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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妃》第33章 自縊
翌日,晨省回來的席蘭薇著意遣了清和去跟彤史女官賠禮道歉。

已經臘月中旬了,天冷得厲害,樹葉落盡的枝椏都被凍得枯脆。偶有落在地上未及清理的,一腳踏上去,便自足底傳來一聲斷裂的悶響。

這樣的聲音總襯得冬日分外蕭索,席蘭薇自從致啞後,偏還對這些細微之處愈發敏感。是以索性避開這蕭索之相,悶在屋裏沏上一壺清茶或溫上一盅甜酒,讀書練字,又或以女紅為樂,也算得逍遙自在。

霍祁仍多挑白日前來看她,也不多留,最多半個時辰,便回宣室殿或是永延殿議政去。

如此一來,四下裡出了議論,六宮都奇怪這啞巴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讓皇帝總想著念著——想著念著偏又鮮少召去侍寢。

於此,席蘭薇自己也有些心中惴惴,不知皇帝到底是個什麼心思。可不便去問、更不能在他來時把他擋在門外,隻好一日日這麼過著。

其間禦醫為她換了個方子,繼續慢慢醫治著。仍是沒什麼大起色,但好像又隱隱覺得嗓子格外舒服了些。

耐著性子不著急,偏又忍不住地去數自己已服了多少日的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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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這麼心急,禦醫當真要不肯管你了。」霍祁樂得在這件事上調侃她,「又不讓朕給太醫院施壓,自己又耐不住性子。」

席蘭薇貝齒一咬紅唇,安安靜靜地寫著:「臣妾不急其它,隻恐時日太久,即便醫好,臣妾也已不會說話了。」

那就真真是「不會」說話了。一壁寫著一壁嘲笑自己擔憂太多,上一世霍禎不曾為她醫治過,她反倒沒有這麼多擔心,如今卻格外患得患失了。

「那朕教你啊。」霍祁手上翻著奏章,漫不經心地脫口而出,繼而一愣險些咬了舌頭。輕咳一聲遂瞪了她一眼,眉頭輕皺不悅分明,如同方才什麼都不曾說過一般斥道,「什麼就不會說話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席蘭薇頷了頷首,膝下挪了一挪,坐得與他更近了些。位置便剛好足夠研墨,執過玄霜,略添了水,手上運力輕緩均勻,逐漸將墨汁磨得細膩。

霍祁無意識地抬眸掃了一眼,目光卻不禁一停。她就正坐在離他不過半尺的地方,輕頷著首,隻給了他一個側臉。只是這麼一側而已,還有一縷鬢髮得面容迷濛,倒是仍掩不住她仿若凝脂的肌膚。剪水雙眸全然注目於硯台中墨,好像是在極認真的研墨,又好像在思量點什麼事情,眼波微動間,隱有光輝閃動。

拇指用力一掐食指,霍祁迫著自己轉回神來,不禁暗斥自己如此發癡簡直和那些沉迷於聲色犬馬的昏君無二了。

定了定神,再度看過去,眼中隻余冷靜的審視。

他也很想弄明白,她到底哪裏和別的宮嬪不一樣,總能讓他這麼失神。絕不僅僅是因為她生得漂亮而已。

睇視須臾,席蘭薇都只是靜靜坐著,除卻持著玄霜的手緩緩動著,整個人嫻靜得就像一尊美好的玉雕。

到底哪裏不一樣……

霍祁一邊看著一邊苦苦思索,半晌無果。直至席蘭薇研好墨、擱好玄霜,偏過頭來,二人視線驀地一觸,他才不得不慌忙轉回頭去看手上的奏章。

「……」席蘭薇怔了怔神,反過來也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去看他,卻是多了三分好奇,好奇他剛才在看什麼。

「……」霍祁被她看得不自在,忍了少頃,輕咳一聲答得十分鎮定,「朕剛才在想……你為什麼總能發現那些個不起眼的事情?」

席蘭薇一哂:「不說話省去了許多工夫,閑來無事,隻好到處看了。」

答得萬分輕巧,霍祁聽罷沉默一瞬,又道:「那就是說……你啞之前不曾如此觀察過?」

什麼意思?

席蘭薇覺得他話裏有話,明眸一眨顯是在發問。霍祁一笑:「也沒什麼,不過你父親一直在查你被葯啞之事,卻沒聽你提過什麼。」

……父親在查她被葯啞的事?查那下藥的人麽?席蘭薇一愣,心裏一陣陣地發著慌,還是提筆先答了皇帝的話:「那事臣妾一無所知。」

全然不知那人是誰、何時潛入了席府。她所知道的的,只是在她飲下那一碗原該普普通通的風寒葯後,喉中掀起了灼燒的疼痛,直痛到她昏過去,再醒來時,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雖是重生後已然啞了、她並不曾再體會一次那種疼痛,但即便加上上一世過了這麼多年,那種痛感還是深深地印在記憶裡。說起來……雖不知這些傷痛是經誰的手帶來的,卻是知道歸根結底拜誰所賜——偏還說不得,皇帝決計不會信,那話此時聽來太荒唐了。不僅是荒唐,更是毫無證據,再三掂量之下,她無法不擔心此時若當真查過去反倒打草驚蛇,將原本能查出的證據也毀了。

「不知道就算了。」霍祁輕哂,這答案完全在意料之中,頓了頓又道,「朕安排了禁軍都尉府的人幫你父親一起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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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宣室殿退出來,席蘭薇心中煩亂不已。前一世的這時,她遠在越遼,且尚是和霍禎新婚燕爾的時候,在霍禎的甜言蜜語之中她忽略了很多事情。許多事便猶如迷霧一樣縈繞多年,在多年後驀地散開,藏在其中的利刃將她傷得體無完膚;更有些……一直延續到了這一世,氤氳成一團新的迷霧,這些迷霧中有什麼,她不知道。

比如徹查下藥之人的事……上一世她在越遼,父親有沒有查、最後是何結果,她全然不知。細細想來倒是覺得,雖則兩世嫁的人不同,但葯啞一事是一樣的,既然這一世查了,上一世應是也查了,但最要緊的那結果……

還是不知道。

總覺得有許多重要的細節還空想著,卻是想都不知從何處為始。一時被自己逼得惱火,大感前一世活得當真糊塗。

禁軍都尉府……楚宣,席蘭薇不自覺地想到這個人。皇帝交代禁軍都尉府接著查刺客一事,也不知進展如何了,協助父親查她的事會不會也交到了他手上?

若他當真是越遼王的人……查得出來才奇怪!

如此當真是「心亂如麻」,愈是想琢磨個明白就愈是煩躁。寒冬臘月,生生逼得自己心中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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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傍晚時一道旨意震了后宮,席蘭薇只怕整夜都要被這件事磨得輾轉反側。

在杜氏小產後被「無緣無故」禁足的泠姬衛氏,突然自縊了。

這道旨意,是從宣室殿傳出的,依正六品才人禮葬了衛氏。

事出突然,無人知道緣由,大多數宮嬪連她早先被禁足的原因都不清楚,隻道是她做了什麼錯事觸怒了聖顏。

其中糾葛席蘭薇倒是清楚——皇帝查到了泠姬戕害皇裔的事,自然不會輕饒了她。可目下剛過了幾日而已,宮正司也還查著,尚未有個定論呢,衛氏怎的就扛不住自縊了?

這晚的昏定變得格外沉寂。景妃長長的護甲間拈著紙箋一張,是泠姬的遺書。在座的嬪妃皆傳看了,顫抖的字跡道明她離世前的掙扎心緒。她認罪了,在宮正司查出結果前就認罪了。因為如此,她被廢了正四品姬位,僅以才人禮入葬;也因為如此,她得以留個才人的位子,總好過廢位草葬。

景妃素來和她交好,目下縱知她是負罪自縊,也難掩幾分傷感。長聲嘆息,語中疲憊分明:「一個月,宮裏沒了兩個嬪妃。都是和本宮一起從潛邸隨進宮的,落得這一步,連本宮都不知還能說什麼。」

笑音淒愴,極短促的一聲,外加一聲更為短促的迴響。

殿裏便這麼安靜了,再無一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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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打聽了,只有依才人禮葬她的旨意,再無其他,也沒牽連她的家人。」

回漪容苑的路上,清和低低稟著,輕曼的語聲與腳踩在雪上的沙啞聲交替響著。

席蘭薇一點頭。想來也是,連她都尚留了個正六品才人的位子,如何還能牽連她的家人呢?

清和又道:「宮人按規矩要打發去別處,先歸了尚儀局;兩個家中帶來的侍女已遣回家了。」

這也都是徇章辦事,挑不出任何錯來。席蘭薇又點了頭,似乎安了些心,又總覺得安不下心來。

大約只是因為宮裏這麼突然而然地死了個人、且與自己多少有點關係,心虛難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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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霍祁再到漪容苑的時候,聽聞席蘭薇在後院,便屏退了宮人獨自前去。

那一片風景別緻的小湖已結了堅冰,遙遙望去泛著些許白。曲折的迴廊也透著驅不散的寒意,直通到湖心的那座亭子上。

亭子裏,依稀能看到案上置著暖爐,亭中端坐的女子披著一件玫紅的鬥篷,邊緣處鑲的白狐毛搭在頸邊,愈發襯得膚色白凈。

她好像正提筆寫著什麼,又因為天寒,時不時地將雙手湊到嘴邊呵一呵熱氣,又繼續去寫。

霍祁看得疑惑,放輕步子踱過去,不聲不響地在她身後站定。探首去看,纖白的十指凍得泛紅,筆力倒仍是不減,一筆一劃地正在臨帖。

他的目光滯在她手邊的那一卷《地藏經》上,眼中浮起幾分瞭然,抿起一笑,問得慵懶隨意:「抄經就抄經,你凍著自己幹什麼?」言罷一頓,在她出言敷衍他之前又添上一句,「再者……你可別告訴朕,是覺得對衛氏有愧才抄經的。」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寫《大藏經》來著……然後突然想起《女官》裏關於大藏經的情節我就不忍視了#

#咦,才發現那個被容容調侃為「佛祖的腦殘粉」的凌姬的封號和泠姬同音耶……#

#於是她們都死了……#

Σ(っ°Д°;)っ大家暫時不要催加更了嘛……快了!真的快了!阿簫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不用到六月!

【往這兒看往這兒看看到我!!!(揮舞荔枝葉子)】於是順便問一下:如果更新章數高於三章,除了早上、中午、下午,還有哪個時間點大家看文方便?【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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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ツ謝謝兩位菇涼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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