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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女藥師》第二章
章節名:第二章

忽然飄至的男聲,一個嗓音溫潤,一個低沉,短短的幾個字卻字字如刀,透著無盡的陰森,冷寒。

冷音刺耳,如萬針軋扎著輾過耳膜,傾刻間,被聲音所籠罩著的人頭腦一空,思維就此中斷。

聲音入耳,像驚雷轟擊過一般,墨淚腦子裏「轟」的一響,耳畔便響了像無數蜜蜂振翅的「嗡嗡」聲,也在那瞬間,她準彈指揮袖的動作中斷。

在撒葯與用武力之間,總歸起來撒葯還是比用武力解決的好,用藥劑雖然很容易爆露,但卻更好圓謊,哪怕被人懷疑了,隨意花點小心思也可以遮過去。

這當兒,有人來撐場子,她自然更加樂得擺排場,端架子。

心思一定,她立足不動,穩若泰山。

而隨著男聲出現,大街上於這剎那間,時間好似靜止,空間好似凝固,一切的人與物,都無動靜無聲息,迎親隊伍像根根木樁,圍觀者化身為座座石像。

空中的三色巨劍,無聲無息的下落,下落,甚至的,好似可觀看到它移動的軌跡。

道中的白袍少年,寂寂挺立,靜如青松。

而就在那個「死」字傳至,兩點白光在空中一亮即落在白袍少年之左右,那白光來得太快,快得無人看清它就定在了那兒,好似它原本就停在那兒一樣。

因而,當等某些人定睛看時,發現白袍少年身旁多出了兩人,那兩人俱是一身白袍,戴著銀色面具,不同的是,左邊一個沒有束髮,一頭如墨長發傾散於後背,似一道墨色的瀑布從空灑落,他立在那,僅隻一個身影卻讓人無由的生起崇敬。

右邊的一個,青絲長垂至腰,挑了部分繫於頭頂,扎著白色的髮帶,他從頭髮帶到衣袍一色的白,就連露出一點的靴子也是銀白的。

兩人的臉被銀色面具掩去,露出眉眼、鼻、口在外,左方男子眉峰如劍,斜指往鬢髮,龍目如炬,威儀天成;右邊之人,眉疏目淡,似紙薄,紅若桃花水嫩的唇輕抿成線,神態間說不盡的親切隨和。

但,緊盯著的兩男的人心弦緊繃如弓,已經達到幾乎差點要拉斷的程度。

那兩男立在白袍少年身後,看似隨和的白袍男子,右手微抬於空,他的袖子滑至手臂膀處,露出緊袖中衣和一隻手掌,他的手,手指修長白晰如玉雕琢而成,中、無名、小指微曲,一根食指正正架在三色巨劍之下。

他,不是用以指架劍,而是指甲,他如玉質般的指甲緊挨著三色巨劍外的藍色,他架著巨劍,神態自然,看起來更像是漫不經心的隨手拂彈空氣。

騰飛躍空的少年,身形斜傾,頭微低,手執巨劍下劈,然而,他卻似石雕般,甚至的,就好似周身的空氣都是冰凍了,明明有微風在拂動,他的衣袍卻是紋絲不動,巨劍上的三種顏色也像死物一樣沉寂。

大街的人與屋頂上的無數人,雙眼一睜再睜,睜得老大老大,人人瞠目結舌。

呃,這兩門神是誰來著?

耳畔嗡聲逝滅,墨淚眼角向左右斜瞟,將清兩面具男的打扮,先是一喜,再之小心臟一蹦,差點沒飛到九天雲外去。

強人啊,紫尊階的牛人!

若是跳出個靚尊或者藍尊,她自然不會緊張,可蹦出來的是紫尊,而且,一來就倆,想不緊張都難哪,有高人撐場子是好事,可別忘記了「無端示好無奸即盜」的古語真言,她跟他們不熟,他們為啥要幫自己?

若說是因為看不慣凌家的行為,那是不可能的,那種理由哄三歲小兒可以,她若信,就是第一白癡,一個紫尊若看誰不順眼還不好辦,方法有幾十種,弄死對方對方都不知敵人是誰,哪用得著如此大張旗鼓的跑來給她助拳。

究竟是誰呢?

小心臟似小兔子般亂撲騰著的人,絞盡腦汁的苦思。

那啥,該不會是鍾氏家人吧?!

想著想著,突然靈感一閃,想到了某處,剎時,後背一涼,冷汗熱汗瀑汗瀑布汗,所有汗一直冒了出來。

寧都墨家墨六少夫人姓鍾,那是她突然能認字後看被原身留存著的靈位牌上得知的事,自然從沒往九州最大的鐘氏家族上去想。

自與熙熙契約後,原主的記憶有時會突然冒出一些,對於原主的了解也一點點增加,今天的壯舉,純屬為了擺脫麻煩而來,若是有個未婚夫,豈不是等同於這輩子又被束縛了?

為了自由大業,唯一辦法就是-休夫。

所以,揪著凌家這先娶平妻的小錯,立馬就利用了。

現在,她有些後悔衝動了,如果原主的母親真是北域鍾家人,那就代表著她是多此一舉,她不跳出來,鍾家自然也會搞定。

自尋死路的有沒有?

被鍾家上撞上她冒棄鍾家子孫,呃,後果,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鍾家人蹦出來撐場,大約是想先將錯就錯吧。

蒼天啊,讓偶死了吧!

心思百轉迴腸一番,滿心鬱悶的墨淚,真想尋堵牆一頭撞死了事。

她心緒輾轉了幾回,實際上時間不過只是一剎時,大街的人都還沒回神。

唰-

那漫空飛舞的白紙片,飛到人頭頂上方,飄飄蕩蕩的下落。

呼啦-

那一方巨形白光,上升到十數丈高時,迎風展開。

呆怔著的人,機械般的仰頭。

那是一匹白緞,上面右邊第一行赫然是鬥大的兩個字休書。

字,蒼勁有力。

從右往左,羅列著之前白袍少年所說的事例,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後一行是落款和日期。

寫著字的白緞,如白雲浮空。

仰望著的人臉色有黑的,白的,藍的,青的,紫的,灰的,各種顏色無一不有,部分人的臉像是調色板不同的變幻,黑黑白白青青紫紫的交錯。

休書……

人們傻了。

九州人口眾多,強者橫行,但,仍避不了落入俗套之流-男尊女卑,雖然不是岐視,在相對的程度上,女子的地位比男子低,除非女性擁有足夠的實力。

正因風俗,自來皆是男子休妻,鮮少出現女子休夫,大陸上曾休夫的女子少之又少,最近的一個也是千年的事。

若休書生效,無疑的,寧都凌家凌雲志很榮幸的成了千年以來被休的第一男。

震驚。

人們被震驚得張口結舌。

而居於一家普通人家三樓的三人,已滿面慘白。

他們所在的地方,在大街的近中間部分位置,屋子很普通,是一間以屏風隔離成裏外兩間,擺著些粗糙的必備用品,臨街的一方開著一扇窗,依窗放著桌。

桌前坐著一個穿紫袍,戴著銀色面具、頭頂玉冠的男子,他的身後立著一男一女,那兩人,赫然就是從墨家離去的那青袍男子和宮裝麗人。

三人的視線,遠遠的落在浮空的一方白緞上。

坐著人,手中捏著一隻琉璃杯,那隻杯子卻化成了粉,但仍維持著杯子的樣子,裏面的水也沒溢出。

玉冠紫袍男子似被雷劈了般,一動不動的望著,眼中浮出深深的痛。

痛,從眸子裏流露了出來,化成悲傷,濃得像水,傾泄一地,它似蒼穹一樣無盡無空,將整人地方漫淹。

悲傷如火,灼燒著每一寸空氣。

怔忡的一男一女,霍然大驚。

「殿下-」宮裝麗人低低的喚了一聲。

好似被雷擊中,紫袍男子冷瑟了一下,無力的垂下手,那隻被捏成粉的杯子,忽的消散,連著裏面的水也忽然消失。

青袍男子垂在袖子的手一緊再緊,抿著唇,仍然沒有說話。

宮裝麗人雙眸水光盈盈,幾欲奪眶而出。

白緞之下的人保持著仰頭的姿勢。

唰唰一

如雪片的紙片,從空散落,無目的落到呆愣的人們身邊,

茫然中的人,下意識的伸手,將飛至眼間的紙片抓住,又藏入袖子中,眼睛仍一眨不眨的盯著前方。

凌雲峰仍定定的僵在空中。

凌家人也個個面無表情。

舉著手指的男子,視線平平的自凌家眾人身上一略而過,手指一動,下移,棄了三色巨劍,隨之,輕輕的彈了一下指甲。

彈甲之聲輕輕,似玉輕碰。

而就在他那彈指間,三色巨劍光芒一跳,偌大的一把劍連同三種顏色忽的散開,像是碎了般,化為無數細點,點點光芒被風一吹,無跡無痕。

呼-

滯空的少年直結下墜,紅衫飄動,揚起風聲。

呆怔著的人們的視線,默默的隨著少年移動。

下墜的人,並沒有任何動作,好似嚇呆了般。

墨淚眨了眨眼。

還別說,他的姿拋還滿好看的,廣袖招招,似舞女起舞時甩出的連環水袖,衣袍同上翻起與黑色的髮絲共舞。

眾目睽睽中,一抹紅下落,下落……

卟哢-

他終於落地,腹部先著地,然後,下巴磕地,因為腹部先觸地,重心便成了頭,他的下巴重重觸地,磕出一聲脆脆的聲音。

少年面朝黃土背天,標準的狗啃泥。

嘶-

抽氣驟起。

凌家幾百人仍然僵如石像。

少年趴在地,竟沒爬起來。

呼-

當少年落地,空中的白緞也張揚著下落。

人們的視線,不禁又望向上空。

那書著文字的白緞悠悠飄蕩,竟慢慢盪向花轎那邊。

當它下落到距地約一丈左右時,彈指將巨劍彈滅的男子,又彈了彈指尖,隨著那一指,空中白紅緞呼啦一下下沉,又一閃,飛向花轎。

謀殺新娘?

瞬間的人們心頭浮出一個猜測,驚恐如潮水般漫上雙眼。

那一抹白,從人頭頂越過,飛到花轎前方,「呼」的擦著簾邊一撞撞進轎內,那轎簾擺動了一下,又復歸原來。

轎內沒有傳出聲響。

噗嗵-

周圍只見人一片心跳聲。

牛!

墨淚心中湧起高山止仰般的崇敬,男人真的夠牛叉,她只寫個休書以羞凌家,他更絕,直接拍倒凌家公子,又將休書送給新娘看。

不得不說,這招夠絕。

他的意思就隻一個:你夫君乃本門子孫不要的破鞋。

歷來只有男休女,凌家被女所休的男子本就沒面子,成為被休男子的妻子,更加沒面子,除非是沒臉沒皮的人,否則心頭總是免了鬱悶,如果女方鬱悶被男子察覺,兩夫妻之間必定出現隔閡,有了間隙,感情自然就會出現裂痕,夫唱婦隨便只能成為夢想。

男人隨手一招,真可謂是一石兩鳥。

而她心中也極為贊同,如果可以,她會拍爪子支持。

男子收回手,負手而立,眼無表情的俯視著趴於地的少年:「鍾氏祖訓,欺我族者,十倍還報,辱我子孫,傾力以報,少主才賜休書一封,便宜了你凌家,若非少主在此,今日定叫你凌家喜事變喪事。」

北域鍾家?

凌雲峰心中大駭。

他想爬起,但,身上似被壓了無數座山,哪怕拚盡全力也無法撼動,更令人驚駭的是,那力量隻禁錮了他的自由,卻沒有造成傷害。

他想說話,可偏偏張不開口,心維是自由的,嘴卻被封住了,怎麼也吐不出任何字句。

不能動不能說話,心中大駭之下,他急的眼珠外凸。

圍觀的人,徹底呆傻。

不說他們,就連隱在暗處的許多人亦暈乎了。

之前,他們或許只是懷疑白袍少年是北域鍾家人,這當兒,不消說,人人都確信無疑,墨家六少夫人,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竟然出自北域鍾家,還有比這令人震驚的麽?

男子的話,註定讓無數人後悔,無數人心驚,而他,宛若從沒想過其他人的想法如何,隻淡然低眸:「少主,可還有吩咐?」

溫潤的嗓音,溫柔的語氣,與之前的冷硬相比,有天壤之別。

左側的男的子,始終沒有任何錶示,連眼皮都沒動。

我擦,還真給面子!

墨淚那叫個汗啊,心中冷汗陣陣狂灑,她只不過隨意扯了個小謊,瞧瞧人家多大度,竟然還來幫著圓謊,演戲演得比她還逼真啊。

別人這麼捧場,她也不能拆台是不是?當即一挺小腰桿,輕抬下巴,以無比輕蔑的目光瞟了凌家迎親隊一眼,才輕輕點頭:「一群爭名奪利的小人無資格享受本少主教訓,我們走。」

右側的男子眼皮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內心無語,混小子的架子端得還真足,這氣度這反應,一點不輸自家的那幾個後輩。

想歸想,手一探,一手攬起人,彈起飛空。

左側的男子與他同時躍起。

兩人在空中一旋身,白光一閃,從原地消失,再出現時竟到了幾千丈之外,再一閃,消失於一片樓舍中。

附近的人,隻覺眼前花了一下,根本不知那兩人去了哪一方。

在兩男子攜人離去時,暗中隱藏著的許多亦悄無聲息的離開,一個個走得無聲無息,並沒有引起旁人的關注。

當兩點白光沒了影兒,凌家幾百人似觸電般冷抖了一個,先是茫然四顧,隨之思維清晰,當曾經發生的事從心頭重回一遍,一雙雙眼裏浮出深深的駭色。

而摔趴於地的凌雲峰,先是動了動,再一撐地站起,一聲不吭的瓣下顎,「哢」的一下將撞得脫臼的下巴給整回來,又極速的望向四周。

兩旁的人表情茫然、木訥。

瞅一瞅,他抿著唇,翻身上馬,冷冷的喝出一個字:「走!」

樂隊愣了愣,又奏起樂,隊伍又有條不紊的前行。

此時人群都被之前的事弄得滿腦子了暈乎乎的,只是獃獃的看著迎親隊自眼前走過,也無人細看,若仔細觀察必會發現,凌家人的步伐比沉得而緩慢,落地時依稀有了腳步聲。

看著又移動的隊伍,墨家賓客一片沉默。

他們當中有些民略有修為,雖然在脈修人士面前不堪一擊,耳力卻比尋常人更好,自然也或多或少的聽到了些遠方的對話,尤其是男人的聲音雖不大,卻偏偏聲傳數裡,傳到他們耳中,清晰得如就在近前。

墨六少夫人是鍾氏子系。

這一則消息似一道烙印烙在了人心的心中,幾乎將他們打擊得差點崩潰。

曾經,他們一度以為那只是個普通的女子,不過是運氣好才成為藍尊,誰曾想到,那看似普通的小小女子卻有如此背影?

可笑啊可笑,可笑他們有眼無珠,錯把明珠當魚目,若是與墨六少夫人關係密切,何愁身價不水漲船高?

恨,一個個隻恨知道的太晚。

他們還好些,墨自勇卻已悔的連腸子都青了。

早知如此,他哪會任那小賤人那麼早就死去?

恍然間,他又想起父親臨終時未說清楚的那句話,也終於明白父親為何一直縱寵墨淚了,父親與四弟應該是知道些什麼的,所以才對墨淚寵愛有加,所以才說「天要亡我墨家」,四弟才說「禍事近矣」,如果鍾家知道鍾氏之子孫的死,想踏平墨家易如反掌。

同時,他也明白蓮皇太孫為何會親臨,或許尋找秘寶是假,真正的目的是為尋找墨六夫妻一家三口,最終的目的自然也是為鍾氏。

也在同時,他有憤恨,那小賤人母女為何不早早表明身份?如今就算死了竟也要給墨家招來麻煩?

或許,真的該需要去見見四弟了。

思索一番,他又有了主意,心底的慌惶也慢慢的變淡。

無論是他,還是賓客,都將凌家被休的事拋於了腦後,或許是故意的或許是無意,反正,無人提及,更無人提及新娘入凌家會如何。

一個個目送著長長的隊伍,心思輾轉,轉轉想的都是自己的身家利益。

而男子攜著人,沒入居民建築群中,開始東兜西轉的轉悠,一路盡揀無人的地方走,大約人們都去看熱鬧,幾乎處處空巷。

好一會兒,一直居左側的男子,就地一劃,不聲不吭的脫離了隊伍,消失去樓舍之間,再無蹤跡。

他來無蹤去無影,真是做了好事不留名,深藏功與名。

噫?

墨淚驚愕了。

難道不是鍾家人?

如不是鍾氏家人士,又會是誰?老頭的人,不太可能,除了老頭與鍾氏兩個地方,她想不出還有何人,或者,真的是路見不平撥刀吼的路人甲?

她迷茫了。

轉了無數處,良久良久,男子落在個小院中,那是處小四舍院,紅牆綠瓦,普普通通,與周圍的建築一樣的不起眼。

太陽掛空,光照著院子裏的花木,別有一番自然風味。

終於足踏實地,墨淚長長的噓了口氣,轉眸,沖著人笑咪咪的打招呼:「大叔,你終於捨得停下來了啊,我還以為你準備陪著我逛遍寧國都城呢。」

微一挑眉,男子瞅了小不點幾眼,又一副風吹不動,雨打不動的萬年淡定君模樣,眸子卻有了一分溫度:「你認出我來了啊。」

切,小樣兒的,也不想想姐是誰?

「大叔,好久不見。」墨淚心中得瑟了一把,最開始確實沒認出來,當他說話時就想到他是誰了,誰叫他的音色很特別呢,讓她過耳不忘。

「好久不見。」他點頭,再差近個一月天就是一年,確實是好久。

微噓口氣,眼中劃過一絲複雜,聲音輕輕:「你跟寧都墨家墨淚很熟?」

呃,這是準備秋後算帳了?

翻翻眼,她無語,可也絕對懼,這世間最不怕拆穿的就謊話了,理由隨意一扯就可扯出幾百個。

「說不熟又有點熟,說熟又不太熟,總歸起來就是有過幾面之緣,今天只是受人一位青梅竹馬所託來幫墨淚甩掉麻煩,你若有什麼想問,將來見著我的小知己,你自己問她,當然,前題是她願意見你才行。」

一口氣說了一串,連臉都沒紅,用不著臉紅,青梅竹馬是她自己,小知己也是她自己嘛。

「哦。」淡淡的哦了一聲,男子也不說信,也不表不信,又轉了話題:「你怎知鍾氏家規?」

啥?

猛然的,墨淚的心跳頓一頓,那啥的,不會北域鍾家的家訓跟媽媽家的祖訓一模一樣吧?

她在很小的時候,經常聽媽媽講些由前人傳承下來的規矩與家規,媽媽家族也有家規,只是因時代變遷,有些不適應,所以只是當作傳說傳給子孫,並沒有一一遵遁。

鍾家家訓,她三歲時就已倒背如流。

如若鍾家家訓與母家外家家訓一致,她只能說-巧合!

「大叔,你是北域鍾氏家人?」心思一閃,又轉至正題,也更加的驚愕。

「嗯。」他沒有逃避,誠實的承認。

我我個太陽!

「不好意思,你若好奇,還是問我的小知己,是她告訴我的。」狠狠的一抽嘴角,墨淚想撞豆腐,沒法了,真的,隨隨便便遇著一個都是牛人,你說,還讓她怎活怎活呢?

「哦。」男子又不鹹不淡的哦一聲,小不點不想說,他就等著,不管是真是假,反正總有天會知道的。

他不急,真的,一點都不急。

他不急,墨淚急,她還有事需要去辦呢,沒空窮磨嘰,瞧到男人好說話,得寸進尺的打了個「商量」,借地方用。

男子半點沒意見。

得到許可,頂著張小白臉的墨淚一頭扎進西廂房的大廳,在角落裏飛快的換好衣服,又取水易容,在臉上捏捏按按,揉揉擠擠一番,再次由粉妝玉琢變成了再普通不過的臉。

嗯啦,這就是自己。

整回原樣,舉個鏡子,看著鏡中平凡無奇的面孔,她淡定的收鏡,晃悠去外出。

「為何要易成這樣?」仍立在院中的男子,看著一襲黑袍,長相平凡的少年,眼角抽了抽,俊俏豈不是更好麽?

去,以為她想這樣麽?

「大叔,我本來就是這樣子的,易容只能保持三天,我才懶得隔三差四的不停換藥。」一步跨出門外的墨淚,撫了撫額角,小小的鬱悶了一把。

姐兒愛俏。

她也愛,如果能再擁前世的張臉和身材,她肯定高興,奈何,那太不實際,現實就是,她是個小挫子,就算一年來長高了不小,還是跟不上同齡人,明明快十五歲了,只有約一米四。

九州人最大的一個優勢就是身高標準,男人在一米七到一米九之間,低於一米七的很小很小,女性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之間,低於一米六的都算矮。

與其相比,她的身高與年齡不成正比,若發育正常,十五歲的男孩子在一米六五以上,女孩子大約一米五五到一米六五之間,大陸上的人一般是滿十八歲後才不再長。

盯著男子看了幾眼,終於問出了一直想問的一句:「之前的那個,也是你們家的,對不對?」

噫,那人不是小傢夥的族人?

第一次,男子心中湧出驚訝,之前,他還以為那男子是小不點的守護,如果不是,又會是誰?

那人的實力在他之上,應該是巔峰之位。

大陸上處於巔峰的人,也就那麼幾個,基本上他也略有接觸,但,今天的例外,那個男人太陌生,與他所知的人完全不同,若真動手,他自認接不住對方三招,或許就算換作母親也很難贏。

那人,究竟是誰,對小傢夥又何企圖?

無由來的,他心中湧起危機感,很強烈的危機感。

「不是我鍾家人,他不是你守護嗎?」心中驚愕,神色仍平靜無波。

擦,姐若有如此護早橫著走了。

怨念啊,墨淚怨念的望天。

若是她的過護又怎麼半途跑掉、

這下子,她更加糾結了,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嗯,太人不放心了。

滿心糾結,腳下卻沒停,自個走向大門。

看著糾臉擰的小人兒,男子勾勾唇,無聲的笑了笑,看著人馬不停蹄的往外走,緊追幾步:「小傢夥,你準備去風雲學院麽?」

風雲學院,大陸第一學院,即是十大巨頭中的一校,它正是坐落在下三州中的通州,離寧國的邊界不遠。

「不是,我要去白芍藥商行。」被問的人,腳下不丁不八的繼續。

「我送你去。」男子不等人同意,搶前一步,一手就撈起纖瘦的小身子,一個忽閃飄出小院。

這是怕她尋到他的小窩,還是熱心呢?

瞅著飛速退後的建築,墨淚默默的碎碎念,呃,如果她想找,哪怕他帶她繞半個寧國,她也能找回來,當然的,她不會那麼乾。

其實,她一直有個疑問沒有問出口,男人究竟為何要幫她?是認出了她,還是只因她所做的事是維護了鍾家的門面了呢?

不是不想,是覺得實在不好問,若問了,指不定他會追根究底問她的小知己,反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利於她自己。

對己不利的事,她一向不幹,所以乾脆裝癡賣傻。

她睜著眼,看著看著,眼前一片花。

銀面白袍男子如一抹風,左閃右飄,過小街穿小巷,在寧都城中穿梭,在幾乎繞了半個都城後,終於在一處大街邊停步。

青石砌道,兩側高樓鱗次櫛比。

天氣晴朗。

而在這樣的日子裏,大街上並不見車水馬龍的模樣,也沒熙熙攘攘的人流,偶有人與車龍走過,更令大街顯得空空蕩蕩的,憑生出幾分寂寥。

街邊人家,也十有七八朱門閉掩。

空靜。

是給人的唯一的感覺。

在為數不多還開著門的店面中,有一家三扇大門齊開,青牆高聳,匾額上刻繪著花紋,兩端畫一朵栩栩如生的芍藥花,中間是是鬥大的紫字白芍藥商行。

「小傢夥,後會有期。」男子乘著人打量時,甩一個句,身形一閃就遠去。

別別,千萬別後會有期。

才掃視街道兩邊一圈,墨淚聞聲而望,才沒了人影,嘴角又抽了抽,真的,真心的不希望再見呀,若是後會無期才讓人高興呢。

不管那人是天生自來熟,還是別有所圖,她都敬謝不敏,龐大的鐘氏世家,可不是好惹的,在沒活膩之前和沒想抱人大腿之前,她還是與他們徑渭分明的好。

走了更好。

走了就代表自己自由了。

四下查探一下,沒有感應到氣息,整整衣衫,邁著小步,一步三搖的搖向目標。

商行相距並沒有太遠,門有也三階台階,一色的硃紅色門柱,裏面以木板裝貼,掩去牆壁,原木色的四壁多了幾分親切感。

在廳整潔乾淨,擺著供人小憩的桌椅,後方的櫃枱前也高腳椅,特製的銀色似鋼條一樣的條形物拚成格子,保護了裏層人與物品的安全。

今日無客。

但,無論是護衛還是掌櫃與工作人員,全部各司其職。

掌櫃是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臉上帶著一團和氣,七八個櫃員抱著冊子,正在一排排架子前對帳。

三扇門一右一左各站一人。

一邊走一邊打量著的墨淚,踏上台階。

「歡迎光臨-」居中一扇門前的兩位鎧甲守護,微笑點頭。

裏面的人,視線一下子投向門邊。

今天竟有客人?

幾人的眼中浮出驚愕。

下一刻,一後抹黑色印入視野,弱弱少年郎,長相平平,一雙眸子清透如霜夜之月,徐徐邁步,步步如踩刀尖,衣袖翻翻,翻出絲絲凝重。

凝重。

於同一刻,守衛與櫃枱中的人,同時察覺到了那種別樣的氣息。

若一定還強行再加什麼,那就是凝重,鄭重。

少年的雙手,平平的放在心口的位置,兩掌相印,右掌在下,左掌在上,他平平的直視前方,步伐一步一停。

步子,是無比鄭重的走勢。

裏外的人皆怔住。

他們忘記了招呼,眼睜睜的看著一步一邁的走進。

然後,那弱弱少年,立定。

也在那一瞬間,恰似黑夜來臨,室內光線竟暗了幾分。

幾人的眸子定定的鎖住一抹黑。

少年目光微露傷色:「越卿,送白芍藥商行所屬青字隊一位殉職者歸安。」

伴隨著低沉的嗓音,悲傷,似潮水湧來,忽然淹沒了商行內的每一寸空氣,也淹沒了每一個人。

傷,悲傷,哀傷。

墨淚的身心皆被哀傷所淹沒。

人生一世,百年苦短,而人短短的一生,有些人的一生都沉浸於醉生夢死,有些人生存於最底層,隻為一個「活」字,苦苦掙扎,有些人自甘墮落,最終生無可戀自行了斷,有些人卻為爭多留一刻,拚盡全力,同樣是人,命運各不相同,卻又都是活著。

她悲傷並非為誰,隻為生命脆弱,人生在世,誰也不知來時為何,去時如何,生與死都無洗預料,無法選擇。

那個人無奈歸西,卻仍有她送歸,若哪年哪月哪日她也終於結束這無奈的人生時,可有人將她的魂送歸故裡?

悲傷,為隻為在這時空,她只是個無人掛念,無家可容的人,身如無根飄萍,隨風而動,隨欲而安。

此時此刻,墨淚的心一片哀涼。

掌櫃等人如遭雷擊。

他們聽得真切,少年說是送「青字隊」一位成員歸安。

歸寧,是指女子新嫁回娘家探望父母,以安撫父母的心靈;

歸寧,歸來安寧,有安撫之意,而與它隻一字之差的「歸安」,所代表的意思卻截然不同。

歸安,則是指人死後歸出生地落土為安,歸安,即歸來安息。

商行青字隊中的某一隊自去年入雲澤山脈後便與主家失去聯絡,自今仍音訊全無,而今,再聽得有關「青字隊」的消息,卻已是被人送回歸安的靈魂。

震驚。

守衛與行內之人,被震驚得一片木然。

不僅是他們,商行二樓一間明凈的雅室內的二人,亦滿目震驚。

雅室,是一間很清雅的小居室,沒有過多的裝飾,窗明幾淨,從開著的窗子一眼可見外面的景色。

一位鵝黃宮裝少女,依窗而立,挽起的如雲髮鬢上繞著固發的一圈細珠鏈,隨意的點著幾支小小花勝,居中別著一支含苞欲放的紅白並蒂芍藥花。

少女人如皎月,眉目似畫,猶如她頭頂的白芍藥一樣美麗迷人。

她,正是商行排名第一名的白芍藥商行會主之女,賽氏家大小姐,也是下任準繼承人-褰月娥,人如其名,如月裡嫦娥。

賽月娥的手按在窗欞上,按得那麼用力,以至細小白嫩的手指節節泛白,而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正一突一突的跳動。

她的後面,站著一個身著素色衣袍,面如木雕般的中年男子。

兩人無言沉默。

廳內,掌櫃在獃癡片刻又猛然回神,幾乎是以拚了吃奶的力氣,一陣風似的沖向外面:「快快,關門,歇業。」

幾個櫃員將手中抱著的物品往櫃桌上一扔,急步跟在後面跑。

門外的護衛先是一怔,又各自去推門。

櫃枱內的幾人旋風似的旋出,甚至連通向內台的門都忘記關掩,一下子衝到一抹黑色所立之處,齊齊的躬了一個彎腰三十度的禮,恭敬的往內請:「小藥師,請移尊駕-」

你可以安息了!

輕輕的,墨淚在心裏說了一句,眼眶微微泛熱,能得如此程度的重視,那個男人死也值了!

掌櫃在右側引路,櫃員們緊緊的跟在後面。

「咣-」三扇大門合上。

室內的光線微暗。

掌櫃引著人,轉向左側,繞進走廊,準備通向後院。

呼-

一行人才轉過彎,從另一條走廊上飛來一抹人影,唰的立在眾人面前。

掌櫃與商行成員愣了愣。

「賽九,見過越小藥師。」中年男子微微彎腰低首,禮儀周全:「請小藥師稍等,我家大小姐隨後即到。」

賽大小姐?

墨淚訝異的閃了閃眼,點頭。

賽九退開,望了望掌櫃:「請小藥師至紫廳。」

掌櫃「喏」一聲,又引路。

走過長廊,入後院,沿著曲廊轉了好幾個院子,終於進後一個植滿各種芍藥的小院,依著抄手迴廊,進入上房主廳。

寬大的客廳,四壁原木色,掛滿書畫,地上鋪著紫色地毯,內置家什用品皆一色的紫。

掌櫃請人上座,自己立在一邊相陪,隨著來的櫃員排列兩邊。

墨淚端端正正的坐著。

過了片刻,門外光影重重,倒映入廳。

行來的共有六人,最前面的是面戴面具,娥黃宮裝的少女,左側是之前的中年男子賽九,後面跟著端著茶和空盤的四位淺色白初侍女。

侍女與中年男子皆白色衣裝,唯有頭上分別點了一支紅色花勝和紅玉簪子以添喜氣。

白色?

視線一巡,墨淚心中微驚。

正月,一年之伊始,萬事始張,這個時候,無論大世家還是尋常人家,都會著紅披彩以增喜氣,以企新的一年事事順意,大吉大利。

白色,代表著喪事。

在正月,哪怕是在孝期的人家,也不會著純白色,對白偏愛的人則會加束紅腰帶或紅色髮帶,四侍女與中年男子皆身一身素服,無紅色沖煞,隻代表著賽氏有嫡系人員新喪。

頭,人之根本,重中之重,所以才點了紅色花勝和玉簪。

心中驚愕,又細細的觀測了少女幾眼,更加確信不疑。

宮裝少女露外面具外的眼眶泛著青色,就算保持著平靜,也掩不盡眸中的悲意,她的頭上亦是白色花勝,連並蒂芍藥花都是一朵紅一朵白。

身為商行大小姐,一切都代表著商行,作為主人,在此期間再悲也不宜流露,她沒有穿素服也是出於大局。

對此,墨淚理解。

步入紫廳的賽月娥,平視前方,露出久不曾露出的淡笑:「賽氏賽月娥,有勞越小藥師久候。」

淺淺一笑,似雨後茶花初開,嬌弱無力。

大約是個很重要的人罷。

心中微微一痛,墨淚點點頭算作回應,失親之痛,痛若錐心,那種痛,她懂,曾經,當失去母親時,還有父親依靠,她幾乎一病不起,當失去唯一的依靠時,她以為人生從此再希望,那段時間整個天空都是灰色的,即使走出的悲痛,那種痛,卻永遠的刻在了骨子裏,每每想起時仍然痛不欲生。

也有忽然間,她甚至有些猶豫,猶豫著要不要在此時將男人的遺體和遺物轉交他們,賽家本有不幸,她,又何忍心再給他們添一件不幸之事?

賽月娥入右方主人座,侍女奉上香茶。

「如若不便,我改日再來。」茶過三巡,墨淚糾結良久,決定還是不給人雪上加霜。

「謝小藥師厚義,商行成員人人早有心理準備,挺得住。」賽月娥低眸掩去傷痛,神色蕭涼,卻堅如鐵石。

慢慢的,墨淚站起來,取出用白布包裹著的戒指:「那,請接青字隊第四十九隊最後一位殉職者遺體。」

廳內的,人人面呈悲戚。

最後一位殉職者,也代表著青字隊第四十九隊全隊三百六十已全員殉職!

行商走商,生死難定。

他們每人都懂,但,這是最慘烈的消息,以往即使每隊每行遭遇不幸,都曾留有人員,青字隊第四十九隊殉職,從此,第四十九隊將永完空白。

賽月娥慢慢的站起,離開座位。

中年男子,四位侍女與掌櫃等人跟出,一字排開,掌櫃取出一匹紅緞,四位侍女接住另一頭,另四人步出,接住一頭,豎直平展開。

每個人都似經歷了無數次,熟練而整齊。

賽月娥站在中間,左側是中年男子,右手邊站著掌櫃,三人的手平平伸出,舉紅布之上方。

這是對殉者的尊重,對逝者的靈魂的接引。

墨淚抬步,一步一步的走近紅緞,站在一邊,面對著眾人,將白布折開,取出戒指,將裏面保留了數月的人送至紅布之上方。

穿蒼青色鎧甲的男子,面矇著黑色的布,平平下落,輕輕的,輕輕的落在三雙上,再被三人輕柔慢緩的放在紅布上。

中年男子揭開了紅布塊。

紅布早氣絕數月的男人,臉,還保持著逝去那刻的金色,口眼緊閉,神色透著安詳與安寧。

賽九將手移到下方,掌櫃親手將紅段疊起,如包嬰兒一樣將裏面的人裹住,唯留一張臉沒有遮。

「他卒於去年十月,在距益城萬裏外的雲澤山脈外,最後遺言是『請小心毒尊』。」墨淚將用白布包著的男人交託的物品遞出:「這是他最後請轉交商行的遺物。」

侍女飛步去取來一隻鋪著紅布的方盤,遞交給掌櫃,掌櫃接過,遞送到賽大小姐面前。

賽月娥連盤子一併接於手中,福了一禮。

侍女等人跟著拜一禮。

墨淚平靜的受眾人一禮,取過之前的黑布,給包在紅布中的男子蓋住臉,一言不發的轉身告辭,所託已完成,問心無愧,接下來也該去風雲學院,會會那些被冷落了將近一年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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