使他毫無反抗之力地被追捕的林安，亡靈法師似乎更為憎恨西德尼，這或許是因為他親眼見到亡靈之書放出的高級亡靈，撒歡一樣大啖他所馭使的亡靈僕從的緣故。

西德尼冷哼一聲，身後的亡靈騎士在首領的帶領下，踏著幽藍的火焰無聲地包圍住所剩無多的敵人，上空虛處瀕臨晉級的尖嘯怨靈發出如人一樣得意的怪笑，陰森回蕩，如果不是西德尼約束，看到如此多怨靈同類的尖嘯怨靈，早就撲下去了。

可是即使如此，高階亡靈的階位壓製依舊讓只剩的數百無頭騎士簌簌發抖，連試圖突圍的攻擊力都下降了幾分，那個被包圍的亡靈法師怒吼連連，依舊無法阻止包圍他的「琥珀」猶如洋蔥的外皮一樣，快速而有序地被剝落著。

這群亡靈可都是增加實力的本錢，有西德尼接手，林安早已收起希望火炬，在一旁旁觀西德尼驅使亡靈收割靈魂之火。

「西德尼，你指揮亡靈的方式，越來越有藝術美感了。」

低柔優雅的女聲出自林安口中，似乎已經勝券在握，口出悠閑的調侃。

但這不意味著兩人警惕性就有所下降，因為亡靈法師在無頭騎士的包裹下沒有繼續奔逃，而在原地停下。割出身體中所剩不多的黑血，在地面上不知塗抹著什麼。

兩人暗自戒備。

很顯然，對方走到窮途末路，正在準備最後的絕殺！

「你、你……你會不得好死的，和光系法師為伍的叛逆者！」

「可笑的，位卑者的嫉恨。」西德尼漠然道。

對方很顯然從兩人的出手中，已經分辨出林安在兩人中實力更強，因此連憎恨也本能傾注在實力更弱的他身上：

很顯然，除了實力低劣和狀態不穩定外，量產的亡靈法師的意志和心性。也遠遠未能匹配得上他們的階位，使得魔族那種與天爭命的血腥和悍勇都喪失了——這在亡靈法師身上會表現得尤其明顯，他們常年和負能量打交道。更容易被負面情緒侵蝕，如果不能壓製消除，就可能會變成像這個魔族亡靈法師一樣喪失本性。

亡靈法師滿身血染，骨瘦如柴的身體不正常地抖動著，充血猩紅的眼睛怨毒地盯著圍攻圈子外的兩人。見林安兩人似有防備地遲遲不靠近，他乾瘦的面部肌肉一邊恐懼地抽搐痙攣，雙眼中卻有不由自主地冒出瘋狂意味——

「死吧！我要你們不得好死！！哈哈！你們逃不掉的！！！」

無頭騎士的保護層層剝落，在即將告破的一刻，從亡靈法師身體中流出的黑血也完全凝固起來，彙集成古怪的紋路。亡靈法師淒厲地尖叫在雪地上迴響：

「——我，德利家族的德法穆尼，以我的靈魂名義。詛咒你們！！！」

亡靈法師的身體嘭一聲爆開，血肉橫飛，地面上的黑血瘋湧聚集，化成沒有形質的血影，穿透無頭騎士的保護層。倏一下將無頭騎士的靈魂之火抽盡，留下一片煙塵——

然後血影毫無阻礙地穿過西德尼的亡靈僕從。希望火炬阻攔的耀目白光，直直撲向的目標不是西德尼，而是林安！

撲面而來！

詛咒血影的速度太快，和西德尼站在一起的林安似乎沒料到自己會是被襲對象，隻來得及下意識舉起火炬，就被血影合身撲上！

微微瞠目的黑髮女子，保持著驚愕的神情，在血影的合身撲擊中，和身邊的西德尼一起化作泡影——

取而代之的，是兩個手持窄刃長劍、全身被盔甲覆蓋的兩個沉默黑武士。

黑一黑色的大嘴一張，對撲面而來的詛咒血影一吸，詛咒血影的驚嚎在黑武士口中沉悶地戛然而止，咕嚕一聲，黑一發出吞咽的滿足聲，還打嗝般吐出一口一時無法完全消化掉的精粹詛咒之力——

另一個作為西德尼替身的黑二低吼一聲，朝噴出的詛咒之力撲去，大口吸食，中途橫出一個帶著厚重鋼製手套的拳頭，一拳將搶食者打飛，黑一大聲咆哮揮刀把黑二劈遠，嘴一吸，又把吐出的詛咒之力吸食入肚，被打飛的黑二憤恨地朝前者撲去，一場內訌即將開戰……

兩個黑武士的內戰，在即將開始時被西德尼及時製止。

西德尼用冷漠低沉的亡靈語咆哮幾聲，黑一黑二憤憤分開，被西德尼分到兩邊去進食剩餘的無頭騎士，吞食了詛咒血影的黑一還在主人逼迫下吐出了一縷詛咒之力的精華，引來黑二幸災樂禍的嘎嘎嘲笑。

「看來黑一黑二也離進階不遠了！」

看到兩個沉默黑武士如此擬人化的性格反應，林安搖搖頭失笑。

西德尼點頭，常年不見表情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僵硬的笑容：

連續兩次與亡靈交戰，他在其中的收穫是最大的，手下的亡靈僕從實力增長明顯，如果不是手上有亡靈之書，他恐怕也要和其他亡靈法師一樣，得開始考慮壓製亡靈僕從的進階，以免遭遇反噬了。

實力的暴增不可避免會帶來些許隱患，所幸西德尼有把握在日後耗費一些時間就能消除，因此他可以放任自己沉浸入這場獨屬於他的盛大飧宴中！

西德尼抬起手指，一絲血色繚繞在他受食指上，被淡淡的黑氣密密地禁錮得十分安份，完全沒有之前的危險性。

西德尼觀察了一會——

「粗陋的詛咒之法。」他不屑道。

以亡靈法師靈魂為代價施展的詛咒而論，這種血影詛咒的效果未免太糟糕了點，就算西德尼本身專精方向也不是詛咒。也能看出這個亡靈法師最後殺手鐧的詛咒血影的粗陋——

當然，它的效果還是相當恐怖的，假如真的撲到詛咒對象身上，合身的一瞬間就能將詛咒對象的全身血液完全蒸發，假如不幸身邊還有更多活人的話，血影以血補咒，完全能將一個活人彙集的地方變成死域！

但前提是，血影能撲對人才行！

單是亡靈法師死前那一番鼓搗，只要腦子正常的人都會有所防備了，何況是林安這樣手段多多的法師！

「不過他死前那一番表演還真是把我騙過了。明明是詛咒你的，怎麼撲到我身上來了！」

對情緒的感知，全天下能超過林安的人不過十指之數。亡靈法師臨死的憎恨是針對西德尼而來，這點林安完全確認無誤，因此最後血影撲向她的鏡像幻影時，林安忍不住錯愕了一下。

「他誤認我是亡靈法師，明知我實力比他更強。把目標換成你也不奇怪。」西德尼推測道。

亡靈法師有一句流傳下來的箴言：

世上最令人悲傷的戰鬥，莫過於亡靈法師之間的內戰——

咳，這不是因為亡靈法師之間有什麼同伴之誼和唇亡齒寒的情緒，而是亡靈法師內戰的時候，往往無法充分發揮出負能量法術對其他法師特有的各種腐蝕詛咒陰影等克制效果……

林安無奈地點點頭，亡靈法師的此等邏輯。在女巫之中也是有的，常年和負面情緒打交道的亡靈法師女巫一類行走在暗影下的職業，其職業哲學。與光明下的正常職業中所倡導的「團結、交流、平等、互利」思想大相徑庭，她完全能夠理解——

不過，這個教訓也告訴她，精神力感知不是萬能的，當遇到瘋子的時候。你無法以正常人的邏輯來推論瘋子的下一步舉動。

「好了，不用研究了。這種詛咒之力不過是最低劣的以量補質的貨色，和量產亡靈法師的目的一樣，研究出來的目的是專門針對大規模軍隊和普通人的，你看——」

林安捏起西德尼手指上纏繞的詛咒血影，輕輕往地上一甩，這縷血影直沒雪地，被雪地中蘊含的元素能量所湮沒，自然消弭了。

「這種詛咒血影，至少要以一個靈魂為單位，只有這麼一縷半縷，半點價值也沒有。

這種用數量彌補質量的詛咒之力，是質量最差的，只要是靈魂質量差不多達到正式法師水平的生者，臨死以靈魂作代價發出詛咒，也差不多能達到詛咒效果，只是沒有血影那麼強的侵染性，使用得當能弄死一營地的人……

你對詛咒感興趣，還不如去研究拍賣會得到的那對巫毒娃娃。」

論及詛咒，林安才是行家裏手，那個亡靈法師臨死在她面前玩詛咒，簡直是個笑話！

西德尼聳聳肩，放下了對詛咒血影的見獵心喜。

而短短的對話時間中，他手下那些貪婪的亡靈僕從，也已經將眼前待宰的饕餮大餐消化得差不多了——

「嗯？有人來了！」

林安忽然抬頭，感應到七八裏外有人觸動了她沿途留下的警戒法術。她在心裏算了算時間，發覺和之前估算人族軍隊到來的時間差不多。

西德尼眼中流露一絲不悅，拿出亡靈之書收起了亡靈僕從，然後迅速消除現場留下的痕跡。

代表人族軍隊的黑點，已經出現在地平線的另一頭，大致估算一下數量，差不多有一個百人隊。

「找到了！」

林安兩人一開始就決定速戰速決，沒有隱藏法術的光影和波動，尤其希望火炬發出的光焰，在廣闊的冰原上尤為明顯，因此林安毫不奇怪要塞的斥候能循著亡靈法師撤退的痕跡，迅速找到他們。

但當要塞的斥候到達戰場痕跡遺留的起始地點時，原地只剩一些斑駁無法辨認的戰鬥痕跡，一路延續了近兩三裡路——

痕跡的盡頭，兩個清晰的身影正在回頭看他們，依稀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兩位法師，見他們到來，也沒有迎上來的意思，一個張開羽翼，一個被雲霧托起，彷彿就要當即離開——

「等等，兩位尊敬的法師閣下！」

斥候隊長急切的聲音傳出極遠距離，語聲中充沛飽含的感激情緒讓他聲音變得嘶啞，但依舊無法徹底表達他和要塞上下對兩個突然出現的救世主的感恩！

兩人似乎沒有聽到，越飛越遠——

斥候隊長不要命般連抽馬鞭！

胯下的雪狼不堪瘋狂的驅策，在疾馳中猛然滾倒，將斥候隊長摔落在地，斥候隊長在雪地上滾了幾圈，不顧傷勢地連滾帶爬地繼續追出十幾丈，再次摔倒，才不甘地伏在雪地上嘶吼——

「至少留下你們的名號啊！」

兩位法師恩人的影子已經快要飛出視野，其中一個纖小的身影似乎聽到了斥候隊長最後的呼喊，回身望了一下，兩人停在半空，不再飛行，兩人似乎在討論什麼。

斥候隊長面露興奮，升起了希望。

下一瞬，那個幾乎已經分辨不出的身影動了動，似乎舉起了手，往空中發射了一團紫光。

紫光在空中爆開，幻化成一朵層層疊疊雍容絢爛的紫色大花，幻影栩栩如生，清晰可見，彷彿能夠聞到那嬌嫩欲滴的花瓣上滴落的露珠所散發的芬芳。

花下，兩個法師的身影已經消失，而那朵佔據小半邊天空的紫色大花卻久久不散，在空中盈盈綻放，獨自芳華！

斥候隊長和他後面趕來的手下，將這一幕深深刻入眼底，把這朵代表他們全要塞救命恩人的紫花的每個細節銘記心中，傾他們一生都不曾忘懷！

（未完待續）

PS：今天字數又超了九百，汗一個，嗯，當做白送吧！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